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
不論是在廝殺縱橫的戰場,還是在安慰平凡的家庭,只要心中還藏有着“恐懼”,那麼都會聽到這個聲音。
尖利,徹骨,冰寒,這些詞都僅僅只能形容這個聲音的猙獰一角。它是扭曲的,亦是仇恨的,只要是作爲“人類”這個種族,都能從心底感知到這種在生命位階上的殘忍與漠視——
“順從死亡吧——”
甚至不需要理解,這樣的意義就被打入每個人的心頭。
“你們所製造的一切——”
在人類科技的殘骸旁,虛數撕扯着現實,在空間的裂解和崩壞能的重組中,鋼鐵突兀地“誕生”,編合,在遠超人類的理解中,一臺臺裝甲車在現實中重現,甚至上面的編號都和那些被崩壞獸蹂躪的殘骸一模一樣。
“你們那令我作嘔的造物——”
吱嘎——
“它們”動了起來,那些彷彿從想象中憑空走出的科技產物,那些幾乎是從鏡子中剝奪下的形象移動了,每個士兵都如此熟悉這些履帶碾地的嘶啞,發動機燃燒的咆哮,可這些“戰友”此刻卻被“復刻”爲了殺戮他們自己的屠矛,和崩壞獸並行,與死士接踵!
“……”
衝鋒的士兵無言了,甚至連扣着機槍扳機的手指也隨着思維一同暫停了,戰車還在無腦地向前衝鋒着,將他們帶往死亡。
最後,士兵看到了炮口熟悉到極點的加熱,過電和白光。
“後撤!後撤!後撤!!!”
Ryuba是這片戰場上第一個戰勝了恐懼的人,但他也只能扯着嗓子吼,因爲崩壞能再一次干擾了原有的通訊線路。他一瘸一拐地衝到陣地炮旁,拽過呆愣的士兵,一巴掌抽上去:
“開炮!把它們攔下來!!!”
“可是——可是有人……”
士兵指着在崩壞獸中間炸起的火海,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那雙不知所措的眼睛在一個呼吸間卡住了Ryuba的話。
Ryuba動了動嘴,咬住了脣,目齜欲裂:
“開炮!維護防線!他們——他們回不來了!!!”
士兵瞠目結舌,他轉頭看向前方紛飛的戰火,無意識地搖着頭,他想反駁,可他不知道怎麼反駁,有隻崩壞獸猛地踩爆了一輛無腦衝鋒的戰場,他嚇了一跳,手指扳了下去,炮彈脫膛,這個少年兵像是犯了錯一般瘋搖着腦袋,牙齒擠壓着舌尖: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Ryuba撞開了另一批舉着通訊的人,考慮到崩壞能失控可能會影響無線通訊,採用的光纖傳導的通訊設備也一同搬了過來,連接着最近的信號站,這目前應該是唯一能夠和指揮部聯絡的手段。
“報告!這裡是——”
“立刻防衛!堅守陣線!”
另一頭的聲音堵住了Ryuba接下來的話,那是Mei:
“你們立刻堅守防線!我們通知居民撤離!!!”
“——瞭解。”
沒有再詢問,也沒有再遲疑,Ryuba首先掛斷了通訊。
“Ryuba上尉!指揮部有沒有什麼——”
“守好防線。”
Ryuba轉頭走出人羣,一瘸一拐,提着電磁步槍:
“給活人守好防線!”
在指揮部,一切都變得更加雜亂,所有的情報都像是暴雪一般席捲了每一處空氣。
“地區崩壞能增強!需要撤離民衆!”
“通報呢?!通報怎麼還沒有開始?!”
“Mei博士!你不能無視審覈直接開啓避難通知!這會造成大混亂的!”
Mei她正準備直接越過審覈,下達避難警報時,被人攔住了。聽到這樣的質疑,Mei卻被氣笑了:
“你在開玩笑嗎?看看崩壞能指示!它已經遠遠超過了最低安全域!每一分鐘都可能導致成百上千的人死亡你知道嗎?!”
那個阻止她的人似乎被嚇住了,張着嘴,還想說什麼,便被Mei一把推開,可又一個人慌張地插入了本就紛亂的節奏:
“緊急報告!是上級通訊!”
Mei本不想去理,她的手指已經停在了警報器上,可是這倒黴的通訊已經自動接通了,首先傳出來的居然還是水果被啃咬的咔擦聲。
這種聲音突兀到整個指揮部都安靜了下來,因爲這個通訊切入了廣播。
所有人都擡起頭,望着喇叭,他們都聽到了“咔哧、咔哧”的聲音,這是唯一悠閒到讓人恨不得唾罵的聲音,隨後,才慢悠悠地響起這樣一個冷靜,甚至隨意的男低音:
“繼續保持聯絡,監控戰場狀態,不必發送避難通知,情況還在掌握中。”
喇叭裡響起了什麼東西放在桌子上的悶響:
“情況,還在我們掌握之中。”
沒有留下任何質疑反駁的機會,這個來自於上級的命令再一次乾淨利落地斷掉。
Mei立刻衝到了警報旁邊,卻絕望地發現,啓動正常的按鈕灰暗了下去,她不死心地按了按,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誰切斷了避難通報?!”
“誰切斷了避難通報!!!!!”
可再一次交紛亂起來的指揮部淹沒了她的聲音。
不同於防線上的殘酷,也不同於指揮部內暫時的混亂,在崩壞的最中心,卻是死寂和冰冷。
Kevin和即墨一同潛藏在倒塌的廢墟之後,壓低呼吸。
“你們在哪,蟲子們……”
蒼白的節肢從他們躲藏的廢墟前掠過,巨大的身影遮蔽了天光。
那隻人偶現在就像捕食的蜘蛛,四處搜尋着,準備獵殺名爲“人類”的獵物。
也許在那隻人偶倒下的時候,“律者”的意識就徹底取代了“Marlin”的人格,以至於現在這具人偶也不再具有原本那精緻的外形,變得更加猙獰而暴戾。
周圍,那些被打倒的死士和崩壞獸再一次重構,但光從氣息上就能明白那遠超於平均線的崩壞能。
這,纔是真正的“律者”。
沒有支援;
沒有情報;
更沒有多餘的隊員。
在這片戰場上,只有Kevin·Kaslana和即墨。
“唔!——”
喀!
輕響,Kevin將脫離的骨骼挪回原位,但斷掉的骨骼卻沒有辦法,他只能潦草地用鋼管固定。
“你沒問題嗎?”
即墨看着Kevin上臂那過於簡單的包紮,他覺得以現在Kevin的狀態恐怕只能發揮原本60%的戰鬥力。
“呵。”Kevin卻是笑了起來,不過吊起的嘴角更像是冷笑:
“只是死士和崩壞獸的話——”
嚓。
看上去相當帥氣的單手上膛。
“我能打一整天。”
“哼。”
即墨也笑了,鐮刀橫置:
“那這個大傢伙交給我了。”
是在說大話嗎?是在逞強嗎?
是的,兩個人都在逞強。
但這是他們現在唯一能做而且不得不做的事情,就算他們被打斷脊樑,他們也會強撐站起來,像瘋狗一樣進攻。
他們都知道現在出不去,而唯一能將這個“律者”拖住的要因,就是他們自己。
哪怕只有一秒鐘。
“我——聞到你們了!!!”
伴隨着這樣的尖利嘶嚎,一棟廢墟被劈成碎片,而唯二的人類也閃出了煙塵,槍鳴和鐮影同時閃起。
“律者”。
人類。
第一次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