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半刻耽誤,趙庚午狠狠一腳踹在其中一匹馬的屁股上,好讓它吃痛從而沿着林間小道撒蹄就跑。隨後一手將女孩摟住,雙雙躍上馬背,掉轉馬頭往另外一個方向疾奔而去。
女孩反應過來,漲紅着臉,拼命掙扎:“放開!放開!……”
趙庚午並不答話,反而把她的小嘴緊緊捂住,讓她嗚嗚的發不出聲音來。
女孩壓根沒在意自己是在飛馳的馬背上,手腳齊動,不斷地掙扎,簡直就是一條不小心擱淺在沙灘上的美人魚,一刻也不消停。也不知道是因爲那北叔的死,還是因爲趙庚午的蠻橫無禮。
雖然趙庚午的力氣比較大,一隻手便能把女孩卡在懷裡,令她掙脫不得,可是想想接下來的事情就一陣頭疼,只好用力晃晃腦袋,快馬加鞭,悶頭往西邊奔去。
萬幸,身後並沒有人追來。翻過前面的山丘,將是鹽谷平原,那裡方圓數十里,地勢平坦,水草肥沃,一直以來都是附近居民牧馬放羊的理想之地。
可等他們踏上山丘,眼前的平原卻旌旗林立,戰馬嘶鳴,儼然兩軍對立之勢。
看來,晉氏遺族的軍隊已經推進到了這裡。而對面,自然便是火速前來堵截的帝國邊關守軍,中軍陣營那鮮豔的帥旗上繡着一個大大的“張”字。
雙方人馬已經調度完畢,密密麻麻得有五六萬人,只等戰鼓一響,便會衝鋒陷陣,死命廝殺。只是晉氏遺族的軍隊,在人數上明顯處於劣勢,穿的也大多數是獸皮和藤甲,遠不及帝國邊關守軍甲冑鮮明,聲勢浩大。不知他們爲什麼選擇與帝國邊關守軍正面交鋒,這似乎並不符合兵家常理,就連趙庚午這個門外漢也覺得甚爲不妥。
女孩的眼力也是極好,遠遠看到帝國邊關守軍陣中的“張”字帥旗,便隔着趙庚午的手掌模糊不清地喊道:“唔唔……放開你的手!放開……那就是鎮北大將軍的副將張仲文,我要過去,趕緊把我送過去……”
趙庚午懶得理她,退下山丘,打算順着山腳多走些路,好繞過平原。
開什麼玩笑,兩軍對壘,刀劍無眼,傻子纔會在這個時候跑去戰場之中。
“你這大騙子,你要把我綁架到哪裡?”
剛一鬆開手,女孩又在大聲嚷嚷,看來對趙庚午的第一印象還真是深刻。
“哎,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呢,什麼叫綁架啊。我答應了前輩要把你送到鎮北大將軍江柄權的府邸,你聽我的,那就大家好好上路,不聽我的,那就我拉着你好好上路。”
“剛纔那個就是鎮北大將軍的副將,你爲什麼不把我送到他那裡去,別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分明就是心懷鬼胎,想綁架我勒索錢財!”
“……”趙庚午實在懶得再去解釋。
“我可告訴你,我是當今的七公主李依允,你敢不聽我的話,我一定讓孃親將你……,將你抄家滅族,哼!怕了吧,還不掉頭把我送過去。”李依允扭頭看到趙庚午不爲所動,甚至連一點驚訝的意味也沒有,便不服氣地從懷裡掏出一塊小巧的純金令
牌,繼續囔囔道:“你看,這就是憑證,趕緊把我放開!我命令你馬上把我放開,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
趙庚午自然一早就清楚女孩的身份,因爲趙老頭的傳信上有所提及。他勒住繮繩,停了下來,說道:“這可是你說的啊,別後悔。”
李依允看到他總算有了反應,大喜道:“就是我說的,我現在不用你把我送到鎮北大將軍那裡了。你放心,沒人會追究你的責任。”
“那行。”
趙庚午本來就自由率性,既然現在人家都開口讓自己走了,也沒必要繼續厚着臉皮裝老好人,才一會兒功夫便打定了主意,順帶把趙老頭的叮囑拋到了九霄雲外。
……
建中縣是溧水下游的一個小縣城,位於羣山環繞之中,地勢偏僻,陸上交通不便,因此雖然緊靠着溧水,卻還是一直髮展不起來。
不過正是因爲這樣,這裡人口不雜,民風淳樸。人們大多靠捕魚打獵爲生,需要時便出沿海換些日常用品,倒也安居樂業。
不過現在縣中卻涌進了不少五鄉十里的村民,這些人往日都住在邊境附近,如今晉氏遺族的軍隊挑起戰火,他們自然選擇躲到這羣山環繞的建中縣城暫避風頭。畢竟,誰也不知道,這羣餓狼一般的叛軍會掃蕩到哪裡。
想來那建中縣令也已經得知晉氏叛軍侵犯邊境的信息,縣城中正處於戰備狀態,爲數不多的官差衙役都分散到縣城各處,一來安撫百姓,維持秩序,二來也可以作爲警戒,第一時間獲知縣城內外的狀況。
李依允把身上的純金令牌讓縣城外把守關卡的官差看了看,讓他飛奔跑去通傳,便和趙庚午一起走了進去。
由於突然增加了大量外來人口,縣城的街道也熱鬧起來,人來人往。
縣城不大,兩人很容易便找到了衙門所在。
剛到府衙的門前,建中縣令便帶齊下屬急匆匆趕來門口列隊歡迎。
“建中縣令姚成錦恭迎七公主殿下。”
一衆大小官員皆叩首下拜。
李依允揮揮手讓他們起身,掃了趙庚午一眼,示威的意味很是明顯。
趙庚午自然不會跟這麼一個小女孩計較,她說要到最近的縣城,那就把她送來便是了,接下來的事情應該不用自己再去費心。習慣性地摸摸腰間的小竹囊,裡面依然空空如也,看來趙老頭沒有新的指令,那就好。
一行人前呼後擁進了府衙,姚成錦畢恭畢敬地在李依允身側低聲說着什麼,而趙庚午卻有意無意的被擠出了人羣,遠遠落在後面。
鎮北大將軍跟建中縣令都是朝廷中人,這個七公主去哪邊還不是一樣,那自己的任務算是完成了,趙庚午想到繼續待在這裡也是無趣,便打算離開。
誰知剛轉過身,身後的四名衙役馬上攔住他,說道:“少俠,縣令大人特意交代過,讓我們好生伺候。不知少俠初來乍到,想要去哪裡遊玩,我們兄弟四人可以帶路。”
趙庚午笑道:“我素愛四處遊玩,下一站打算閒逛到帝
都,找朋友敘舊,你們也要帶路?”
沒想到其中一人應道:“這正好,七公主殿下想來也要我們一路護送到江州,然後轉道南下回帝都。出了這建中縣城,深山中藏匿着不少馬賊盜匪,少俠不如與我們一道,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明顯這四人是不打算讓自己離開,再看看府衙門口那一隊隊守衛,趙庚午也不想做無謂的掙扎,只好跟着他們到西廂房住下。
入夜。
趙庚午翻來覆去依然睡不着,總感覺事情有些不大對勁,可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只是渾身都不自在,對於他這樣的人,眼下的處境無疑跟被囚禁沒有什麼區別。
正鬱悶着,腰間的小竹囊似乎有了動靜。
這個小竹囊是下山前師傅特意交給自己的,還說其他兩個師兄下山那會都沒有,獨此一份,讓自己好好保管。本來以爲只是一個留作紀念的小玩意,沒想到竟是跟遠在千里之外的師傅溝通的唯一通道。
美中不足的是,這個小竹囊只能單方面接收師傅傳遞過來的信息,而不能相互聯繫。
趙庚午當即打開小竹囊,抽出那張土黃色的字條,上面一如既往地只有幾個小字:務必親手送至帝都皇宮。
剛一看完,趙庚午連忙把字條扔到地上,免得自燃起來,點着了牀上的輕紗。
目前自己身處北方邊境,距離帝都何止千里,哪裡是想去就去的啊,這個趙老頭還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先不管一路之上會不會真的有無數土匪馬賊,單單這個七公主就夠自己煩心的了,不然也不會把她帶到這裡來禍害別人。
不過,難得趙老頭這麼鄭重地要自己去做一件事,想必有他的原因。自己雖然平日跟他吵吵鬧鬧的,可也不至於分不出輕重。
想到這裡,趙庚午爬起身來,打算出去外面透透氣。
沒想到一開房門,兩把亮晃晃的鋼刀便橫在眼前,那奪目的寒光,比明月更加扣人心絃。
趙庚午換上一副笑臉,因爲他總認爲,自古以來惡拳不打笑面人。
“漫漫長夜,我還以爲只有我一個人睡不着,沒想到兩位大哥也睡不着啊。”
門外這兩人一身勁裝,幹練精悍,明顯非白天的衙役所能相提並論。
看到兩人不答話,趙庚午繼續厚着臉皮嘻笑道:“兩位大哥,你看今天晚上月色那麼好,我想出來這前院賞賞月,不知可否方便?”
其中一人一聲不吭,身形晃動,嗖的一下便已躍上屋頂。手中鋼刀往下一捅,再用力一攪,竟然在屋頂瓦礫中砸開了一個大窟窿,皎潔的月光透過這個大窟窿散落在房間正中央,煞是好看。
那人縱身一跳,施施然回到了地面。
趙庚午看看屋內的一地殘磚碎瓦,再看看面前這兩個貌似面癱和啞巴的傢伙,只好關上房門,一陣無語。
不過話說回來,還得感謝人家,院中賞月,又怎有安坐房中這般優雅別緻。透過這個水缸大小的窟窿,一輪明月高高掛,確實另有一番意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