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事,順利抵達帝都。
正德大街依舊繁華,人潮涌動,趙庚午的馬車寸步難行。無奈之下,他只好捨棄這輛伴隨了自己一個多月的忠實座駕,徒步往醉仙樓走去。
身後,季瑤裝作若無其事地左顧右盼,看樣子像是對大街上的各種新奇玩意十分感興趣,可腳下卻緊緊跟隨,一直沒被走在前邊的趙庚午拉開。
早在剛過城門之時,趙庚午就跟她說要將其送回季府,可她死活不肯,情緒甚爲彆扭。趙庚午雖然不知道箇中的原因,不過看在她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份上,只好作罷。
這次進入醉仙樓,趙庚午不再客氣,衝着迎上來的夥計點點頭,便輕車熟路地徑直往三樓走去,儼然一副店主人的架勢。自家二師兄的產業,自己怎麼也算是半個主人,想到這裡,趙庚午的底氣更足了。
但凡想要在酒肆飯館裡混得好,認人的水準那定然是上佳,醉仙樓裡的夥計自然記得這個能跟自己東家擁抱的年輕人。於是,沒有人會不長眼般跑去阻攔,任由他順着樓梯直上。
與上次一樣,三樓之中空蕩蕩的,只有靠在臨街窗邊的那一張桌子上坐着兩個人。其中一人便是趙庚午的二師兄,醉仙樓的年輕東家顧長空。而他對面那人,一臉大鬍子,頂上還蓋着一張灰白的頭巾,看打扮應該是西北外族之人。
趙庚午和季瑤剛踏上樓面,顧長空便往這邊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找個位置坐下。
兩人隨便挑了張桌子,斟上兩杯熱茶靜靜地等着。
沒過多久,顧長空似乎對這次會談很滿意,大笑着拍了拍那個大鬍子的肩膀,擺手招來一個機靈的夥計將其帶上了四樓。隨後,他快步向趙庚午這邊走了過來:“看你精神抖擻的樣子,這次肯定有好消息吧,哈哈……”
“二師兄,別忘了上一次見面你已經跟我透底了。如果有好消息,還需要我親自說麼?你怕早就知道了吧。”趙庚午站了起來,挪瑜道。
“說的也是,我還真的差點忘了。不過你的眼疾有了好轉,確實值得慶祝一番。”說話間,顧長空轉頭望向坐在趙庚午身邊的季瑤,說道:“難得今天季瑤小姐也光臨寒舍,顧某榮幸之至。”
“你認識我?”季瑤有些疑惑。自己雖然已近雙十年華,可是除了這次章州之行,平日在帝都極少外出,更從來沒有到過醉仙樓,應該沒什麼人認識自己纔對啊。
“季瑤小姐貴爲吏部尚書的二千金,顧某又怎麼可能不認識呢。更何況,不出三天,季瑤小姐的芳名怕是要傳遍整個帝都了。”顧長空微微一笑,饒有興趣地看着一臉迷糊的季瑤。
“我在章州遭蒙面歹人襲擊而下落不明一事,早就有人知道了吧?也沒見傳出什麼風波啊。”季瑤顯然被勾起了興趣,反問道。
“非也,非也。顧某所說的並不是這
件事,季瑤小姐回去季府一趟自然就會明瞭。順便提一句,季尚書自從章州一行之後,再次回到帝都的日子並不好過。”
“我爹,他怎麼了?”季瑤一聽,突然心裡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忍不住急切地追問道。
“解鈴還需繫鈴人,季瑤小姐何不親自回去一趟?”顧長空一直沒有點明季府到底發生了什麼,看樣子是想要季瑤親自去揭開謎底。
聽到這裡,季瑤陷入一陣沉默,似乎有什麼顧慮在左右着她的思想,令她猶豫不決。
良久,她終於咬咬牙,衝着趙庚午和顧長空說了聲:“告辭。”
隨後風風火火地下樓而去。
雖然樓下有夥計接應,趙庚午還是忍不住跟上幾步,直至季瑤的背影消失不見。
顧長空看到他的模樣,忍不住調笑道:“嘿嘿,難不成我們的小師弟要長大了?這一個多月的相處,有沒有喜歡上這位季家二千金啊?這四年來,我每天倚在窗邊舉杯獨飲,看盡帝都的嬌花嫩柳,她這般姿色已屬上上品。”
趙庚午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反而從懷裡甩出三封信,喊道:“拿着,這是趙老頭給你的信。另外呢,還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要宣佈,以後我不叫小師弟了,我現在可是升級爲正兒八經的四師兄!”
“哦?難道師傅他老人家又收了一個徒弟?不太可能吧,他都二十多年沒收過徒弟了。”
“我剛開始也是這樣想的,覺得很奇怪。可我這一趟回去啊,確實見着了我們的小師弟。你還別說,雖然暫時不知道這個小師弟的資質如何,不過長相比我敦厚老實多了,趙老頭還是蠻有眼光的。你有機會也應該回去一趟,順便看看我們一起長大的地方。”
“一起長大的地方……”顧長空說到這裡,心中突然涌起無限感慨。是啊,一轉眼就四年了,帝都雖好,可自己終歸只是一個過客。他長嘆一聲,茫然地說道:“我又何曾不想回去,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啊?回去一趟不是挺方便的麼,來回不過月餘時間。難不成你離開一陣,這醉仙樓就得關門大吉?”趙庚午本來只是隨口這麼一說,沒想到竟然還真讓他蒙對了。
顧長空苦笑一下:“咱家小午果然長大了,聰明不少。你說的一點也沒錯,一旦我踏出醉仙樓半步,帝都之內恐怕再也沒有醉仙樓這個地方了。”
“怎麼,帝都好歹是天子腳下,也敢有人如此猖狂霸道?難不成他還能硬生生將偌大一座醉仙樓夷爲平地?”趙庚午確實感到難以理解,上次不是聽說醉仙樓開業之初,帝都大部分達官貴人都派人送來賀禮麼?醉仙樓的後臺應該很強硬纔是啊。
“天子腳下?呵呵……”顧長空這一笑不知何意,只是接着說道:“這個說來話長,當年我開設醉仙樓之際,曾與一人有過約定,約定條件是我
不能踏出醉仙樓半步。否則,其帶來的後果絕對不是我單獨一人所能承受的。”
“啊!”趙庚午忍不住驚呼出聲:“那你豈不是四年來一直都被困在這裡?”
“也可以這麼說。不過,門前的那片空地也是屬於醉仙樓的範圍,我偶爾會下去走幾步,哈哈……”難爲顧長空還能笑得出來,這裡除了有美酒供應,有美人相伴,簡直跟軟禁沒什麼區別。
“這……”趙庚午突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原來表面光鮮的醉仙樓還有這麼多不爲人知的秘密。
顧長空明白趙庚午的心思,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反過來安慰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我也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就算現在讓我出去走走,帝都雖大,可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地方值得一去。再說了,如果有一天,帝都,乃至整個天下,都屬於醉仙樓的範圍,那這個約定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如果有一天,帝都,乃至整個天下,都屬於醉仙樓的範圍!
趙庚午沒有想到,自己的二師兄竟然波瀾不驚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這算是他心底的想法麼?還是隻不過一句口頭戲言……
就在他亂想一通的時候,顧長空已經拆開了手中屬於自己的那封信。
跟趙庚午的那封差不多,同樣是短短的一頁紙,內容應該不會太多,不過顧長空卻是足足看了大半個時辰還沒有看完。
趙庚午坐在一旁,沒敢去打擾,更沒有去偷看,只是靜靜地坐着。
一轉眼,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
顧長空眉頭緊鎖,終於擡起頭,緩緩說道:“師傅這次的決定看起來很匆促。怎麼突然就出外遊歷,而且還交代了這麼多事情?”
“怎麼了?二師兄,有什麼不對嗎?”趙庚午當初看到信的時候,也是一團迷霧。本來還以爲二師兄會看得通透一些,沒想到還是疑惑重重。
“沒什麼,只是心裡有一些疑惑無法解開。對了,師傅他臨行前有通知你麼?”說完,顧長空指指趙庚午腰間的小竹囊,顯然是想問他有沒有收到師傅的千里傳信。
趙庚午搖搖頭:“我也覺得奇怪,這麼重要的事情,趙老頭他竟然哼也不哼一聲。自從東北邊境那次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聯繫過我。如果不是碰巧要回去找他幫忙,我到現在還矇在鼓裡,以爲他忘了我呢。”
“原來這樣,容我再仔細想想……”顧長空不得不慎重,因爲信裡面的內容牽扯到的人和事太多了。而且,這是師傅他老人家第一次過問自己苦心經營四年之久的網絡。
“那要不我們去問問大師兄?大師兄入門時間最早,跟趙老頭相處的時間肯定也最長,說不定他知道師傅去了哪裡。”趙庚午看着桌上那另外兩封信,提議道。
“問題是,我也不知道大師兄是誰,更別提找到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