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四皇子殿下。”
季雅一看到四皇子李豐愷,當即行跪拜之禮,卻不料牽動小腹傷口,又是一陣皺眉。
李豐愷目光敏銳,一眼便看出了季雅有傷在身,連忙雙手扶起,責怪道:“趕緊起來,早說過你我之間不需這等繁文縟節。受傷了?讓你不要冒險,偏偏不聽。你說萬一要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母親交待!”
季雅臉一紅,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也不好反駁。
看到還有外人在場,李豐愷沒有過多言語,吩咐手下:“帶季雅小姐下去療傷,然後安排她好好休息。”
來到這裡,季雅似乎一下子改變了身份,不再是決斷果敢的荊夫人,而是一個柔弱的季雅小姐,順從地跟着下人去了。
大廳裡就剩下李豐愷跟趙庚午兩個人。
趙庚午打量一下這個傳說中的四皇子,大約介於而立與不惑之間,氣宇不凡,一身華服既不張揚卻張顯身分。剛纔初見,自己並未行跪拜之禮,他看起來卻並沒有放在心上,頗有風度。
李豐愷好像並不介意趙庚午打量自己,面露微笑,率先打破沉默:“論年紀,我怕是比你年長十歲,姑且叫你一聲趙賢弟吧。這幾天發生的事我略有耳聞,對趙賢弟的勇猛尤爲佩服,亂軍叢中也能保我小妹毫髮無損。”
“僥倖而已,實在不值一提。適才登船,看到四皇子的將士個個孔武有力,軍威凜然,我不禁慶幸,多虧不是與四皇子爲敵。”趙庚午的回答頗爲規矩,果真見什麼人說什麼話。
“哈哈,趙賢弟真會說話,二哥的黑甲鐵騎可不是我帳下這些一般的軍士所能比擬。對了,趙賢弟兩次搭救小妹,還沒答謝,不知趙賢弟喜好何物?”
“不敢不敢,能爲四皇子獻上微薄之力,也是我的榮幸,哪敢索要賞賜。”
這番話說得虛僞,連趙庚午自己都覺得臉皮厚了些。
“哦?不過也是,但凡英雄人物都不在意身外之物。既然這樣,那要不趙賢弟來我帳中助我一臂之力?仕途昭昭,方爲大道。”
趙庚午心中暗暗一笑,嘴上卻說道:“承蒙四皇子厚愛,在下不過一介村夫,更何況武功低微,還是罷了,省得丟人現眼。”
“哎,英雄莫問出處,太祖皇帝何嘗不是一身布衣,白手起家。再說這武藝,我卻是聽聞趙賢弟彈指間全殲八十七名黑甲鐵騎,如果這還算武功低微,那豈不是嘲笑我天奉王朝的御前鐵騎羸弱無能?”
“呃,這……”
趙庚午還未知四皇子對這件事的態度,只好就此打住。
“趙賢弟不必擔心,滿朝上下皆知我與二哥不和。這次他突然做出這般動作,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李豐愷自然也看出了趙庚午的顧慮,出言表明立場。
“難道說四皇子也不清楚?”
“我近段時間身在海外,眼下才趕回帝都,還沒來得及細看情報。要不趙賢弟先在我帳中住下,過幾天應該會有詳細消息。”
李豐愷依然想把趙庚
午留下。
“那就麻煩四皇子了。勞累幾天,身體睏乏,我還是先行去歇息了。告辭……”
趙庚午自知不好再作推脫,唯有退出大廳下客房休息。
李豐愷看着趙庚午離開之後,隨即揮手召來一手下,問道:“關於此人的資料查得如何?”
“根據剛剛傳來的消息,此人名爲趙庚午,生地不詳,父母不詳。幾個月大的時候在馳州石鍾峰下一個小山坡被人發現,隨後由老鐵匠趙貫南收養,一直在石鍾峰上以打鐵營生,直至兩月前離山,在江湖上四處遊歷。”
“那他的一身武藝師承何處?”
“信中沒有提及。”
“他爲何捨命搭救七公主?
“信中沒有提及。”
“那老鐵匠趙貫南又是何人?”
“趙貫南,帝都人士,曾任禁宮侍衛副統領,鐵騎營總教頭,卸任後於帝國元歷一百二十七年五月二十五日遷到馳州石鍾峰隱居,隨後開了一間打鐵鋪,平常多爲附近人家打打犁,修修馬蹄鐵之類。”
“就這些了?”
“暫時只有這麼多。”
“再查!”
“是。”手下領命退了出去。
“鐵騎營總教頭麼?有意思,有意思……看來難免會跟李政扯上關係。趙庚午此人的出現也未免太過湊巧,如果是趙貫南指示的,那麼……”
李豐愷一邊低聲自言自語,一邊緩緩踱步,回過神來一擡頭,卻是碰到了正在船尾看風景的季雅,與她並肩而立。
“雅,不在房間裡好好養傷,站在這裡看什麼呢?”
季雅扭頭一看,歡喜道:“是四哥啊,我的傷敷了藥已經沒什麼大礙。我在看一下還有多遠才能回到帝都,我想父親了。”
“是啊,不知不覺你都出去三個多月了。”
“哼!你還好意思說,自從你忙了以後,一次也沒來看過我!都不知道你的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義妹了……”
四皇子李豐愷的母親寧貴妃是季雅的乾孃,兩人私下便一直以兄妹相稱,也只有在李豐愷面前,季雅纔會流露出如此溫情的神態。
“咳咳……”李豐愷不禁一臉尷尬,只好扯開話題:“你是怎麼碰上李政的?”
“我本在嶽州探望師傅他老人家,沒想到歸來途中碰上一個外族人被追殺,從他口中得知七公主有難,我便請黑麒麟出手相救。然後才碰上一羣黑衣死士和二皇子他們。”
一說起這個,季雅就想到慘烈犧牲的那些護衛,眼眶漸紅。
李豐愷輕柔地撫着她的肩旁,安慰道:“沒事了,現在我回來了,沒人可以再傷害你了。你說有一羣黑衣死士先攻擊你們?”
“嗯啊,他們十分英勇,悍不畏死,殺傷我大部分護衛之後,二皇子的黑甲鐵騎纔開始衝鋒。”
“果然夠謹慎,這樣看來,李政他要開始行動了。他的時機拿捏得真好,算計到我剛好有事外出遠海。要不然,你也不會弄得如此狼狽。”
“四哥你的行程一向保密,恐怕有人通風報信,不然又怎麼會泄露出去呢?這纔是我們需要防範的。”
“嗯,這次我回到帝都,自會徹查此事。對了,你說的神秘卷軸到底是怎麼回事,連李政也不惜撕破臉皮直接出動黑甲鐵騎來追捕你。”
“我也不知道,那個卷軸是在所救的外族人身上發現的,還沒問話他就傷重而亡了。而且卷軸上有極其複雜的機關鎖,我沒來得及找工匠細看。真可惜,昨天被荊秋這傢伙搶走了。”
“你就知足吧,能在荊秋的手下逃脫,已經是萬幸了。不過依我看,他應該是不忍心殺你的。”
“誰知道呢,反正這次多虧了那個趙庚午,他已經救我兩次了。”提起趙庚午,季雅神色有些異樣。
“你對這個趙庚午瞭解多少?”
“不太瞭解,只知道他是受人所託來保護七公主的,那夜被黑麒麟在建中府衙順手帶了過來。接下來就救了我兩次,也算是個好人……”說着說着,大約是想到了昨晚沙灘之事,季雅的臉頰瞬間緋紅。
李豐愷此刻正看着遠方失神,也沒注意到季雅的情態,只是應道:“此人既然有全殲八十七名黑甲鐵騎的能力,若能爲我所用,應該是一大助力。”
“我也曾招攬過他,可惜此人不爲所動,似乎對功名利祿不感興趣。”
李豐愷回過頭來,笑道:“別急,凡人皆有所好。功名利祿,琴棋書畫,美女古玩,俠義江湖……如此百般,終究一樣能投其所好。好了,此處風大,對你身子不好,我們還是回去吧。”
說完,李豐愷便扶着她緩步走回了大廳。
……
目光回到東北邊境的小鎮,基圍。
一隊盔甲錚亮的騎兵正肅穆地列着,數百人馬一動不動,更是沒有發出一絲的雜音!騎兵首重坐騎,能把軍馬馴服得如此令行禁止,怕不是一年半載所能實現。
騎兵最前方是一少年將軍,頭戴亮銀獅首盔,身着火紅精鋼鎖甲,外裹濃墨披風,手提丈二長槍,目光凝聚,打量着面前的這一片焦土,宛如戰神巡視。
此人是鎮北大將張仲文的兒子張翼超,年紀不過二十,卻已經在軍中頗負盛名,一杆丈二長槍挑盡軍中數百好手。若是戰爭年代,以他一身的豪氣,早已戰功累累。
兩天前的大戰,張仲文親率大軍在鹽谷平原大敗晉氏叛軍,殲敵七千,殘存餘孽四散逃竄。張仲文下令全軍追剿,張翼超身先士卒,帶領數百騎兵一路奔襲,卻突然在這裡停了下來。
因爲他看到了前面空地上的一棵大樹。
空蕩蕩的四周,這棵孤零零的大樹顯得那樣突兀。
屍體看來已經被清理過了,空留地上暗紅一片,血水混合着泥土結成一塊一塊的乾巴。
遠處鎮上的斷瓦殘恆中探出幾個腦袋,小心翼翼地向這邊窺探,想必是倖存下來的居民。
張翼超沒有理會這些,只是靜靜地盯着面前的大樹,若有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