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後第二天早上,朱翊鈞和薛寶琴從芙蓉帳裡早早起牀,在宮女伺候下,穿上朝服,帶上頭冠首飾,準備朝見兩宮。
太子太子妃朝見兩宮的正常順序是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和皇后等嬪妃。
但是紫禁城裡沒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只有幾名太妃,沒資格享受朝見之禮。
禮部早早上疏,已經議定好了流程。
按照流程,朱翊鈞帶着薛寶琴,還有同時納的側嬪董玲瓏、葛秀雲、曾婉兒,先去了西苑仁壽殿。
重華宮的人比較多,需要分兩批迎納。
薛寶琴是太子妃,正式迎娶,隨嫁的側嬪爲董玲瓏、葛秀雲、曾婉兒三人。
宋琉璃是側妃,她和其餘兩女等兩天再說。
朱翊鈞和薛寶琴,帶着董、葛、曾三女,在仁壽殿向先皇嘉靖帝畫像八拜行禮,呈上棗和慄。
算是見過祖輩。
隨後五人入紫禁城,先在幹清宮朝見隆慶帝,八拜行禮,呈上棗和慄。
再到坤寧宮朝見皇后陳氏,呈上腶。
朝見後,隆慶帝和皇后陳氏在幹清宮設宴,紫禁城裡的太妃、嬪妃、皇子公主,能動彈的全部來參加,朱翊鈞帶着薛寶琴,向她介紹這些人。
其實大部分人朱翊鈞也不認識,萬福在旁邊,替他一一介紹。
第二天如此過去,第三天舉行盥饋之儀。
也就是太子妃薛寶琴在東宮設宴,回請皇上、皇后以及太妃、嬪妃等人。
按照禮制此事由太子妃一手操持,朱翊鈞袖手不管,轉去西苑勤政堂,處理軍國事。
總領戎政府、督理處平章胡宗憲在彙報着。其他幾位平章,鎮遠侯顧寰、兵部尚書譚綸、右軍府都督僉事,暫理海軍事的樑夢龍,坐在下首。
“殿下,朝鮮平壤、漢城、海州、揚州等城已克,賊酋李讚道、崔光中授首,東征平叛之事,可告一段落。”
胡宗憲原本被授予總制戎政府、督理處平章。有御史上疏,說先皇世廟曾有詔書,制不是人臣所能用的,因此還把總制數邊軍務改爲總督數邊軍務。
既然是皇爺爺說的,又無關大局,朱翊鈞也不好反駁,就虛心接納了。
“蘭州急報,霍靖、霍邊聚得舊部四千五百騎,編爲西海營,殺入青海,大敗委兀慎等部,斬首兩千一百級,俘獲人口五萬餘,牛羊三十餘萬。現在入冬,暫居青海湖以西錯卡扎難寺。”
朱翊鈞點點頭,繼續靜靜地聽着。
“大同急報,汪侍郎說計劃正常進行,不日可見結果。霍督憲嚴令宣化、大同、山西各邊鎮,嚴陣以待,隨時應變。”
汪道昆說的計劃,朱翊鈞和胡宗憲心裡都有數。
“希望大家的一番苦心不會白費。孤也希望儘快瞭解土默特之事。世界這麼大,大明的帆船和鐵蹄可去的地方廣袤無邊,孤不願被俺答汗和漠南這一隅之地牽扯得太久。”
衆人連忙應道:“太子殿下英明。”
朱翊鈞擺了擺手,“好了,鳴泉先生,你說說南海和東倭的事。”
樑夢龍說道:“啓稟殿下。北方入冬,南海卻入非雨季,卻是最好用兵的時節。東安子陳璘、宣平侯吳惟忠率南海水師右營水陸兩軍,圍攻安南鄭氏所據的清化城。
鄭氏家主鄭檢時降時守,遲疑不決。
其長子鄭檜堅決不降,他妄言我朝水陸大軍遠道而來,用不了多久還會像永樂年間,灰溜溜地撤回去,與其投降,不如堅守到底,還能佔據大義,屆時待我朝兵馬一退,鄭氏振臂一呼,應者如雲。
鄭檢爲其蠱惑,拒絕投降,下令堅守。只是我軍水陸逼近,日夜炮擊,清化城苦撐難支,鄭檢又開始動搖,派出時節與我軍接觸,意欲投降。
鄭檜心恨之,弒殺其父鄭檢,再殺黎氏國主黎維邦、大臣黎及第,自立爲太師、大將軍和平安王。其弟鄭鬆早就與我軍暗中有聯繫,趁勢開城門,迎我軍入城。
鄭檜自知大勢已去,聚家自焚。清化城攻克,鄭鬆投降。”
朱翊鈞忍不住譏諷了一句,“真是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安南一國佔據着屁大個地方,分出這麼多家,搞出這麼多事情來。
順化阮氏呢?”
“啓稟殿下,安南阮氏,以順化城爲治所,割據順化、廣南兩地,北與鄭氏交接,南與占城交接。
阮氏家主阮潢乃安南黎朝權臣安和侯阮弘裕之孫、太師興國公阮淦之子。
莫氏莫登庸篡位弒主,僭稱安南之主。阮淦迎立黎氏遺孤爲主,在哀牢臥薪嚐膽十年,而後收復清化,以爲反覆根基。
阮淦死後,大權盡歸其女婿鄭檢,阮潢自知難敵,便求出鎮順化,以御占城,而後自立爲主。
我右營水師克復清化城後,繼續南下。阮氏兵少勢弱,降者居多。我軍兵臨城下後,阮潢率軍民四十餘萬,降於軍前。
現在阮氏等人與鄭鬆等人,家眷皆被移居廣州等地,我軍接管了清化和順化兩地,暫由安南布政司一併治理。”
朱翊鈞欣慰地說道:“安南之事,總算是告一段落。”
安南諸藩,莫氏實力最強,佔據王都升龍城,影響也最大。滅了莫氏,其餘諸藩就不是什麼大問題。
朱翊鈞在莫氏被滅立即大行封賞也是出於鼓舞士氣的緣故。
你等到大大小小割據勢力都被滅了纔來封賞,得猴年馬月去了,海陸兩軍將士們的心氣早就被磨滅了。
封賞一下,南海兩軍海陸將領輪流進京受封領賞後,回去後嗷嗷直叫,各個賽老虎,帶着水陸大軍橫掃南海。
要及時激勵!
樑夢龍繼續說道:“我朝驅逐令送至滿剌加城,葡萄人置之不理。同安伯俞大猷、福安伯張元勳率南海水師左營和陸戰營,圍攻滿剌加城。
擊沉葡萄牙人戰船四艘,俘獲七艘,擊斃四百七十九人,俘獲六千一百二十九人。
現在張元勳進駐滿剌加城,開始修築城牆,加固工事。俞大猷率左營協防海峽,並且派出哨船西向西遊弋,警惕葡萄牙船隻來犯.”
升龍城被攻克,安南莫氏被滅,大明在南海地區最大的釘子被拔除,其餘的都折騰不起什麼大風浪。
大明此時的水陸大軍在南海地區呈碾壓勢態。
尤其是擁有十二艘戰列艦作爲主力的朱雀水師坐鎮南海,誰來都不好使!
西班牙、葡萄牙,除非傾國之力前來,還有機會擊敗朱雀水師和南海水師。可是他們的海軍遍及全世界,忙着掙大錢,能傾全國之力來跟大明爭南海這一隅之地嗎?
想找回面子的海軍答應,貴族和商人們也不答應,這多耽誤掙錢。
朱翊鈞還是比較瞭解這些歐羅巴人,要錢不要臉。
殺父仇人,奪妻之恨?
只要不打死我,後面還有生意做,還有錢賺,我們還是好兄弟!
當然了,肯定也有天主第一的宗教狂熱分子,也有死要面子的死硬分子,這些人直接錘死就好!
我們只跟講道理的人講道理。
目前大明對兩國的方略就是以打促和。
先戰場上見真章,等把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打痛了,自然會坐下來慢慢談,談一起做生意,一起怎麼賺錢。
南海的事談得差不多,朱翊鈞便說起東倭的局勢。
“東倭那邊局勢又有了反覆,鳴泉先生,你給大家說說。”
“是殿下。日本使節團回國後,有些人不甘心,糾集了一羣人,打着忠君愛國的旗號,說是要誓死保衛天王,怒斥足利義輝以及諸位領主是賣國賊。
這些人煽動民意,確實得到了部分低級武士的響應。他們襲殺了幾位支持與我大明議和的幕府官員,以及幾個領主奉行家老。
氣焰十分囂張,日本幕府和幾大領主那裡,對與我大明議和,態度有所反覆。”
朱翊鈞呵呵一笑:“忠君愛國?這些人只不過打着忠君愛國的旗號,哄騙人心,以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
日本既然反覆,那就由他們去。我們外甥打燈籠,照舊!以前該上的手段,我們繼續,還要加大力度。片板不得下海.
東征軍的軍糧,可以直接從日本購買。用茶葉、蔗糖、白酒還有淘汰的刀槍去買。那些大小領主,最善於苦一苦百姓。
日本百姓,也最擅長忍耐,寧可被活活餓死,也要支持王道中興。”
“遵令旨!”
衆人齊聲應道。
大婚第四天是廟見。
朱翊鈞帶着薛寶琴,着祭服,先到太廟,向二祖列宗進獻祭品,行跪拜之禮。告祭列祖列宗,身爲大明太子的朱翊鈞成家了。
兩人再去奉先殿,繼續祭拜列祖列宗。
沒有資格入太廟的祖先,包括隆慶帝的生母,朱翊鈞的親奶奶,還有生母李氏等人的神主,都供在奉先殿。
太廟是皇室的宗廟,奉先殿是皇上的家廟。
進獻祭品,跪拜行禮,告祭先人。
第五日,再遣大臣和內監大貂璫代迎一次,迎回側妃宋琉璃入東宮,隨嫁的側嬪爲許悠蓮、王蘭兒。
整個儀式沒有薛寶琴那樣隆重,但是在朱翊鈞的后妃裡,宋琉璃是除了薛寶琴之外,唯一享受迎娶待遇的。
其餘的都叫納。
第六日是慶賀。
文武百官、宗室勳貴身穿朝服,入皇極殿,向隆慶帝表示祝賀。
百官、宗室和勳貴命婦,身穿盛裝,入坤寧宮,向皇后陳氏表示祝賀。
祝賀太子婚禮已成,祝祖宗江山社稷連綿久遠。
隆慶帝在皇極殿賜宴,陳氏在坤寧宮正殿賜宴,分別款待文武百官、宗室勳貴和命婦們。
由於只是太子,還不是天子,省卻了文武百官和命婦分別向朱翊鈞和薛寶琴賀拜,以及一起登上承天門,接受軍民百姓朝賀的環節。
遠在大同以北大板升土默特王帳裡,俺答汗也在舉行壽宴。
他的生日是臘月二十日,壽宴提前六天就開始。
先是各部的使者獻上壽禮,接着是弟弟、子侄和孫輩輪流上前磕頭祝壽,獻上賀禮。
霍冀也派使節,送上溫玉如來佛像一尊、多子多福玉雕一雙,景德鎮萬紫千紅富貴錦繡花瓶一對,六安瓜片、碧螺春、霍山毛尖等名茶六斤以示祝賀。
賀完壽,俺答汗下令大擺宴席款待各方賀壽使以及弟弟子侄和孫輩。
殺牛宰羊,南邊販運來的美酒,一罈罈的上,貴人們在避風擋雨的幾個大帳裡,吃着烤羊肉,喝着美酒,看着美女跳舞,好不快活。
其餘的在草原上圍着篝火坐成一個圈又一個圈,吃着烤羊肉,喝着俺答汗賜下的酒水,痛快淋漓,歡聲笑語。
俺答汗在王帳設宴,款待重要的客人。
大家你敬我,我敬你,剛喝了幾碗酒,伯思哈兒匆匆走了進來,焦慮的目光掃了一圈衆人,強打着微笑着跟衆人打着招呼,徑直來到上首處,湊到俺答汗耳邊,壓低着聲音說道。
“大汗,那些人都跑了!”
這一句話,在俺答汗耳邊如春雷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