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阿育王陛下,你放心,勝利絕對屬於聖龍帝國!”
站在居薩羅城頭,趙亮對着阿育王說道。
他十分有理由感到高興。
因爲居薩羅城雖然面對着近十萬聯軍的包圍,但是至今已就巋然不動;同時也因爲就在片刻之前,他獲悉迦嵐王子率領的軍隊已經趕了過來。
不過相對而言,他更爲高興的是,奴兵將領哥里成功地把阿育王帶到了居薩羅城——而這原本是他最爲擔心的,只因爲聖龍遠征軍此刻最無法承受的便是在正面對抗佔據優勢的敵軍之際,還要防備後方的敵人。
“呵呵,那麼朕就預祝將軍凱旋!”
年老的君王面表情地說道。
雖然名義上這還是他的國家,然而爭戰的雙方一個是宿敵,一個是佔領者,無論誰贏誰輸,都和他無關。
“多謝陛下了!”
趙亮微微一笑,保持着彬彬有禮的風度。
作爲從倫玉關開始便追隨風雨的風雨軍老人,雖然依舊還沒有到而立之年,但是趙亮的言行舉止,卻已經擁有了遠遠超越年齡的成熟和穩重,因此他並不介意用無可挑剔的禮節,在表面上優遇那位年老的君王。
“也希望你們的總督大人平安!”
然而就在趙亮彎腰的同時,阿育王冷冰冰的後半截話也傳入了趙亮的耳畔。
“請陛下放心,總督大人絕對不會有事的,勝利屬於聖龍!”
擡起頭,儘管依舊面帶着微笑,但是趙亮的語氣卻是冰冷然而堅定,同時,遠征軍的副統帥,緩緩地揚起了手。
頃刻間,戰鼓隆隆,號角嗚咽。
遠處,月河河畔揚起了塵煙。
隨即,地動山搖的鐵蹄聲也奪人心魄地傳來。
騎兵,聖龍遠征軍的騎兵就彷彿從空氣裡變化出來,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攻城方的四面八方。
這些馬背上的健兒,時而俯身,時而站起,時而揮舞戰刀,時而彎弓拈箭,藉助着速度的優勢,兇悍地插入了敵人的陣營,所向披靡的從另一個方向穿出,然後又撥轉馬頭,再次朝尚未來得及地應對的軍隊衝來。
這顯然是聖龍人所慣用的戰法。
平坦的印月平原,給了聖龍人鍛鍊騎兵的絕佳場所。
而和呼蘭人有過多年交戰經驗的聖龍人,十分有效地利用着騎兵的特長,總是以速度和力量進行衝刺,然後再以複雜的曲線進行穿插。在一次又一次彷彿亂無章節的運動中,成功地打擊着對方的薄弱環節,同時還作出巧妙地迂迴包抄,不僅打亂了對手的部署造成大規模的殺傷,更重要的是給予敵人以精神上的巨大壓力和恐慌。
大多數幾天前還只是普通教徒和農民的錫克教軍隊根本就無法適用聖龍遠征軍這種戰法。僅僅是擁有宗教的狂熱而嚴重缺乏軍事訓練的教徒們,顯然無從抵擋聖龍人有若天馬行空的騎兵突擊,往往剛剛擋住了前面的刀槍,兩側和背部便同時接到了死神的邀約。在目睹着自己的大批夥伴並沒有如大長老所宣稱的那樣得到真主的護佑而無敵之後,對於死亡的恐懼和對於世俗的留戀讓他們根本無心再戰,完全憑藉着本能的反應,逃避遠征軍騎兵出沒的路線,然而卻不知如此四散的人羣因此影響了整個戰列,並最終將混亂波及到了原本還能夠鎮定應戰的大食人。
“不可能!怎麼可能?聖龍人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聚集了這麼多的軍隊?”
眼看着十多萬大軍就這樣在片刻之間土崩瓦解,阿克里目瞪口呆、神志恍惚。
“該死的,別發呆了,快逃命吧!”
商羯羅嘆了一口氣,一鞭子抽醒了同伴。
如果說他們藉助辛娜的掩護潛入遠征軍的佔領地,破壞橋樑、道路的舉動,原本就指望會一直順利地進行下去,那麼看到這麼多精銳的遠征軍突然憑空出現在居薩羅城城外,卻是絕對超出他們心臟的承受能力。
不過這個時候,似乎沒有多想的時間。
至少商羯羅認爲逃命遠比一切更爲現實。
因爲,成功控制了旁遮普邦進而殺入聖龍遠征軍佔領區的大食和錫克教徒的聯軍,先是在居薩羅城下受到了十分頑強的阻擊,繼而發現背後涌來了地動山搖的鐵騎。
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邀請着死亡的盛宴,這些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遠征軍騎兵,發動了極其成功的突擊。
就彷彿狂風捲落葉,疾馳的戰馬席捲着一切。
戰鼓擂動、號角嗚咽,塵土飛揚之處,到處是鮮血和死亡。
原本堅守城池的聖龍人,也大開城門,發動了配合友軍的攻擊。
措手不及的攻城部隊,腹背受敵,全線動搖。
四面八方,是弓箭在亂舞。
四面八方,是慌亂的人羣。
以步兵爲主的大食人,和同樣以步兵爲主的錫克教徒,根本無法抗衡騎兵的衝刺,更重要的是惶恐如同瘟疫一般傳播整個軍隊,讓他們也無法如同白天那樣激發出狂熱的宗教獻身精神。
於是,回家的願望顯然在這一刻戰勝了對於真主的忠誠。
逃跑的行爲也產生了示範和羣從的效應。
“也許這便是真主對我出賣朋友的懲罰吧!”
混雜在人羣中,阿克拉的心情極其懊喪,既有對於出賣辛娜的悔恨,也有對於眼下戰局和錫克教教的悲觀。
“沒有關係,會合了我們北面的友軍,最終的勝利依舊屬於真主!”
商羯羅勉強幹笑着安慰同伴。
只可惜,他的安慰很快就變成了不現實的奢望。
因爲,期盼中力挽狂瀾的友軍,雖然沒有多久便真的迎面而來,但是就狼狽而言,卻顯然比居薩羅城外的攻城部隊,有過之而無不及。
“哥魯城被攻陷了!”
“聖龍人征服了大陸諸公國!”
“李逸如這個惡魔已經派出軍隊攻入了大食!”
“我們被聖龍人包圍了!”
……
諸如此類的傳言,在潰退的軍隊中傳播,進一步將絕望和恐懼散佈到了先前還信心十足的士兵心中。
而很快從西北面出現的聖龍遠征軍團,更讓將信將疑的悲觀轉化爲了肯定的現實,於是亂哄哄的兩路軍隊猶如無頭的蒼蠅,擁擠在了彈丸之地,非但沒有如拓跋成先前擔憂的那樣成爲阻截遠征軍的防線,反而被遠征軍南北夾擊。
戰場變成了一面倒的屠殺。
“進城!”
李逸如揮手喝令。
他完全有理由滿意眼前的戰績。
奪取哥魯城之後,他的軍隊並沒有作太多的逗留,也無暇欣賞勝利的戰果,而是立刻掉轉頭迎擊原本正在朝着居薩羅城東進而如今回頭增援的聯軍。
黑夜中狹路相逢的奮力廝殺,在哥魯城被大火濃煙籠罩的現實和各種各樣李逸如讓精通大陸諸公國和大食語言的士兵刻意散播誇大的謠言的配合下,戰鬥以聖龍人的勝利而告終,隨後便是馬不停蹄的追擊。
就這樣,潰退的聯軍在前面奔跑,期望撤到居薩羅城得到友軍的支援,而聖龍遠征軍則在後面一刻也不停地緊緊追趕,往往是前面的逃兵剛剛來得及坐到地上拿出乾糧,便被後面追趕的軍隊觸及,不得不再次狼狽地狂奔,並因此還衝散了前方原本完整可以一戰的友軍。儘管在聖龍遠征軍的後面,同樣也有着一大羣的敵人尾隨——他們在被倉促趕出哥魯城之後重新穩住了陣腳,並且氣勢洶洶地想要挽回之前的失利;然而浴血奮戰的遠征軍阻截部隊有效的拖住了他們的步伐,同時前方遠征軍過於迅速的追擊,也讓他們咬住敵人的企圖最終化作泡影。
戰爭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行着。
如今,雖然沒有實現全殲居薩羅城下敵軍的目標,但是出擊的聖龍遠征軍,還是徹底擊潰了十多萬的敵人,不僅重創了敵軍,而且也顯然全盤打亂了原本對手精心部署的戰略。
於是,在尾隨其後的聯軍及時趕到之前,遠征軍實現了勝利會師,他們從亂作一團的敵軍中間殺開了通道,接着又縱橫來回地撕裂這道缺口,並爭分奪秒地運用刀劍和弓矢奪取那些根本無心抵抗的聯軍士兵的生命,驅趕衆多失去鬥志的降兵入城。
隨即,遠征軍便分成前後兩軍,交替着徐徐後退,兩翼則由騎兵掩護並且隨時機動反擊,殺退了逼近的聯軍先鋒,然後從容不迫地進入城池,留給尾隨而來的聯軍的,是滿地狼藉、屍橫遍野的戰場,和四處潰散、不成編制的友軍。
“總督大人!”
趙亮爲首的一班遠征軍將領們紛紛趕到城門口迎接。
“各位將軍辛苦了!”
李逸如臉色沉重揮手示意大家一同前往城主府議事。
“多虧了總督大人在北線牽制,如今我軍不僅擊退了旁遮普邦方向的聯軍,而且還已經聚集了一萬五千赤獅軍、四萬三千印月奴兵、一萬尼、丹、錫三國盟軍和兩萬高唐僧兵,同時還有大約十三萬兵馬正從印月、高唐、尼、丹、錫等地星夜趕來!”
加快一步,行在李逸如的右首邊,趙亮悄聲地稟告道。
眼見李逸如安全歸來,他心中也不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這兩天戰局實在太過於兇險。
誰也沒有料到竟會有這麼多敵人聯手出擊,幸好李逸如當機立斷主動北上迎擊,再加上還有迦嵐王子的伏兵趕到,這才讓原本只有不到萬餘人守軍的居薩羅城堅持了下來,否則一旦讓那從東哥魯邦過境的大食帝國、大陸諸公國的聯軍主力從北面出現在居薩羅城外,先不說兵力上的極度懸殊,光光是士氣上的打擊,恐怕就足以讓全軍潰散了。
“印月境內怎樣了?”
李逸如沉聲問道。
“很不妙啊!”
趙亮苦笑着道:
“巴雷利傳來消息,麥堅人的艦隊最近頻頻出現在日河入海口附近,做出各種挑釁,雖然我已經嚴令各部剋制,不過長久下去難保不會出什麼紕漏!同時,南印月王國也已經集結兵力北上,一口氣佔領了十多個城池,印月城幾乎是一天十來個求救的急告。更糟糕的是如今南部突然冒出來一個自稱是王太子的傢伙,帶着一羣亂民乘機攻城略地,把糧倉的糧食分給那些貧民,宣稱要將公正的制度帶給印月,蠱惑印月人起來反抗我們,聲勢越來越大。各地王公們的態度因此都非常猶豫,他們紛紛用各種藉口逗留在自己的駐地,雖然還沒有加入叛亂,卻也拒絕了調集他們的士兵支持我們;而一些年輕的貴族則行爲激烈了很多,他們紛紛調集自己的私兵加入,在無形中也平添了這個假冒者的號召力!”
趙亮說着,下意識地瞥了李逸如一眼。
眼下印月境內的騷亂,除了有心人的蠱惑之外,也和印月貴族中秘密抵抗遠征軍的地下組織配合有關,而這股秘密力量,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於總督夫人塔絲的庇護而壯大起來,對此袖手旁觀的李逸如責任也不小。
“哼,王太子?就是那個自殺的傢伙嗎?”
不知道是沒有察覺還是根本不在意趙亮心中的所想,李逸如自顧自皺眉沉思了片刻,確認道。
“不錯,就是被我們的阿育王大義滅親的年輕人!”
趙亮搖了搖頭,對於阿育王爲了保住自己的王位不惜逼迫親生兒子自殺的行爲,充滿了蔑視:
“當年我是親眼看到那位王太子的屍體的,所以可以肯定,如今竄出來的傢伙絕對是假冒的,不過糟糕的是百姓卻似乎非常願意相信!還好哥里將軍已經把阿育王帶到這裡來了,否則事情就更爲麻煩!”
“現在也不見得有什麼好!哼,看來我們的敵人是徹底放棄了阿育王,同時卻正準備在印月扶植一個更爲危險的敵人!”
李逸如的臉色有些沉重。
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讓那個阿育王成爲後方動亂的領袖,只因爲無論這個年老的君王曾經是如何得叱吒風雲,然而被時光和美色以及殘酷的現實消磨了青春和銳氣之後,阿育王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因循守舊、暮氣沉沉的老頭,他能夠代表的只是過去,只是現存的制度,只是那些王公貴族——恰恰,年輕的印月總督如今最不擔心的便是這些看來十分高貴的大臣和王公們,在李逸如的眼中,這些腦滿腸肥的傢伙,是絕對不可能將那些麻木得已經失去了反抗勇氣的賤民們喚醒的,也就絕不可能組建出能夠讓遠征軍頭疼的武裝力量來。
而如今這個聲稱爲王太子的傢伙卻危險得很多。因爲,他在無形中便成爲了那些抵抗遠征軍的印月人心目中的英雄,因爲他遠比揹負了太多歲月的阿育王更加能夠擺脫各種束縛,用最美好的未來和最激進的手段,給那些人數最多然而生活最困苦的賤民們以產生活力和激動的幻想。
於是,現在的形勢徹底反了過來。當年能夠煽動起奴隸們造反充實自己軍隊的遠征軍,此刻爲了維護自身的利益和拉攏那些臣服的王公,反而便如同當日的阿育王朝一樣束手束腳,遠遠不能夠像自己的對手那樣肆無忌憚的破壞現有的秩序。
“讓還沒有集結到居薩羅城的軍隊,立刻朝印月城會合,由哥里、康莫他們統率,務必儘快撲滅叛亂,並且牽制住南印月聯合王朝軍隊的北上!趙兄,看來恐怕要勞動你也動身南下,坐鎮印月城!”
想到這裡,李逸如斷然下令道。
“怎麼,你擔心……”
趙亮有些吃驚地望着李逸如,雖然南面的叛亂的確有些麻煩,但是已經習慣了在印月縱橫無敵的遠征軍將領,顯然一時之間無法理解李逸如似乎過度了的緊張。
“以防萬一吧,畢竟後院失火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李逸如微微牽了牽嘴角,淡淡地說道。
這樣的部署,更多還只是出於謹慎。畢竟,雖然眼下的局面似乎有些麻煩,但是李逸如也明白如果要鼓動起那些賤民勢必會觸動印月人根深蒂固的種姓制度,從而讓那些騷亂者中貧民和貴族之間產生嚴重的分化,因此覺得也沒有必要將事態說得太過於嚴重,徒亂軍心,當下便有些含糊地迴應着趙亮的疑問。
“那麼這裡的戰局怎麼辦?”
呆了一呆,趙亮皺眉問道。
“沒關係,哥里城被突襲之後,大食人和大陸諸公國的軍隊如今一定依舊十分混亂,恐怕還需要兩三天的時間方纔能夠重新發動進攻,而在此之前,我已經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來做好預防了!”
李逸如揚了揚眉,傲然道:
“別忘了,從古自今,還沒有任何一場戰役,能夠在有限的戰場上,讓超過五萬人的大軍徹底展開同時投入,所以憑藉着居薩羅堅固的城防,再加上戰術的巧妙運用,我相信我們很快就將贏得一場偉大的勝利!”
說這番話的時候,李逸如十分自信。自從趙亮告知在居薩羅城如今已經聚集了近十萬大軍之後,他的腦海中便悄然浮現出了一整套十分完美的作戰計劃來。
“那好吧,我隨時都可以去印月城坐鎮!”
默然半響,趙亮點頭道。
“多謝趙兄!”
沒有一個戰士不期盼着激烈的決戰,沒有一個戰士不希望置身於能夠獲取偉大勝利的戰鬥之中,然而趙亮卻如前幾次一樣,最終還是答應坐鎮坐鎮相對枯燥和無聊的後方,這讓李逸如有些歉然。
年輕的印月總督心中明白,如果沒有趙亮在幕後一直如同兄長一般不計個人得失的支持自己,恐怕自己在印月也根本無法取得這麼巨大的勝利。
“那就讓我第一個知道捷報!”
趙亮寬厚地笑了一笑。
“好,一言爲定!”
李逸如用力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