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我問你,剛纔那些藥丸是在哪裡得到的?”老傢伙盯着趙庚午,繼續說道。
只是這麼年輕的聲音從他的口中傳出來,實在令人聽得不太舒服,總覺得怪怪的。
看見這老傢伙略帶輕視的表情,趙庚午心裡有些不服氣,挺起胸膛回了一句:“怎麼,就不能是我自己煉製的嗎?”
老傢伙對着趙庚午上下打量一番,搖了搖頭:“就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屁孩,還沒這本事。說吧,興許我心情好還能幫你看看這個女娃。”
這老傢伙突然這麼主動,趙庚午還真擔心他有什麼不良企圖,所以忍住性子問道:“等等,你院子外那塊牌子上面不是寫着活人不醫,死人不救麼?”
“是啊。可這有衝突嗎?難道你沒看見,這女娃現在是個活死人?”
老傢伙剛出來的時候就瞄了季瑤一眼,自然知道她身上的狀況。
“活死人?”雖然趙庚午也猜到季瑤的狀況不容樂觀,可也從來沒往活死人這方面去想,只是單純地以爲她因爲中毒而陷入持續的昏迷之中。此刻老傢伙的一句話,頓時令他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震驚萬分。
要知道,活死人就是意味着季瑤很可能一輩子都會像現在一樣昏迷不醒。
自己與她雖然談不上交情,可終歸是答應了季雅要一路送她回老家。眼下弄成這樣,自己難辭其咎。難道自己真的如此不堪,第一次是這樣,第兩次也是這樣……
“小子,你到底告不告訴我,不說就趕緊離開。我今天已經把半個月的說話時間都用完了!”老傢伙眼看趙庚午呆呆地站在一旁,似乎完全沒聽到自己說的話,頓時不耐煩了,一把將他推下臺階。
“呃……這些藥丸,全都是我師傅塞進這個木匣子的。”趙庚午懷裡還抱着季瑤,冷不丁被推下臺階,頓時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不過也因此回過神來,慌忙應了一句。
“你師傅又是誰?”
老傢伙顯然對趙庚午剛纔扔下的那些藥丸很感興趣,看來不問個究竟,是不會罷休的。
“我師傅名叫趙貫文,目前應該還在馳州石鍾峰打理他的鐵匠鋪。”說話間,趙庚午又重新走回到木門前面。看他現在的樣子,完全就是個愣愣的大男孩。
“趙貫文,趙貫文……奇了怪了,江湖上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號人物。”老傢伙伸手扒拉一下自己那已經亂得不能再亂的頭髮,似乎還在思索自己有沒有聽說過趙貫文這個名號。
突然,他不知是不是記起了些什麼,一改剛纔冷淡的模樣,笑嘻嘻地搭上趙庚午的肩膀,說道:“小子,如果你能把這些藥丸每一種都送我一顆,我就幫你救醒這個女娃,怎麼樣?這個條件你可是一點都不吃虧喲,要救醒這個女娃,我也得花費不少珍稀的藥
材。”
趙庚午也不傻,自然知道剛纔就是因爲自己撒下那些藥丸引起了他的興趣,他這才撤去陣法,放自己兩人進來。現在說了那麼久,終於扯入正題。
不過轉念一想,反正這些藥丸也不是什麼稀罕之物,趙老頭的房間裡多着呢,送他一把又何妨,於是沒好氣地問道:“你真的有把握救醒她?要不要先看一下再下結論,免得落人話柄。”
“小子,你這是在懷疑我的醫術嗎?哼,我敢打包票。除了我,這章州城中再無其他人能救醒這女娃。”說完,老傢伙還生怕趙庚午不信,當即俯下身,爲季瑤把脈。
只見沒過多久,他便一邊把脈一邊搖頭,嘴上更是喋喋不休:“這下毒之人可真夠狠的,竟然還留有後手,難道是爲了防止別人解毒?可是,沒必要如此麻煩吧,人都已經半死了還搞這麼多花樣……咦?不對,不對……”
趙庚午也在全神貫注地盯着老傢伙把脈,可聽到他這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卻是越聽越擔心,忍不住輕聲問道:“前輩,怎麼了?哪裡不對了?”
老傢伙似乎想到了些什麼,猛地站直身子,對趙庚午喊道:“趕緊把你的那些藥丸全部拿出來。”
趙庚午嚇了一跳,不知這老傢伙爲何突然如此大反應。可看他的神情甚爲嚴肅,莫非是季瑤的病情出現了變故?
於是他連忙解下木匣子,再次打開了底部那塊小柵板。
老傢伙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把頭湊了過去。
只見他右手成掌,在暗格上方輕輕扇了扇,似乎在聞藥味。良久,他才擡起頭,疑惑地看着趙庚午:“你這小子看着眉清目秀,不像是這麼陰險的人啊。可這藥……我問你,後面的那幾種藥,是你給這女娃服下的?”
趙庚午聽明白了,敢情他是在懷疑自己是下毒之人,連忙解釋道:“前輩,你是說她最後服下的那幾顆解毒藥丸麼?我當時看她就快要斷氣了,而我又不懂醫術,所以才挑了幾顆解毒藥丸給她服下的啊,這難道也錯了麼?”
“不是錯!你這是害死她了。本來這女娃中的毒我還有八成把握能解除,可是被你這一胡亂摻合,她體內的毒性已經改變了,唉……”
“我,我……”
趙庚午本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話到嘴邊又只能硬生生地咽回去。是啊,還能說些什麼呢,竟然是自己把她害成這樣子的,真是好心壞事。
這時候,老傢伙終於記起了剛纔的約定,跑回裡屋捧出一堆小瓷瓶,把趙庚午木匣子內的藥丸掃蕩了一遍。
收拾妥當之後,老傢伙發現趙庚午還是神情恍惚地呆站着,突發慈悲,輕聲安慰道:“小子,你也不必太過自責。依我看啊,這下毒之人肯定對你有所瞭解,因爲他下毒之前就先預料到你將會給這
女娃服用什麼藥物解毒,所以留了後手。你給她吃解毒藥,她的確變爲了活死人。可要是你不給她吃,恐怕你趕到章州城的時候她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趙庚午似乎還沒緩過勁來,也不知有沒有聽清老傢伙說的話,反而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喊道:“前輩,你一定要救救她,求你了……”
老傢伙忙不迭地甩開,說道:“放心吧,我既然拿了你的好處,就一定會幫你救醒她。不過你不能繼續在這裡待着,否則會妨礙到我的。”
“這……”趙庚午顯得很爲難,要說把季瑤獨自一人留在這裡,他還真放心不下,而且對季尚書也不好交代。更何況,這怪醫無名無姓,僅憑邱大夫寥寥幾句話也不好判定他的爲人。
正猶豫着,老傢伙又變臉了,嚷嚷道:“不放心的話趕緊把她擡走,別過一會死了弄髒我這地方。如果不是看在你這些藥丸的份上,我壓根就不會讓你們進來,哼!”
“好吧,好吧……那麻煩前輩了,我這就返回章州城中。如果有什麼需要,前輩可以到城南的草沛堂找我。”趙庚午還記得邱大夫說過這怪醫極其厭惡跟朝廷中人打交道,自然不能讓他找到刺史府裡去。
“趕緊走,趕緊走!七天之後再過來便是了。”說完,老傢伙直接抱起地上的季瑤,便往裡屋走去。
剛跨過門檻,木門竟然無聲無息地自動合上了。
趙庚午沒有辦法,只得先行離去。接下來還要好好想一下回去之後怎麼跟季尚書交待,畢竟那是人家的女兒,而自己還是半個兇手。
經過不久前撒下藥丸的地方,趙庚午無意間掃了一眼,沒想到才半個時辰的功夫,地上的苔蘚已經黃綠參半了!如果把藥丸撒到樹頭,那枯木會不會抽出新芽呢?
伴隨這些稀奇古怪的念頭,趙庚午順着來時的石板路漸行漸遠。
而剛纔草廬之內,老傢伙抱着季瑤,卻是一直走到了裡屋深處。隨後他在那黑暗的角落一陣搗鼓,地上竟然轟隆隆地裂開了一道口子,口子漸漸擴大,看樣子是一道暗門,顯現出底下一排整齊的臺階。
老傢伙鑽進暗門,順着臺階一路往下。
原來這草廬底下竟然還藏有一間小小的密室,牆壁四周十分光滑,沒有其它東西,只分別鑲着四盞長明燈。搖曳的火光並未給這間密室帶來多少光亮,只夠讓人依稀看清正中間的石臺上放着一個厚實的大木箱,足足有半人多高。如果不是大箱子方方正正,咋眼看去,還真的跟普通棺材沒什麼兩樣。
好在老傢伙視力不錯,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中依然行走自如。
只見他輕車熟路地走到大箱子旁邊,掀開沉重的蓋板,小心翼翼地把季瑤放入其中。
隨後合上蓋板,緩緩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