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大門,是一條幽靜的深巷。
趙庚午在巷口的雜貨店買了一抹黑布重新蒙上,恢復了往日一貫的形象。隨後問明方向,大步往醉仙樓的方向走去。
足足大半個時辰,纔再次回到了正德大街,現在還不到午飯時候,醉仙樓裡客人不算多,大抵都是一些商旅在洽談生意。
才一進門,便有店小二迎了上來,熱情地招呼道:“客官,不知是要打尖還是住店呢?”
趙庚午搖搖頭,說道:“小二哥,我是來找人,不知道您認不認識顧長空?”
店小二用手扒拉一下腦袋,想了一會,說道:“客官,這個我可幫不了你,這幾天來住店的,好像沒有一個姓顧的。”
“呃,他好像不是住店的,我記得趙老頭說過帝都的醉仙樓是二師哥開的。”趙庚午也有些迷糊了,不會是趙老頭騙自己的吧,哪有夥計不認識自家老闆的。
其實這也怪不得這個店小二,帝都之內,已經很少人直呼顧長空的本名了,尋常百姓只知道帝都醉仙樓的東家姓顧,人稱顧大老闆。
“客官,難不成你所說的二師哥就是我們醉仙樓的東家?”
店小二也不糊塗,估摸着趙庚午確實來找人,可是看他的樣子和衣着,只比走街串巷的盲人算士好上一些,怎麼也不像貴氣人家。不過能進醉仙樓當夥計,自然也有些斤兩,所以店小二還是繼續熱情地說道。
“客官,這樣,您先彆着急,容我去問問我們一樓的掌櫃,他肯定知道的。來,過來這邊坐下歇歇腳,我吩咐廚房弄幾個招牌小菜,馬上就好。”
說完,店小二便麻利地忙活去了。
果然沒過一會,樓上便響起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下一刻,醉仙樓的東家,顧長空顧大老闆便下得樓來。看樣子走的頗爲匆忙,連手上的酒杯都忘了放下。
“哈哈,你這小子,還真找到這裡來了。”顧長空心情大好,一見面先來了個熊抱,把趙庚午緊緊摟住。
這一舉動,讓四周一衆侍從都有些驚訝,自打醉仙樓開業以來,他們還沒見過自己當家的對誰這麼熱情過。
“我到東北那邊轉了一圈,所以現在纔到帝都。嘿嘿,看來你這裡的生活很腐敗啊,比石鍾峰那幾間石頭屋好上百倍呢。”
“這有什麼,你喜歡便在這裡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來,到樓上來,咱哥倆喝上幾杯。”顧長空邊說話,邊帶着多年不見的小師弟往樓上走。
醉仙樓三層很是清靜,除了顧長空與趙庚午之外,別無他人。就連往日在這裡排舞的歌姬也被顧長空推回四層待着去了。在石鍾峰的時候,顧長空便經常護着這個小師弟,如果不是師傅叮囑不準擅離職守,他怕是早就回去探望好幾趟了。
一會兒功夫,勤快的夥計便擺上了滿滿一桌酒菜。
趙庚午看着那一碟碟精緻的美食,大喜道:“二師哥,你怎麼知道我剛好肚子餓了啊。哈哈,趙老頭肯定好
久沒嘗過這些……”
“你這小子,還是這麼沒大沒小,師傅他老人家現在身體怎麼樣了?粗略一算,我也有四年時間沒回去過了。”
顧長空看着自己這個小師弟一上來便忙着對付桌子上的美食,忍不住一陣好笑。
“我下山也有一段時間了。不用掛心,貌似他挺閒的,前幾天才傳信叫我去東北護送一個什麼公主,害得我差點丟了性命。咳咳……咳咳……”
趙庚午一杯小酒入口,頓時忍不住一陣咳嗽。還無形間牽動了五臟六腑,疼得他皺起了眉頭,無奈之下只好放下了酒杯。
顧長空看在眼裡,卻沒多言。剛纔見面的時候,他就知道趙庚午身體內的問題,只是他深知無能爲力,所以一直沒提起。至於負傷還喝酒,他自己現在還不是一樣,說不定比趙庚午更加嚴重。
等到趙庚午咳嗽停了,顧長空才說道:“消息上說那個半路搗亂的少年眼蒙黑布,我還在納悶到底是不是你,沒想到你真的下山了。也算你命大,才學得半吊子功夫,在荊秋手下都能全身而退。師傅他老人家怎麼讓你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呢,又不是不知道你這身體……”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這個……”趙庚午打斷顧長空的話,伸手拍拍自己腰間的小竹囊,繼續說道:“師傅傳信給我方便嘛,你又在帝都那麼遠,所以就讓我去咯。再說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那你的眼睛,現在怎麼樣了?”
“事後的反應一次比一次強烈,我擔心下一次,恐怕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我在帝都這幾年,也曾遍訪名醫,卻還是毫無對策。我,唉……”
“二師哥,不必爲此耿耿於懷,就連趙老頭都束手無策的問題,我相信世間也沒幾人能有解決之法。我心裡清楚,趙老頭怕是也快絕望了,不然也不會就這樣放任我下山四處遊歷。他應該是想我能遇上一些隱居世外的高人,能力挽狂瀾。不過生死有命,我現在也都看開了。”
“好了,不說這些傷感的事了。聽說,你還一舉全殲了八十七名黑甲鐵騎,這可是觸到了荊秋的痛處啊,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呃,這個你也知道?夠厲害的。”
“呵呵,這是我的本職工作嘛。如果連這麼大的事情我都不知道,那我開這個醉仙樓豈不是白混了。”顧長空自己斟上一杯,一飲而盡。
趙庚午突然想起了趙老頭交待的任務和北叔的臨終託付,便問道:“對了,那個七公主現在怎麼了?我把她弄丟了,也不知道趙老頭會不會打我。”
“放心吧,她前天就已經回到皇宮了。”
“我就知道那個壯得像小山一樣的黑麒麟值得信賴,比我靠譜多了。”
“你猜錯了,七公主是二皇子李政的人送回來。”
“什麼?”趙庚午差點把剛喝進嘴裡的酒水噴灑出來,“當時追殺這個七公主的,就是李政的人吧,怎麼現在倒是把她給送回來了。”
“這個確實有些奇怪,我還需要兩天,多收集一些消息才能知道其中的貓膩。”
“罷了,反正回來了就好,難怪這幾天趙老頭都沒有新的消息傳過來。二師哥,你下山那會不是說要行俠仗義,幫助世間所有有需要的人麼?怎麼來帝都開起酒館來了?不會就爲了收集什麼小道消息吧,要知道我可是從小以你爲偶像的啊。”
“呵呵,這個倒是不難解答。我問你,你下山這段時間行俠仗義去了吧,那幫助了多少人呢?”顧長空繼續斟上一杯,饒有興致地看着趙庚午。
“呃,我想想……大概二三十個吧。”
“一場普通的爭鬥會傷到數人,一場戰爭怕是要死亡過萬人,更別提因此而流離失所的數百萬貧苦百姓了。這一相比對,很容易就分了高下。”
“二師哥就是二師哥,境界都不一樣。看來我想的是單純了一些,不過單純也有單純的好,嘿嘿……”趙庚午憨憨一笑,在顧長空面前,他就像個還沒長大的鄰家男孩。
顧長空微微一笑,把目光伸到窗外,莫名地感嘆了一句:“想來我們那個從未謀面的大師哥,他做的事情比我們都要多吧。”
“大師哥?說起這個大師哥,可真夠神秘的,我都追問趙老頭好多次了,他就是不肯透露一些消息,哪怕是一丁點也好。”
“師傅這樣做是爲了保護大師哥,畢竟我們的身份不也要加以掩飾麼。”
“這可說不準,因爲趙老頭從沒讓我掩飾過自己的身份,下山前他只交待了一句話,說他們該知道的不用查也知道,不該知道的就算查也不知道。”
“呵呵,師傅還是老樣子。”
“二師哥,你知道那李政手底下的產業麼?”趙庚午酒足飯飽,忽然問道。
“怎麼,你想去發泄一番?”顧長空聽到趙庚午這樣問,自然猜到他想去做些什麼。
“那個叫荊秋的傢伙三番兩次地找我麻煩,我不還擊一下,他們還以爲我好欺負。”
“荊秋這人我也有一定了解,武功和人品還算不錯,你看着辦吧,我會在背後幫你的。”顧長空知道自己這個小師弟的斤兩,如果在帝都鬧起事來,肯定是要吃大虧的。要知道,天子腳下,水深得很,一不留神便會淹死人。
“不用了,我想親自動手。今晚你就在這裡等着看熱鬧吧,我先去啦。”說完,趙庚午打了個招呼,便興沖沖地下了樓。
顧長空看着趙庚午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換了自己年輕的時候,恐怕也會咽不下這口氣吧。沉吟片刻,他朝着虛空揮揮手,輕聲說道:“小月,你跟去看看,別讓這小子出了什麼事。如果跟二皇子的人起了衝突,不用顧忌,手腳乾淨些,不要留下痕跡就好。”
“是,主人。”一道空靈的聲音從空中傳了過來,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顧長空又開始懶洋洋地倚着窗臺,看街上人來人往。
這算無聊麼?算是也不算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