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連於大小花園,虛應了幾次景之後,今天我和麗貴妃準備去探如妃了。不知道該帶些什麼,也不能帶太大的東西,我隨手抓了一把金粿子。聽說冷宮的日子不好過,那些個奴才又長了雙勢利眼,身邊有些錢銀,也好讓她疏通疏通。想了想,我又讓紅琴包了一包雜果,冷宮應該也沒有什麼好吃的,就帶給她嚐嚐吧。
想想自己也好笑,以前和她針鋒相對,怎麼看她都不順眼,現在在我的推波助瀾之下,她倒了,我倒又覺得對不起她了。我這種心理可能和偷了腥的丈夫,不自覺的想補償妻子差不多吧?
走到樓下,麗貴妃正背對着我站在湖邊,如果不是她身邊的紅兒,我還真認不出她來。她穿了一身粉紅色的宮裝,上面繡滿了繁複的芙蓉花,一隻孔雀傲立在長長的裙襬,配上她頭上的金朱鳳釵,豔麗又不失霸氣!
她轉過身來,見我正在打量她,抱赫地笑了笑:“原諒我的小氣行爲,之前也受到她不少的氣,難免想要……”我上前握住她的手:“別說了,我明白!”看看我自己,不也留心收拾過?多少也有些耀武揚威。
輾轉來到了一間龐大卻又殘舊的宮殿前,那斑駁的宮門緊緊的關閉着,只有那高高的門坎訴說着它往日的輝煌!一個老宮人正靠在一旁打瞌睡,聽到我們走過來,擡了擡眼沒有搭理。
我們輕輕地推開了門,吱呀一聲,一陣腐敗的味道隨之涌了出來。
裡面雜草叢生,落葉遍地,完全不似外面的花團錦簇,連那太陽也彷佛分外黯淡。我和麗貴妃有些猶豫,後來還是高侍衛帶頭走在了前面。
我們一路向前,心裡越來越覺得毛骨悚然,每走一步都是一種考驗。這些曾在宮裡獨領風騷的美人啊,現在都成了什麼了?看那邊,一個看不出本來膚色的人形物件正在
地上爬動;這邊一個收拾得還算整齊的女子,插了滿頭的枯草,正對着幻象中的鏡子顧盼生姿;也有稍稍正常的,冷冷地看着我們走過,那眼光豹子般的銳利……
我和麗貴妃互相扶持着,手心裡滿是冷汗,高侍衛也步步爲營,唯恐有人會撲上來。就這麼有驚無險地走了半天,卻還是沒有見到如妃。
終於來到了最深處,有着一間已沒有門的小屋,一個人影獨坐在鋪了乾草的一角,依稀是如妃的模樣。身上還算乾淨,頭髮也整整齊齊的束在腦後,只是裙襬有些骯髒了——她還穿着那身鵝黃的宮裝。
聽到響動,她動了動,轉過身來。見是我們,鄙夷地癟了癟嘴,也不起身,只是高傲的看着我們:“怎麼?來看我如何落魄?”我看着她略有些下陷的眼窩,腦子裡突然閃過剛纔看到的那些景象,不覺打了個冷戰。
麗貴妃從我身後緩步走了出來,如妃一見她的打扮,臉色大變。她起身跨前一步,伸手指着她,手上的丹寇有些掉色。“哈哈,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纔是那隻老狐狸!哼哼,賤人,看你得意到幾時,等我出去,有你好看!這冷宮等着你!哈哈哈……”她的笑聲令人生畏,她的表情更是可怕。麗貴妃被她嚇得後退了一步,甩袖說到:“瘋婆子,郡主我們還是走吧!”
我拉着她柔聲說到:“你也別怪她,她落到如肆田地心裡自是不痛快。要不你在外邊等等我,我說兩句就來。”她對着我搖搖頭,示意我還是離開的好,可見我堅持,只好恨恨地瞪了如妃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其實我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是不想就這麼走了,畢竟我不是來看她笑話的。如妃見麗貴妃走了,也不理我,轉身又在乾草上坐了,說了一句很粗魯的話:“有屁快放!”我愣了愣,也不去在意,正想着該說些
什麼,她又說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話:“你是不是帶了吃的,快拿出來,我餓了!”
想不到她的鼻子這麼靈,看來是餓得可以了。我忙拿出了我帶來的雜果,遞到她面前。她毫無形象地吃了起來。“你不怕我下毒?”我好奇她的放心。“你不會,如果是她,那就說不準了!”她瞄了瞄外邊。我沉默,想不到在她眼裡,我還是個正人君子了,可恰恰是我這個“正人君子”設計了她。
“你的首飾……?”看着她光禿禿的頭頂,我有些奇怪,記得那天她可是頂滿了金銀珠寶啊,程皓不會小氣到收回這些吧?“你以爲我這間房是怎麼來的?”她頭也不擡,好像在說一件和她無關的事一樣。“這小屋我也沒幾天可以待了,被他們榨乾後,很快就會被趕出去了!”她拍拍手,一包東西都吃完了。
我又掏出那包金粿子,揹着門塞到了她手裡。她愣了愣,也沒有推卻,就收了起來。“你在補償我嗎?爲了那天?”她一語道破,我有些狼狽。她輕輕地笑了笑:“所以說你天真,這世界利用了就利用了,千萬別表現出一絲愧疚,沒人會多謝你!”
“我不是要你感謝我,我只是想自己好過點!”我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其實也不全在你,成王敗寇,願賭服輸。只是不知道他也早有準備!幾年的夫妻,都是假的!”如妃說得悲哀,語氣卻是淡淡的,或許是因爲她自己也是如此吧。
她調轉視線,看着我說:“希望你等的那位是不同的!”我的心裡猛地一跳,不覺有些惶惶地,是啊,我做了這麼多,都是爲了一個他,希望他是值得的。
“你走罷,無事也別再來了,你我非同類!”如妃背過身去,不再理我,只在我轉身之時說了一句:“小心狐狸!”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門外的麗貴妃,心裡暗暗嘆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