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牡丹亭》,大衆其實都較爲熟悉。
畢竟無論是極有名的“則爲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還是“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荼蘼外,菸絲醉軟”,都是極動人的詞句。
陸子安挑中這部劇,倒是在衆人意料之外。
畢竟如此軟蜜香儂的詞調,着實與陸子安素來表現的風格不搭。
【那既然都猜中了的話,能不能公佈一下神秘的禮品是什麼?】
【對呀對呀,超好奇的!】
【猜中的小哥哥,我給你算了一卦,發現你命中缺我呀!】
【哥!從現在起,你就是我親哥了!咱爸說讓你趕緊回家吶!】
一時之間,直播間裡成了認親現場。
所有人嘻嘻哈哈地笑,但是目光卻始終膠着在陸子安的刀尖。
做皮影,刻刀的分工其實很講究。
一如陸子安所說的口訣一樣,各種花紋所用的刻刀都不一樣。
而在這雕刻線裡,不僅有虛實之分,還有繪線、暗線之分。
虛線爲陰刻,說白了,其實就是鏤空形體線,皮影裡很多都是這種線法。
實線就是保留形體輪廓,挖去多餘的部分,也稱陽刻。
但凡是白色的物體,都是用陽刻法。
“像我現在這樣。”陸子安輕輕拿刷子刷去浮屑,語氣輕悠:“用刀劃線,而不透皮,則是暗線,一般用在活動的關節處。”
心思玲瓏,用刀極巧。
薄薄一張紙片人兒,竟然也有眉有眼,雙目含情。
不過寥寥數刀,一個含嗔帶嬌,溫柔軟媚的麗娘便已呈現出來。
“其實,最開始我是想雕別的的。”陸子安笑了笑,輕輕拿起來,用筆代替刻刀,開始雕琢更細緻的部分:“因爲《牡丹亭》用來做皮影的話,表演我不會,所以你們要問的話,我也沒什麼好瞞的,神秘的禮品就是我現在雕刻的這個。”
讓他表現男人拿刀砍劍什麼的或許可以,想讓他操縱皮影,來表現女子懷丨春心事?
emmmm,饒了他吧。
【!!!果然大手筆,居然一送送了棟別墅!】
【爸爸!你在哪兒啊!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親親女兒呀!】
之前中獎的粉絲,現在連頭都不敢冒了。
衆人嬉鬧過後,倒是回過神來了,開始琢磨起陸子安的前半句話。
【那你最開始是想雕什麼?】
【對呀對呀!】
【叮,好奇寶寶上線啦!】
【求求你告訴我,不然我感覺今天吃飯都不香。】
衆人追問得頻了,陸子安慢悠悠把制好的純色化入稍大的酒盅內,當着衆人的面,放入幾塊用精皮熬製的透明皮膠。
把盅子放在特製的燈架上,下邊點燃酒精燈火以後,他才微一挑眉,慢慢地笑:“當然是《探谷》。”
原本看得很是認真的沈曼歌驟然擡起頭,撞進陸子安笑意輕淺的眼眸裡。
當初,她急着上臺,只錄了一小段兒音頻發給他,他也從來沒有回覆過她唱得怎麼樣,她一直以爲,子安不知道是她唱的來着……
本以爲他不記得,卻沒想到他一直記在心裡,這種感覺……
措不及防地,她竟然紅了臉,有些倉促地別開臉去,耳後一片緋色。
窗簾拉得極緊,電腦淡淡的微光,照亮着面前一小塊區域。
在這樣的情景裡,她嬌羞的情景一覽無遺。
直播間裡剎那間鬧翻了天,嚷嚷着求真相,不想吃看不懂的狗糧。
真可惜。
陸子安盯着沈曼歌的側臉,頗爲懷念地捻了捻手指頭,如果這時候撫上她的臉,觸手極滑,既溫且潤,含羞帶怯的模樣,要多美有多美。
那種感覺,他一直記得。
可惜,隔得太遠了。
從回憶中抽身,陸子安忽然有些意興闌珊:“原因?當然是因爲曼曼——她報的社團當初參加過表演,她負責的部分,正是《探谷》。”
這一來,所有人都瞬間涌向了沈曼歌的直播間,紛紛舉雙手雙腳懇求沈曼歌唱一段兒。
沈曼歌沉吟片刻,咬了咬脣,有些惱恨陸子安莫名其妙又撩她,明明摸不到碰不着的,偏偏讓她難受!
帶着這般心理,她瞪了他一眼:“那你做出來啊,你表演我就唱。”
她就不信了,他能做會雕倒有可能,難道他還能會玩兒皮影?
【陸大師,你表現真男人的時候到了!】
【這種時刻,怎麼能輸給區區小女子,陸大師上,拿出你一夫當關的氣概,全部雕出來,唱到她哭暈爲止!】
【看熱鬧不嫌事大,我默默看戲。】
【瓜子花生烤魚片了,啤酒飲料礦泉水啦!前面麻煩把腿收一下。】
陸子安挑眉與沈曼歌對視片刻,明明曼曼耳根子都紅了,卻偏偏犟着勁不肯認慫。
直到看到她含嗔帶嬌的眼神,陸子安才欣然一笑,利落地應了戰:“好。”
這些網友也真是有趣得很,原先都在勸他應戰,這會兒倒跑去曼曼面前說好話了。
【我們都相信你的,陸大師肯定雕不出來,曼曼小姐姐你要給他準備搓衣板嗎?包郵哦!】
【如今不流行搓衣板了,我推薦搖控器,這玩意好使得很!】
沈曼歌哼了一聲:“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剛纔可都在跟他說我肯定唱不出來呢!”
【喲,這傲嬌!我喜歡!】
【我就喜歡你這小脾氣!儘管發!我吭一句聲我就不是男人!】
【你本來也不是男人,小妹妹,想假裝前記得改下性別。】
被他們一插科打諢,沈曼歌本就是配合演出,現在是真演不下去了,藉口倒水跑出了鏡頭視野。
等陸子安將麗孃的剩餘部分做完,他也沒準備當即上色了,真的開始認真裁切起新的皮影來。
有了第一個皮影打底,第二個他完成得又快又好。
人物分爲數個部分,不用再細緻講解和演示的時候,陸子安不再刻意放緩速度。
每個部分都雕琢得精益求精,難得是極富神韻。
每個弧度恰到好處,甚至,當他隨手將穆桂英的頭部擱在前邊的時候,衆人看到她的眼神,盯着看的時候,都讓人從心底裡產生畏懼感。
而這樣,竟然還僅僅只是雕刻完畢,還沒有進行另一個步驟——敷彩。
光是這樣當然還不夠,陸子安做筆尖探入之前熬煮的盅內,目露滿意:“可以了。”
此時膠色交融,成爲了粥狀。
陸子安趁熱,將這些零散的部件都漸漸敷上了顏色。
雖是色彩種類不多,但因爲陸子安擅於配色,再加上點染的濃淡變化,使得皮影最終的色彩效果異常絢爛。
筆尖輕輕點染,陸子安微微抿着脣,不敢有絲毫懈怠。
等到手中最後一片畫完,他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腕,隨手摸去時,才發現已經畫完了。
“嗯,稍等一下,我把這些撤掉。”陸子安將手中皮影放了下來,將酒精燈什麼的收拾了一下。
等到桌面重新清理得乾乾淨淨,他纔拿出一個木箱子,語氣輕快地道:“好了,前面的鋪墊完成,現在到了皮影製作最關鍵的一步——脫水發汗。”
這一步驟,方法很多。
有用薄木板夾住皮影部件,壓在熱炕的席下;
也有的用平布包裹皮影部件,以烙鐵或電熨斗燙;
此外還有一種土辦法是用土坯或磚塊搭成人字形,下面用麥秸燒熱,壓平皮影使之脫水發汗。
但哪一種,都與陸子安此時的不一樣。
“這是我當時在亰製作鈞瓷的時候,順手琢磨出來的一個小玩意。”陸子安輕輕撫摸着它,神色竟頗爲懷念:“這也是出自我的一個構思,是我帶皮影材料來這邊的主要原因,只可惜一直太忙,也沒來得及試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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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總算是逮着了機會,也正好可以試試看這個裝置到底有沒有用。
小巧玲瓏的木箱,打開後,裡面竟是一件精美的瓷器。
形狀頗爲奇巧,上面是一個頂蓋,奇怪的是蓋子上面竟然很大,而且還是平的。
底下是一個個小方格,微微凸起,每個格子顏色都不一樣,偏偏還能融爲一體,看着倒是很有意趣。
尤其整件瓷器,光華瀲灩,淡淡的青色裡,染着三分紫紅,一眼望去,人們最先看到的,不是瓷器,而是那在瓷面上悠然舒展的雲霞……
但凡對鈞瓷略有了解的,一眼便知,這件瓷器,絕對是鈞瓷精品。
不止直播間裡的衆人呆住了,就連電腦前的許多工匠也傻了眼。
不,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吧?
難道……
鏡頭前,陸子安彷彿洞悉了他們想法一樣,笑眯眯地解答了:“現在,我們就來試試吧!”
是的,就和他們想的一樣,他就是要拿這件瓷器,來……練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