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炮!」
隨着風雨的一聲令下,被風雨從神州帶來的十門大炮立刻發出了憤怒的吼聲,無情的落在了正在行進的象羣中。
這些大象頓時吃了一驚,整個陣形開始出現了一點混亂。不過堅實厚重的皮膚保護了它們,在硝煙過後,僅僅是晃動了幾下身體,彷彿一點事情都沒有。然後象羣在象倌的驅使下,立刻重新整頓好隊伍,繼續向前加速衝鋒。
在一陣陣「咚咚咚」的戰鼓聲中,這些大象扭動着笨重的身軀,一路小跑起來,震得土地都有些抖晃,驚心動魄的聲音讓人情不自禁的緊張起來。城上的戰士雖然英勇,但是一想到如此要和龐然大物作戰,再加上擔憂自己的城門是否能夠抵擋住這些怪物的衝擊力,也難免產生一些膽怯。
萬萬沒有想到居然大炮都不能抵擋這些大傢伙,風雨不由爲自己幾天前能夠戰勝印月軍隊而感到慶幸,同時立刻示意執行第二套方案。
隨着象羣的逼近,士兵們立刻將手中的火把往下扔去,弦上的火箭往下射去,早在戰鬥開始的時候,風雨就派人悄悄的從城上往下扔了不少易燃物,如今終於派上了用場,一點即着,頓時在城門之下建起了一道熊熊燃燒的火牆,不僅堵住了那些龐大的戰象,而且還把衝在最前線的印月士兵給阻擋了起來。
一時間,火牆內的印月士兵立刻軍心大亂,自感處於孤軍無援的境地,再也無心戀戰,紛紛奪路撤退,反而被守城的風雨軍將士乘機追殺,到處響起了絕望的哀號,在空曠的戰場上回響,格外淒涼。
火牆外的大象紛紛駐足,這些龐然大物雖然防禦力、攻擊力都極強,然而畢竟是動物,有着無法克服的畏火本性,面對着熊熊烈火,任憑象倌催促,卻不敢越雷池一步。其中有一些因爲收勢不及而互相對撞,或者被撞入了火牆,或者受驚而亂竄,甚至還有一些因爲被象倌催得火起,晃動着笨重的身軀攻擊起自己人來。這支剛纔還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隊伍,頓時亂作一團、自相踐踏。
在一旁觀戰的阿育王面無表情,雙脣緊閉。
他對於今天的作戰十分不滿意,真沒有想到曾經跟隨自己縱橫無敵的軍隊,表現得如此糟糕。
更讓他難堪的是,今天他是帶着寵妃金姬出陣的,原本是爲了在美人面前展現自己的英武,卻不料現在軍隊打得這樣狼狽,真是沒有面子。
「陛下,怎麼還沒有結束啊?人家肚子餓了嘛!」
果然,一旁的金姬開始撒起嬌來。
由於阿育王自從娶了她之後,七年來從來都沒有親自出徵過,所以她今天一大早爬起來,跟着阿育王來到戰場,就是很好奇的想看一看戰爭是怎麼進行的,以及被整個印月半島歌頌的無敵君王在戰場上瀟灑的雄姿。可是現在看了半天,都沒有看出什麼好玩的名堂來。
雖然她不懂戰爭和軍事,畢竟也看得出阿育王的軍隊並沒有傳說中的無敵,也沒有傳說中的強大,反而在那些聖龍人面前還有些狼狽。
於是無聊之餘,不由的興趣大減。
和所有拜倒於石榴裙下的英雄一般,阿育王也同樣在美人面前失去了以往的理智和冷靜,一見到金姬因爲不耐煩而怏怏不樂的嬌巧模樣,當下笑着哄道:「好了,好了!朕這就陪愛卿回營!」
說着,一邊扶着佳人從觀戰的高坡走下去,一邊回首對身邊的巴巴拉說道:「戰場就交給愛卿了,告訴將士們,朕的習慣是在戰場上宿營!」
「陛下??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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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巴拉原本想勸諫,但是看到阿育王有些不快的神色,清楚自己多說無益,只好暗自嘆息了一聲,躬身遵令。
阿育王則拋下了兀自在沙場上奮戰的將士,陪着心愛的妃子向營地走去。
爲此,後世提出了非常嚴厲的批評。
雖然阿育王是由於對自己軍隊的絕對信心,認爲即使在戰鬥不順利的情況下,依然有完全的把握對付孤立無援的風雨軍,所以才離開戰場的。
但是「朕的習慣是在戰場上宿營」這句話既不帶勁,更有唯我獨尊的嫌疑,無論如何都無法調動起部屬的士氣,再加上僅僅是爲了一個女人,而拋下了正在爲他浴血奮戰的忠誠將士,如此的行爲確實和他以往的英勇善戰大相徑庭,也預示着這個鐵腕君王正在走向衰老的事實。
而戰場的另一邊,風雨立刻注意到了遠處高坡上印月軍隊的王旗向後移動的情形,當機立斷的命令將士們喊出了「阿育王逃跑了!」、「勝利屬於風雨軍!」的口號,並且親自擂打着戰鼓,振奮着士氣。
戰場上立刻出現了旗幟鮮明的對照。
一方面是印月年老的君王爲了一個女人而可恥的離開了自己英勇的部屬,另一方面是東方年輕的統帥,無畏的站立於戰鬥的第一線,毫不在乎周圍飛來的箭矢,和最普通的戰士一起並肩作戰。
風雨軍的將士在主帥的激勵下,個個勇氣倍增,人人奮戰,身邊的衛隊更是毫不猶豫的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來保護敬愛的統帥。
而印月軍的士兵看到自己的皇帝居然離開了戰場,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最初那股爲了皇帝而戰的銳氣頓時消退了下來,開始產生了動搖,甚至是恐慌。
唯一讓風雨感到可惜的是,那一道點燃的火牆如今讓自己作繭自縛。
多年以後,風雨還很惋惜的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認爲如果不是那道阻擋了印月軍象兵的火牆,同時也阻止了自己騎兵的突擊,在那個關鍵的時刻,哪怕只是幾千騎兵出動,恐怕也足以讓阿育王朝的軍隊遭受沉重的打擊,讓阿育王爲自己的輕率和傲慢後悔終生。
可是誰又會想到身經百戰的阿育王居然會有如此的舉動呢?這還真是典型的不愛江山愛美人!
於是,那道原先是用來對付印月象兵的火牆,阻止了風雨軍的出動,風雨只好眼睜睜的看着印月軍的代理統帥巴巴拉在最短的時間內迅速調整了自己的軍隊,重新鼓舞起士氣來。
機會稍縱即逝,巴巴拉表現了自己令風雨也不得不開口稱讚的出色統率能力,而風雨軍也由此坐失了一次千載難逢的良機。
不過戰鬥進行到了這一地步,印月軍隊再也不復上午的勇猛了,整個下午雙方都是在進行着純粹消耗的對決,沒有任何戰略意義的突破,僅僅是爲了戰鬥而戰鬥,一直拖到了太陽悄悄的落下帷幕。
看着印月軍撤退之後,留在城池內外堆積如山的屍骨,風雨突然感到有些諷刺:也許這個阿育王比自己更有遠見,預料到今天的戰爭註定了不會有結果,所以乘早回去偷懶了吧!
這是否是事實,風雨當然無從考證,但是另一個嚴峻的事實卻不容風雨迴避。
自己的軍隊正處於一座滿懷着敵意的城池,周圍的土地都是敵國的領土,自己的戰士和物資得不到補充,軍隊的兵力處於劣勢。
而另一方面,隨着日子的拖延,四面八方的敵人將越聚越多,他們有充足的兵源和物資的補給,拼消耗的話,恐怕自己必敗無疑——這大概就是那個阿育王並不是很緊張速戰速決的原因吧!
當風雨返回住處的時候,卻看見李逸如、歐仁和拓跋兄妹等將領在暗地裡交頭接耳,彷彿在議論著什麼,不由好奇的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嗎?」
李逸如等人猶豫的互相望着。
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風雨覺得很好笑,於是坐了下來,饒有興趣的望着這些少年人,等待着他們的交代。
終於還是拓跋蔚忍不住了,嘟着小嘴道:「你們不敢說,那我就說了,我們都覺得今晚應該出營偷襲!」
風雨點了點頭,知道這些少年開始獨立思考如何作戰了,這是一件好事。
另外,風雨也清楚面對着敵衆我寡、孤立無援的局勢,如果不能夠打破僵局的話,事情會非常麻煩。
不過即使如此,風雨仔細想了一想,還是拒絕了李逸如等將領提出夜襲的建議:「我認爲夜襲是冒險的,也沒有必要。阿育王朝軍隊今天的表現,表明他們還是有着很優秀的將領,應該會提防到這一點,而且偷襲也並不是萬能的神丹妙藥。
「在歷次的夜戰中,總是會發生許多不可預料的事情,無論準備的一方,還是沒有準備的一方。因此,即使較強的一方也有可能因爲意外而失敗。別忘了,我們目前正處於一個敵對的區域,敵人的周圍都是友好的地區,而我們則到處都是敵人,那些俘擄過來的士兵也很有可能在形勢不利的時候發生動搖。
「最重要的是,我們當前的目的是爲了讓阿育王臣服,讓印月人失去鬥志。印月半島太大了,不是一口氣就可以吃掉的,所以首先要做的是,應該讓阿育王和他的部下承認自己的失敗,並因此做出讓步。
「如果是藉助夜幕偷襲的話,就等於給了阿育王一個藉口,讓他可以不承認自己的失敗,不承認自己是一個統率着壞部隊的壞統帥。這樣的話,我們今天的會戰就失去了意義,我們將繼續下一場,甚至是再下一場的戰鬥!」
風雨最後一段話,無疑是說給李逸如和歐仁聽的,他希望風雨軍這兩位年輕將領在英勇善戰的同時,更應該具備戰略的頭腦。
不過讓風雨意外的是,不僅是李逸如和歐仁,連一旁的吉牙思也低頭沉思,顯然領悟到了什麼。
看着這些能幹的部下,風雨滿意的點了點頭,下令道:「今晚全城戒嚴,擅自三人以上聚首者,殺無赦!」
在夜色中的居薩羅城,顯得格外寧靜。
李逸如等將領走了之後,風雨依然留在原居薩羅城城主的書房裡,盯着當前兩軍佈陣的沙盤,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之中。
身爲軍隊的統帥,他對於千萬名追隨他的部屬,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別無選擇,必須帶領着這些英勇的戰士,披荊斬棘的開闢出一條通往勝利、生存和榮譽的道路。
在他的身旁,是忠心耿耿的蒙璇。
固執的拒絕了風雨讓她回去休息的建議,坐在一邊陪伴着,只是終究抵擋不住睡魔的侵襲,已經在桌邊支着腦袋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突然,風雨彷彿感應到了戰神的指點,興奮的跳了起來,對一旁陪伴的蒙璇叫道:「你有沒有發覺阿育王朝的軍隊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什麼啊?」
睡眼朦朧的蒙璇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顯得分外的可愛,讓風雨不由對自己吵醒她感到有些歉疚,笑着道:「好了,我已經想出了明天大敗阿育王的方法了。你現在乖乖的給我睡覺去,明天我們得打一場大仗!」
「什麼方法?大哥你快告訴我嘛!」被挑起好奇心的蒙璇,暫時忘記了睡意,向風雨撒嬌道。
風雨被她纏不過,而且好不容易想出這樣一個方案來,也有些忍不住向別人炫耀,於是也不推託,說道:「你看,阿育王這二十多萬大軍的佈陣是不是有問題?」
蒙璇看着剛剛堆砌出來的沙盤,想了一想回答道:「不錯,雖然他的軍隊很多,但是部署得太分散了:延綿二十里,繞城一週,擺明了想全殲我們。
這樣雖然氣勢宏偉,也可以四面出擊,但是卻導致了每一個方面都比較薄弱。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這裡是開闊地帶,阿育王手裡肯定留着戰略預備隊,以便隨時策援各處。而我們這一邊,那些印月奴兵作戰力和機動力太差了,在出擊中派不上用場,只能依靠風雨軍的將士出擊,但是風雨軍將士連帶尼國的騎兵,人數也太少了,所以根本不可能對阿育王產生什麼威脅。我想這個阿育王如此部署的時候,一定考慮到了這個問題。」
「不錯,以我軍的現狀,在一般的平原或者開闊地帶的確沒有什麼作用,但是你別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們現在在哪裡?」
風雨胸有成竹的說道,看着蒙璇可愛的小臉,等待她的頓悟。
「居薩羅城?居薩羅城!我明白了,你準備利用居薩羅城作掩護,隱蔽的調動軍隊。這樣阿育王就無法察覺你的真實意圖。
「而且阿育王的軍隊缺乏騎兵,只要有兩三次小部隊的佯攻,調亂了他的部隊,到時候我軍就可以集中優勢兵力,攻擊阿育王的主力中軍。今天的戰鬥充分表明了,印月的軍隊把阿育王當作了勝利的依賴,所以只要阿育王的中軍出現了動搖,整個軍隊就會完蛋了。」
蒙璇立刻領悟了風雨的軍事意圖,像一個孩子一般的叫了起來,但是馬上又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不由皺眉問道:「可是,那些象兵怎麼辦?它們可是騎兵的剋星,如果不能有效解決這支部隊的話,我們很難利用騎兵進行突擊!」
「沒關係,明天我們先守後攻。我會讓人在城門外灑下釘子,挖好沙坑,不怕他進攻,就怕他不攻,管叫這些蠢物有來無回!」
風雨自信滿滿的說道,然後看蒙璇一副倦懶的嬌樣,便連哄帶騙的把她送回了房間。回自己寢室的路上,看着天空中皎潔的月色,風雨的心中滿是征服異族的豪情。
「看來戰爭即將要告一段落了!」
風雨得意的斷言。
「着火了!」
「阿育王攻進來了!」
夜幕中的居薩羅城突然被熊熊的烈火映紅了天空,寧靜的街道霎時涌出了無數印月的居民,毗連的房屋在火焰中塌倒,驚惶的謠言在人羣中傳播。
「怎麼回事?」剛剛上牀不久的風雨,聽到了外面的喧鬧,立刻披上戰甲,走出門外問道。
「啓稟風侯,城中有奸細縱火,還有一些居民乘亂鬧事!」
歐仁興匆匆跑來會報道:「逸如他們已經趕過去了,我擔心的是那些奴兵會?」
「讓吉牙思他們立刻去穩住自己的部隊,小璇,集合近衛隊跟我走!」
風雨不假思索的下令道,一馬當先,率領早就等候多時的近衛隊立刻出動。
但是當風雨來到了城中的街道,原本並不緊張的心情頓時沉重起來。局勢比預計的更爲嚴峻,由於房屋被燒燬,使得原本在沉默和安靜中旁觀戰爭的居民開始騷動起來,奔走到了外面,堵塞了交通。
城內的火勢在不可控制的蔓延着,缺乏人手的風雨軍顯然無法抽調更多的力量來救火,也很難有效的組織起那些懷有敵意的印月人加入其中。
城外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戰鼓聲,不管是否有預謀,阿育王朝的軍隊都已經利用城中混亂的契機發動了攻擊。
「風侯,北門失守了!」
正在此時,一名軍官奔了過來稟告道。
風雨楞了一下,他感到有些糊塗,因爲阿育王的軍隊主要是在南門,怎麼會突然去攻陷了北門。
不過他還是立刻定了定神,下令道:「風雨軍將士們,跟我上陣殺敵!」
說着,策馬向北門跑去,沿途不斷的集合了散亂的戰士,倒也氣勢驚人。
「尼國的勇士們,跟我衝啊!」
在北門,前來增援的迦葉王子的尼國騎兵遭遇到了蜂擁而來的印月人,剛勇的尼國王子毫不猶豫的抽出佩刀,召喚着帳下英勇的兒郎衝了上去。
「殺!」
尼國的騎士們在自己王子的統率下,一往直前的殺向敵陣。這些高山騎兵個個身手矯健、樸實勇敢,他們正在用戰場的現實,向世人展現自身毫不遜於正規風雨軍將士的驍勇和善戰,表現了尼國男兒的英姿勃發。
這些高山之國的健兒揮舞着刀槍,策馬狂奔,衝散了猝不及防的敵軍陣營。伴隨着飛濺的鮮血,神駿的戰馬忠實的執行着主人戰鬥的命令;無情的刀槍處處散發着死亡約會的請柬;激情的戰士瀟灑直面生死的抉擇。
這,是爲了向侵略自己家園的強盜的復仇;這,也是一個小國在亂世中求生存、求發展的掙扎。
迦葉王子很清楚,夾身於聖龍和印月兩大勢力之間的尼國,相對而言太小了,他不得不依靠一方來求得生存。
殘酷的政治遊戲決定了這樣的結局,尼國的男兒不得不在異鄉爲了強者而作戰,以圖從中分得一杯羹、得到一份安全。這個強者不是聖龍就是印月。
而無情的政治使他最終選擇了聖龍,既然做出了選擇,就無法回頭。
尼國的千萬軍民唯一的出路是踏上風雨軍的戰車,在追隨風雨軍稱霸的同時,求得自己祖國的生存與發展。
爲了尼國!
馬上的健兒雖然是在異國他鄉爲了另一個國家的強者而戰,但是人人都知道這將關係到自己家園的安危。
所以人人奮力,個個效死,令印月人心驚膽寒。
「迦葉兄,其他城門也都失守了,事不可爲,我們快撤吧!」
稍後趕來的拓跋成看出了危機,雖然尼國騎兵佔據了優勢,但是源源不斷涌進城來的印月人已經控制了大局,迦葉王子的軍隊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包圍。他急忙率領麾下的將士殺了過來,一把拉住殺得正歡的迦葉王子。
從廝殺中清醒過來的迦葉王子也立刻醒悟到事情的嚴重性,點了一點頭,正準備殺回去,就聽見一陣破空的弓弦聲,如蝗的箭雨傾瀉下來,大批尼國的男兒和風雨軍的將士紛紛墜落馬下。
「你快走,我來掩護!」
迦葉王子被部下的傷亡怒紅了雙眼,命令衛士保護受傷的拓跋成先走,自己則率領一隊親兵不退反進的發起衝鋒,牽制着敵人。
血在飛,人在吼,馬在嘯,一把鋼刀在火焰中閃爍,剛猛的男人怒髮衝冠,凶神惡煞似的在戰場上奔逐,猶如無敵的惡魔,讓印月的士兵紛紛躲閃。
「拿箭來!」
遠處趕來的芨多見狀不由大爲惱怒。
他負責攻陷北門爲的就是要用戰功來討好阿育王,洗刷先前戰敗的恥辱,卻沒想到如今竟被一個小國的王子給阻撓。
憤怒的他接過手下遞上來的弓箭,身爲印月第一美男子的他,在騎射上頗下苦功,對於箭術很有信心。
只聽見「啪!啪!啪!啪!」連珠炮般地四箭連發而出,勁力之強非同一般。
專心抗禦身邊敵人的迦葉王子,聞得破空之聲,可是卻來不及也無從躲避。四枝利箭正中他的四肢,帶着強勁內力的箭矢將他撲倒在地,釘在了地上。四周的印月人連忙乘機一窩蜂的衝上來,將手中的刀槍刺向了王子的身軀。
完了嗎?
王子模糊的意識彷彿回到了故國,那裡有純樸的鄉民,那裡有美麗的姑娘,那裡有白髮蒼蒼的父老,那裡有活潑可愛的孩童,這個可愛的國家,能夠在大國的爭霸中保留他的安寧嗎?
這個時候形勢已經越發不受控制了。大街上塞滿了攜家逃難的市民,使原本已不寬敞的道路更是擠擁。人潮推撞着往城門蜂涌而去,一路上撒滿了各樣雜物,地上還有幾名被路人踐踏而死的小孩屍體。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眼花撩亂,眼前晃來晃去全是涌來擠去的人頭。
周圍的人實在太多了,就像一個大泥沼,驚慌和恐懼如瘟疫一般的傳染到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不一會兒,正竭力指揮將士控制城池的風雨,卻看見李逸如率領着一隊兵馬撤了過來。李逸如全身上下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也看不出到底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不過李逸如的聲音卻半點都沒有外表那麼狼狽和緊張,以和往常無二的平靜語調說道:「城中有通往外面的地道,阿育王的軍隊裡應外合殺了進來,已經控制了南門、北門和東門,西門眼看着也守不住了!」
風雨氣得差點要暈過去。
這些年來多少戰爭都打得順風順水,卻萬萬沒想到在這裡被印月人給耍了一把,尤其是在他原本已經想好了明天如何大敗阿育王的時候。
咬了咬牙,風雨氣急敗壞的下令道:「燒,給我燒城!」
看見周圍將士訝異的神色,風雨警覺到自己有些沉不住氣,當下深深吸了一口氣,改用往常的語氣說道:「立刻在南面、北面和西面擴大火勢,阻擋敵軍的追兵,所有的兵馬都向東突圍。逸如、歐仁、小璇,我們分頭行事,儘可能的把我們的士兵集合起來。如果能夠衝出去的話,就到前幾天我們設伏的土坳會師。不過記住,在那裡只等半天時間,半天之後無論彙集了多少人馬,都不能停留,立刻前去和孔軍師會合!」
「是!」
身邊的每一個人的回答都有些沉甸甸的,這些日子追隨着風雨,從來都是獲取勝利,哪裡經歷過如此的狼狽。
看見將士們有些低沉,爲了提升士氣,風雨用利劍狠狠砍落在身邊一個印月人的臉上,把他打得鮮血披臉滾落路邊,然後大叫道:「好了,振作起來,擋我者死!」
一時間,風雨軍將士紛紛效法,瘋狂地抽打着阻礙戰馬前進的人羣,盡力在人海中衝出一條逃生之路。
這一方面是爲了爭取時間,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自我的發泄,以消除戰敗的恐懼。
風雨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軍隊必須有一場己方絕對佔優勢的殺戮,來重新振作和找回自信——因爲軍隊永遠需要勝利來飼養。
所以當風雨發覺自己加助火勢的命令,雖然有效的阻擋了阿育王朝軍隊進攻的步伐,但同時也導致了大批居民朝東門涌來,以至於自己被大堆人羣堵住了去路之後,就毫不猶豫的下令道:「放箭!」
「嗖!嗖!嗖!」
率先劃破死靜的是利箭破空之聲。千百枝勁箭鋪天蓋地地向人羣襲來,把死神的召喚傳送到每一個人的耳邊。
馬上的騎士展現出精湛的騎射,只不過這一次的對象不是那些威猛的武士,而是手無寸鐵的百姓。
緊接着光芒閃動間又是千百枝箭射出,密集至極的箭雨幾乎連空氣都割破。
爲了自己與同伴的生命,同時也是爲了尋回軍隊的武勇和自信,在這個危急的時刻,風雨軍的將士忠實的執行了統帥的命令。
這是一道血腥的命令,以至於風雨若干年後,都不得不承認自己爲下達這樣的命令而痛心——儘管他認爲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他依然會下達同樣的命令。
這,就是戰爭!
爲了己方的生存,就意味着必須讓對方死亡,這是一場彼此竭盡全力剝奪對方生存權的遊戲,人類的社會就是如此固執的在毀滅,然後重建的規律中,摸索着向前進,千年不變!
這個時候,一些慘叫在人羣中響起,但很快便被其餘人絕望的嘶叫聲所覆蓋。弓箭帶着尖銳的風聲從身後激射而來,無數人被射成了血刺蝟,慘叫着倒了下去。不過當中很多人不是被箭射中卻是被身旁的人推倒,倒下的人在瞬間被身後的人潮從身上踩過,只要一倒下,根本不會再有機會站起來。
弓箭之後,是雪白的刀片。馬上的騎士揮動着致命的武器,驅趕着受驚的人羣。不少人被騎兵們砍倒。
沿途的屍體橫七豎八倒在了地上,他們的胸口瞬間綻開了大口子,他們的背上猶如刺蝟,他們的腦袋或許還被削掉了一半,他們的鮮血像噴泉一樣從胸口,從腹腔,甚至從頭頂涌出。
鮮血染紅了他們的衣服,染紅了他們生長的這座城池。
每一個倒下的人,臉上各有各的表情的,有的憤怒,有的無奈,有的仇恨,有的驚訝,有的不甘,還有的漠然。
被死亡威脅的居民在一瞬間如失去理智般瘋狂涌向東城門,正好和奪取了東城門的阿育王朝士兵不期而遇。
雖然印月的將領也同樣下達了格殺令,但士兵們面對着的畢竟是自己的族人,得到命令之後免不了還是有些猶豫,然而就在這麼短暫的工夫裡,卻被這羣難民衝殺了過來,他們狠命地用口咬,用手撕扯着一切擋在他們面前的人或物,人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離後面那幫狠毒的聖龍人越遠越好!
沿途,小孩、女人、男人、老人,一堆堆倒落在路中間,被踐踏得血肉模糊的屍體從大街一直延伸至城門。土地已變成了腥紅的泥濘,不時可見斷肢殘軀散佈各處,使得這條路看上去更如一條由死屍鋪出來的人肉大道。
看到這樣的情形,風雨突然感到一陣反胃,雖然他參加過無數次戰爭,雖然他經歷過更加慘烈的殺戮,但是今天他卻像第一次上戰場一般,有着一種嘔吐的感覺。
在衛士們簇擁下,風雨臉色蒼白的隨着人羣逃出了居薩羅城。
年輕的聖龍名將,在聖龍歷七五五年五月二十八日晚,到聖龍歷七五五年五月二十九日凌晨的這段時間裡,體嚐到了生平第一次敗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