揚州城始建於前四八六年,距今已經千餘年了。近百年來,揚州治所屢次遷移,直到貞觀元年,李世民將天下劃分爲十道,揚州正式劃歸淮南道。
揚州是個很奇怪的城市,戰亂之時就是軍事重鎮,前朝宇文化及作亂時就在揚州囤積重兵。而太平盛世之時,又是天下最繁華的商埠。前朝末年,揚州歷盡劫難,經過這十數年發展,如今的繁華更甚往昔。
揚州刺史府位於城東,府衙佔地廣闊,氣勢恢宏。今日一早,侯思齊一行就來到了揚州刺史府。因品秩相當,來躍親自帶了屬官出刺史府迎接,見到張煥和侯思齊同行,很是吃了一驚。
進入刺史府之後,去客廳奉茶之後,來躍找個機會先問候了曹憲,接着詢問他來揚州有何事宜。
張煥笑道:“一直沒來拜訪師兄,小弟十分過意不去。剛好侯大人相邀,家父也讓我看看經年未見的大哥,就陪着侯大人來了。”
來躍聽說曹憲安好,也就沒再追問其他。張煥知道來躍爲人方正,自然不會將真實目的告訴他。不過對於見見張烽一事,張煥並未說謊,這確實是張世乾的意思。張煥並不想去見這個便宜大哥,只是張世乾說了,也只好準備去看看。
張煥今早正在思考如何跟着侯思齊,沒想到侯思齊先派了人來,請他同行。張煥倒是省了一番心思,只帶了錢蘭兒上了路。
路上侯思齊才告訴他,李承乾想要來濟也出面,編撰書籍,因此侯思齊要張煥一起前來,是爲了先和來躍打打關係。張煥滿口答應,過了今晚,誰知道事情有何變動。
張煥等人在刺史府談笑風生時,曹霸也挑了一些得力手下,由胡飛帶領着,扮作商賈悄然進入了揚州城,準備配合張煥的行動。胡飛等人和劉虎接頭之後,詢問了具體路線,就開始着手安排。
來躍設宴款待了侯思齊之後,應侯思齊所請,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廋西湖玩樂。
此時的瘦西湖,還在湖邊繼續修建園林,並未形成格局。以其清秀婉麗的風姿獨異諸湖。湖水彎彎宛如錦帶,如飄如拂,比起杭州西湖,另有一種清瘦的神韻,故而被稱爲瘦西湖。
此時正是夏季遊湖的好時光,遊人如織,湖上畫舫往來,上面鶯鶯燕燕穿紅着綠,不時傳來陣陣歌聲。
侯思齊嘆道:“不愧是聞名天下的瘦西湖,景色秀美,難怪遊人如此之多。”
來躍笑道:“這遊人衆多,叔珩還有功勞呢。”
張煥微微一笑道:“刺史大人此言何意?”
來躍道:“你那臺戲一出,很多少年都來這瘦西湖尋找奇遇,甚至派人下水去查看是否有妖精呢。”
侯思齊訝然道:“還有這等事?是何戲曲?”
張煥將白娘子那臺戲說了一遍,侯思齊聽了甚是嚮往,聽說戲班子去了京城,扼腕嘆息不已。揚州府衙的屬官們得知張煥是曹憲弟子,而刺史大人對他又很親熱,也都相繼上來套近乎。張煥深知人情世故,也都客氣的含笑迴應。
可巧的是湖上的畫舫中,正在演唱白娘子裡面的詩詞,又使得衆人一番讚賞。登上畫舫後,侯思齊也一時興起做了首詩,引得衆人讚賞不已。張煥也隨意做了一首,並沒再出風頭。
游完瘦西湖,回刺史府的時候,一個漢子挑着一擔貨物,從一條巷子裡忽然穿了出來,一頭撞上了來躍的車駕。張煥和來躍同車而行,又坐在馬車門口,當下掀起簾子觀看。
衙役高聲呵斥那漢子,張煥擺擺手示意算了。漢子連聲道謝挑着擔子離去,只是離去之時看了幾眼張煥,眼中神色有些疑惑。張煥並沒注意到這漢子的神色,放下簾子對來躍說了一下情況,馬車繼續向刺史府而去。
那漢子回到家後,就被婆娘罵道:“取個貨怎麼半天才回來?”
漢子道:“適才倒黴,衝撞了刺史大人車駕。”
婆娘大驚,趕緊詢問可有損失。
漢子搖搖頭:“運氣不錯,和刺史大人同車的一個少年說了情,奇怪的是那少年依稀和我家小弟長得很像……”
話未說完,婆娘一口啐到臉上:“就你那沒出息的爹,養出的兒子也能和刺史大人同車?做夢你吧!還不去幹活!”
漢子唯唯諾諾,趕緊低了頭幹活,心裡卻想着那少年,越想越覺得和自家小弟很像。
張煥自然不知道這件事,回到刺史府之後,來躍就要給侯思齊安排住處。
侯思齊笑道:“就不麻煩來大人了,小弟在揚州有一親屬,就住在那裡就行。倒是有些事要和大人商議一下。”
來躍點點頭道:“諸君也都累了,不如各自歇息去吧。”
侯思齊插言道:“張世兄還請作陪。”
人散去之後,來躍帶着二人去了書房。
落座後侯思齊笑道:“這揚州繁華如斯,來大人居功至偉啊。”
來躍謙虛幾句,也笑道:“老夫是個直性子,侯大人有話不妨明說。”
侯思齊拍掌道:“久聞來大人快言快語,果然不錯!既然如此,小弟就直說了。當今太子殿下欲邀請來濟大人出馬編撰書籍,小弟想請來大人先和令兄說一聲,以免太子殿下拜訪時,顯得唐突不少。”
來躍知道其中利害,沉思一會才道:“家兄一心學問,只怕要辜負太子殿下的好意了。”
侯思齊微笑道:“若是曹大夫也出面呢?”
來躍一驚,看着張煥道:“恩師可有此意?”
張煥搖搖頭道:“恩師並未明示。”
來躍鬆口氣道:“侯大人若是能請的恩師出面,家兄想必不會拒絕。”
侯思齊臉色一喜道:“有張世兄相勸,曹大夫只怕是會答應的。到時候還望來大人在令兄面前,多加美言幾句了。”
侯思齊離去時,張煥將他送到了刺史府門外。胡飛在門外遠處樹蔭下假意乘涼,見到他出來,隱晦的做了個手勢,張煥心裡一定微微點點頭。侯思齊離去後,胡飛遠遠跟在了後面。
張煥回到書房,來躍一臉怒氣道:“叔珩,你怎麼能答應侯思齊,勸恩師出山編書?恩師年事已高,再者這件事牽連到儲位之爭,你可知道?”
張煥笑道:“師兄且別生氣,請聽我一言。”
來躍氣哼哼的聽他述說,還沒聽完就驚訝不已。等到張煥說完,來躍臉色十分沉重道:“侯思齊是太子的人,你此事若成,太子必然記恨於你。若是失敗,侯思齊就足以將你置於死地,你可知厲害?”
張煥苦笑道:“小弟自然知道厲害,只是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這件事即可以解決影兒的身份問題,也可以爲民爲朝廷盡一份力,小弟不敢退縮!”
來躍有些驚異道:“沒想到叔珩倒是膽氣驚人!你可有把握?可想到如何善後?”
張煥道:“計劃已經實行了,應該沒問題。其實這件事師兄不必擔心善後問題,皇上不會讓這事鬧大的。而且不是小弟自誇,在皇上眼裡,小弟還是有些用處的,想必不會重罰。”
來躍細細一想,如今魏王和太子爭鬥不斷,皇上也要考慮平衡,勢必不會讓太子過於弱勢。再者皇上剛下詔表彰了張煥,斷沒有馬上重責的道理。
來躍想到這裡,笑道:“其中內情,可是恩師教導於你的?”
張煥只好點點頭,哪敢說自己早知道太子的結局。
來躍道:“既然如此,爲兄也不好再說什麼,有需要幫助的,只管說就是。”
張煥想了想道:“確實需要師兄的幫忙。只是不知道侯思齊準備何時和苗奎見面,還請師兄這幾日晚間,親自去邀請侯思齊來赴宴。另外還請師兄將馬車借給我,隨時準備使用。”
來躍點點頭:“這都是小事,沒有問題。”
因今日一直沒空,張煥尚未去拜見來躍的夫人。說完事情,來躍就帶着他去了內宅拜會。不久來階也下學回來,見了張煥也十分欣喜,拉住他就問東問西。
侯思齊在揚州有自己的宅院,只是掛在一個親屬名下罷了。侯思齊一路回去,並沒注意到胡飛跟在身後。一回到家,侯思齊就喚來貼身管家侯勇,詢問苗奎那邊的情況。
侯勇回道:“啓稟老爺,苗奎已經準備好了,只是爲了掩人耳目,小的認爲應該在外面接收賬本,以防有心之人窺探。”
侯思齊點點頭道:“此言有理!你可知何處街道寬闊?”
侯勇道:“茴香酒樓前面,街道十分寬闊,而且道路四通八達,十分方便。”
侯思齊點點頭,提筆寫了一封書信,令侯勇天黑之時送去給苗奎。並再三吩咐,千萬不可出了岔子。侯勇和苗奎也打過幾次交道,對揚州也十分熟悉,自然滿口保證,絕對不會出意外。
酉時初,來躍親自登門邀請侯思齊赴宴,侯思齊看看天色還早,又不好拒絕,無奈之下被來躍拉着上了馬車。緊接着侯勇也出了門,渾然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