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疑惑,我目送柳晨風的身影消失在那前方不遠的黑暗中,詫異間,我又扭頭看了看那兩盆開的火紅的曼珠沙華,但怎麼看都不太明白,他究竟比我多看到了什麼。一陣鬱悶間,我似乎隔着這道玻璃門又感到了一絲陰冷,這陰冷的氣息讓我想到半個小時前,自己才被煞氣入體,到現在我還不敢完全確定體內還有沒有殘留的煞氣,於是不敢再猶豫,我轉身往宿舍方向跑去。
一路沒敢回頭,直到宿舍樓下,我才輕喘了幾口氣,不到十一點的宿舍樓燈火通明,樓裡的吵鬧聲隱約可見。鬆了口氣我放慢了腳步,路過舍管室時,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胡八婆坐在窗前眼神發直,不知在想些什麼,似是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她猛地扭頭看向了我,嚇得我心裡一虛,趕緊扭過頭快步往上樓跑。
昨天夜裡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沒有給她留下什麼陰影,其實我心裡覺得挺抱歉的,只是那種情況下,我不可能把這女生帶回我們宿舍,報警什麼的又不太現實,畢竟若是警察們細究起來,我跟強子倆人指定要被帶到所裡盤問一番,萬一有哪點兒沒說一致,估計就會被人家當成色狼給誤解了。
所以我也只能在心裡,默默地跟她說聲對不起,其實這個舍管真的是挺負責的,雖說兇了點,但確實是挺負責任的。
一路回到宿舍,我都是低着頭,好在一直走到宿舍門口,也沒碰上幾個人。我們宿舍裡燈還在亮着,我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他們三人都還沒睡,一人抱着臺電腦在打遊戲,見我走進來後,三人都把目光轉向了我。
“去哪兒了,一下午都沒見人,還這麼晚纔回來?”老竇這話裡帶着點兒調侃的意味。
老竇這話一說,強子跟白毛也都跟着起了哄,可是我這會兒哪有心思跟他們鬧,走到我牀邊把包摘往下牀上一扔,嘆了口氣。這幾天過的,沒一天是輕鬆一點兒的,不是遇上鬼,就是遇上傻貨,再不然就是傻貨和鬼一起出現,比如今天。
見我沒回話,宿舍裡的氣氛驟然一變,三個同時起身朝我走了過來,強子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拉下了我外套的帽子,我本想伸手阻止,但想了想,這一晚上想躲過他們三個的眼,基本沒有可能。
“嘶~。”
他們三人在看到我的側臉時,幾乎同時倒吸了口冷氣,我低着頭推開了他們,走到桌子邊拿起桌上的鏡子,手機屏幕上太模糊了,根本沒看太清楚,可算一路低着頭熬到了宿舍,能一睹“國寶”真容了。
雖說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鏡子裡那黑呦呦的眼圈,我還是沒忍住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放在桌上的兩臺筆記本都隨着我這一拳震了震,靠啊,黑成這樣,明天要是消不掉,我怎麼跟安昕去約會!?
強子面色沉重地從我身後走了過來,掰過我肩膀,沉聲問道:“蘇然,到底怎麼回事?”
老竇跟白毛的臉色同樣凝重,走到我身旁,認真地看着我。只是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跟他們解釋,難道要說跟個女鬼打架,被煞氣入體後就成這樣了麼?他們也不一定信啊,再說了,跟女鬼打架,說出來指不定會有歧義的。
正思索間,我們門前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胡八婆的聲音也在門外響了起來,“402 ,403, 404, 405,人到齊了沒有,準備熄燈了啊。”
胡八婆話音剛落,白毛不知怎麼的,卻像是被點燃的炮仗一般,瞬間炸了開,朝着宿舍門外就是一聲吼:“熄你妹啊~!”
他這一聲吼,頓時把我們三個都驚着了,胡八婆的腳步聲因爲白毛這一吼,停在了我們宿舍門前,過了有個五六秒鐘,胡八婆的聲音在外門又響了起來:“特麼的!404的,開門檢查。”
聽着門外的怒吼,我們四個的驚恐的目光對視了一番,強子盯着我這熊貓眼的模樣,趕緊對我指了指廁所,低聲道:“蘇然,快進去裝洗臉,用老竇的洗面奶,多擠一點。”
“哦。”
我此時也是有些慌亂,畢竟我這模樣,若是被胡八婆看着了,指不定會多生什麼事端。想着我趕緊低着頭往廁所走了去,只是才走了幾步,門就被從外面推了開,胡八婆那碩壯的身姿,便輕晃着走進了我們宿舍裡,正巧與我驚慌失措的目光對了上。
靠啊,剛進來的時候,忘記鎖門了!心裡想着,我趕緊扭頭快走了兩步推開廁所門走了進去,一陣懊悔,但這會兒說啥也沒用了,畢竟已經被她看着了。
“那個誰,你出來先。”
我剛把廁所門關上,胡八婆的聲音就從外面傳了進來,還帶着她特有的命令語氣。只是這會兒聽着她的聲音,我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我剛纔上樓的時候她還在一樓舍管辦公室裡發呆,怎麼我纔到宿舍不過一分鐘,她查寢就查到了四樓?
難道說,她知道了什麼?還是在記仇中午的事?
“那個,胡姐,剛纔我是說他們呢,聲音大了點,你別誤會啊。”
門外又傳來了白毛認慫了的聲音,說實在的,白毛在我們宿舍裡算是爲人處事最圓滑的人了,雖說是個東漢的直爽漢子,但關鍵時候卻也能屈能伸,說認慫就認慫,一點兒也不含糊。
只是胡八婆並不吃這一套,在白毛剛說完時,便聽到她沉重地腳步聲走到廁所門前停了下來,“蘇然,趕緊從裡面出來,別讓我下樓拿備用鑰匙。”
我擦,備用鑰匙,忘了這一出了,看來躲在廁所裡的這一招行不通,慌亂中我趕緊打水龍頭打開溼了把臉,擠了一大坨老竇的洗面奶,閉上眼就往眼一圈糊,但說實在的,我這會兒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緊張啥。
感覺自己抹得差不多時,我才趕緊眯縫着眼伸手扭開廁所門,在門開的一剎那,我似乎是感覺到了一股吸力進衝我門面而來,嚇得我趕忙後退了兩步,靠在了洗臉池上。因爲眼一圈糊了厚厚的洗面奶,我的眼睛睜不了多大點縫,但僅管如此,也能看得着胡八婆那張臉,好像越來越大,而且她的香腸脣似乎也撅了起來。
“蘇然,小心!”伴着強子的這一聲吼,我眯着眼睛,對着眼前這張大臉一拳揮了出去,妹的,這死肥婆居然想趁機佔哥便宜。這用了八分力道的一拳,卻是打進了空氣裡,胡八婆在我揮拳的一剎那,側身躲了開,這身體的反應速度,把我這種敏捷的瘦子,都比了下去。
“頭可斷,血可流,初吻堅決不能丟!”
抱着這念頭,我拿過放在身旁角落裡的拖把打算自衛,可胡八婆卻後退了兩步,瞥了我一眼便轉身往我們宿舍門外走去,邊走還邊說道:“都趕緊洗洗上牀,要熄燈了。”
聽着離我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我握着拖把杆的手才鬆了下來,胡八婆怎麼莫名其妙來這麼一出,嚇死哥了。強子跟白毛腦袋都湊了過來,瞅着我一臉震驚之色,但愣是瞅了我半分多鐘,一個字兒也沒說出來。
“不管說啥,讓我先洗洗再說。”我眼前的畫面越來越窄,眼角也有些開始刺痛,抹了這麼多洗面奶不知道黑眼圈有沒有擋住,泡沫倒是進眼裡了不少。
顧不得強子他們,我趕忙轉身扭開水龍頭,緊閉着雙眼,兩手捧着水就往臉上潑,只是這水剛觸碰到我眼圈一週,我頓時打了個寒顫,也不知是這水太冷,還是我眼圈現在太容易受刺激。
就這麼小心地洗了三四分鐘,我糊在眼一圈的洗面奶才全數洗掉,每一次沾水我眼一週都跟捱上了冰渣子似的,冰冷倒不說,還刺得生疼。閉着眼隨手揪了條毛巾往臉上擦了擦,我睜開眼朝側面的方鏡看了去,這一看倒是嚇了我一跳,原本漆黑的眼圈,現在居然淡化了許多,只剩下很淡的一層,在眼皮表面,不仔細看應該看不出來。
看着鏡子裡的這個帥哥,我長出了口氣,明天可以放心地去約會了。只是再一想起剛纔發生的事,那些疑惑又上了心頭,胡八婆剛纔這麼追到我們宿舍來,到底是要幹啥?
帶着這疑惑,我走出了廁所這狹窄的空間,只是一出廁所門,就看着了這三個雙手環抱胸前的室友,他們盯着我的臉目光不停地變換着,我臉皮還是有點薄,被他們盯着看,頓時有些尷尬了起來。
“蘇然,你跟胡八婆到底什麼關係?”一直沒開口的老竇,這會兒皺着眉頭盯着我問,而他眼神裡的不可思議讓我有些無語,這貨指定又是想歪了。
在我還沒開口的時候,強子又憤怒地問了一句:“敢情你剛纔那倆熊貓眼是畫上去的啊?”
我聽完心頭一動,剛纔我那黑眼圈雖說我不清楚是怎麼搞出來的,但指定不是畫的,想着我又想起了剛纔打開廁所門時,那股詭異吸力,以及胡八婆那異常的舉動,到底是我太敏感了,還是胡八婆有問題。
“想什麼吶,哥幾個守了你這麼大會兒,不管啥事,你好得吱一聲啊。”估計是見我半天不吭聲,白毛有些煩躁了起來。
我帶着思索地目光跟他們對視了一眼,然後故作深沉,道:“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