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鐵弟的介紹,蘭花村的休閒廣場是由原來的曬穀場改建而成的。廣場的地勢平坦,空曠無垠,東西寬廣,南北狹長,面積約有30畝,摺合2萬平方米,休閒廣場的北面是一座氣勢恢宏,古色古香的顧氏祠堂,祠堂裡面供奉着顧氏的歷代祖先的神牌,一年四季香火不斷,子孫繁茂,家家興旺。
根據我對建築風水學的研究,這座祠堂位於蘭花村的中軸線上的黃金分割點,往北,與山谷中的紅樹林莊園遙相呼應,旁邊還有一條寬闊的,緩緩流淌的江河,從風水學的角度看,形成一個藏風聚氣,遙相呼應的格局,簡直是天地人和諧一致,難怪顧大叔顧大嬸一家自從承包了紅樹林莊園之後就混得風生水起,飛黃騰達了。
傍晚六點前後,祭祀花神的活動告一段落,太陽還沒完全下山,休閒廣場上已是鑼鼓喧天,人聲鼎沸,空氣裡瀰漫着刺鼻的鞭炮味道,令人感受到一份濃郁的鄉土情懷,還有久違了的【人情味】。在休閒廣場的中央,三百張圓桌子座無虛席,我們的桌子靠近江濱長堤,能依稀聽見潺潺的流水聲,我一邊吃盆菜,一邊好奇地東張西望,在我看來,蘭花村的村民都挺純樸的,表面上與其他鄉村的村民無異,但是,仔細品味,卻發現他們有一種淡淡的儒雅氣質,也許是因爲他們都是種蘭花種竹子起家的,自然而然收到了薰陶。
當我在留意村民的時候,村民也在看我,偶爾有幾個好奇的大嬸大姑走過來和我搭訕,就譬如那位在蘭花村中赫赫有名的“媒人婆”七姑,她一臉驚奇的問顧晨楓:“阿晨,這位白淨漂亮的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嗎?”
顧晨楓聽了,呵呵地傻笑,同時看着我,眼睛裡彷彿綻放着期盼的光芒,我不置可否地傻笑,於是,一桌子的人也陪我傻笑起來。
我被顧晨楓的殷切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只好把視線調開,環視廣場的四周,東面、西面是一棟棟緊鄰相接的別墅,儘管建築風格各異,氣勢卻如出一轍,奢華,大氣,不難揣測這條村莊藏龍臥虎的盛況。
我再把視線調到南面的山谷裡,夕陽中的紅樹林莊園披上了一層淡紅色的輕紗,竹林會館在綠意中呈現神秘撩人的嫋嫋之態,令人遐想萬千。梯狀花田層層疊疊沿山勢迂迴曲折,帶着完美的弧線向我蔓延過來,這樣的風景讓人永遠看不膩,我不禁有種時空交錯的幻覺,彷彿自己就是萬能的花神,我的身體跟隨天空中的朵朵淡雲飄來飄去,恆久懷抱着這美麗的,與世無爭的村莊。
正想着,忽然聽見左邊的顧晨楓問我:“程小姐,你在看什麼?”
我愣一愣,然後笑着說道:“你還是叫我小諾吧!我的好朋友都是這麼喊我的。”
顧晨楓燦爛的笑了一笑,隨即說道:“小諾,你是不是覺得幾千人在露天吃盆菜很奇怪,很彆扭?”
我搖一搖頭,說道:“怎麼會呢,我覺得挺有風味的……”正說着,丁香雪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一屁股坐在顧晨楓的旁邊,然後,她用鄙夷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凜冽的目光裡流露着酸溜溜的醋意。出於女人的本能,我聳了聳眉毛,不甘示弱地回敬她一個調皮搞怪的眼神。
丁香雪夾起一塊令人垂涎欲滴的白切雞腿送到顧晨楓的碗裡,我不由得用渴求的目光盯着那一塊雞腿,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顧晨楓立即把碗裡的雞腿借花敬佛轉移到我的碗裡。爲了增添酸風醋雨的效果,我對顧晨楓說了聲謝謝,同時刻意地眨了幾下眼睫毛,頓時把顧晨楓逗得雙頰緋紅,我又衝丁香雪挑了一下眉毛,然後當着她的面毫不客氣地把雞腿消滅掉了。這下子,氣得丁香雪粗眉倒豎,鼓着腮,瞪着我,灰黃色的臉龐變成了絳紅色,真有點嚇人。
當我吃完了雞腿,右邊的鐵弟湊到我的耳邊,用聯盟似的語氣低聲道:“諾姐,幹得好!”我聽了這句話,連忙側着頭看着鐵弟,他的臉上流露着幸災樂禍的神情,我一下子明白過來這是三角戀,鐵弟喜歡丁香雪,但是丁香雪卻單戀顧晨楓!
我忍住笑,向鐵弟打了個“哪裡!哪裡!”的眼色,鐵弟也擠眉弄眼,好像懇求我要不遺餘力的打擊丁香雪對顧晨楓的幻想。我聳一聳肩,對鐵弟做了個“無能爲力”的表情。鐵弟苦着臉,彷彿在拜託我要盡力而爲。
忽然間,丁香雪沒頭沒腦地迸出了一句:“鐵弟!你的眼睛長眼挑針啦?!”
鐵弟立刻對丁香雪冷哼一聲,說道:“關你什麼事?!”
丁香雪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挖苦鐵弟:“看不出你竟然喜歡阿姨。”
我聽了這句話,起初反應不過來,後來才明白原來丁香雪在譏笑我年齡比她大,我正打算不露痕跡的反擊她,鐵弟卻搶着說道:“你纔是阿姨,她看上去比你年輕漂亮多了。”
我撲哧一下笑了出來,顧晨楓一臉不解的插話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怎麼我一句也聽不懂?”
我立刻回答:“我們在討論丁香雪的阿姨的眼睛裡長了眼挑針。”說着,我向丁香雪挑了一下眉毛,她又被我搶了話語權。
顧晨楓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聲,然後很認真的問丁香雪:“那麼你阿姨的眼挑針好了沒有?”
話音剛落,我和鐵弟不約而同地掩嘴偷笑,顧晨楓微微皺着眉頭,不知所以然的傻笑了一下,只有丁香雪鬱悶的抿着嘴脣,一副忿忿不平的樣子。
聚餐之後,休閒廣場的東面拉開了一張巨大的布幕,播放起周星馳的經典電影,這部電影我看過不下數百次,於是跟着顧晨楓到休閒廣場的西南一隅參加遊園會。遊園會除了有傳統的攤位遊戲,還有美食亭,供應免費的燒烤,咖喱魚蛋,章魚小丸子,鮮榨果汁,珍珠奶茶等,各式風味小食,應有盡有,我高興極了,差一點以爲自己到了北京路。
顧晨楓因爲長得高,似乎頗有投籃球的天賦,他參加投籃遊戲贏了三份獎品,一個金色的熒光髮箍,兩個手提電子紅燈籠,拿到獎品之後,他不由分說的把髮箍戴在我的頭髮上,髮箍上有一對彈簧的觸角,猶如兩根天線直立似的,還發出金色的光,充滿了科幻的味道。顧晨楓一邊笑,一邊說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外星美人。我對這個新綽號很是受落,前俯後仰的笑個不停。
彎彎的月亮漸漸爬上了夜幕的中央,人潮消退,寧靜空曠的休閒廣場洋溢着一種獨特的恬淡,時間流動得很緩慢,很緩慢,慢得讓人忘記了時間。顧晨楓帶着我沿着江濱長堤上漫步,與水有關的景緻隨時可見,在碼頭對開的岸邊,淺白色的遊艇一字排開,綿延至視線不能觸及的遠方,氣勢不亞於香港的西貢海旁,看來,這條村莊的人不是一般的富有。
顧晨楓指着駁岸側邊的一艘白色遊艇說道:“小諾,那是我們家的遊艇!明天我們可以開船到珠江玩。”
我提着電燈籠,走到駁岸上,藉着高大的燈柱看了那艘遊艇一下,這艘船的長度大約有十五六米,流線型設計富有時尚感,運動感,船身形態猶如一隻振翅高飛的大鵬鳥,不鏽鋼圍欄在夜色中閃閃發光,遊艇的上層還有一個藍白相間的遮陽帆布篷,帆布迎風輕舞,洋洋灑灑,令人感受到一份地中海式的悠閒恬靜,我傻傻的問道:“這艘遊艇能開到我家嗎?”
顧晨楓笑了笑,反問我:“你家住在哪裡?”
我呵呵地笑了幾聲,說道:“我家就在海珠區,珠江的南岸,可以在中大碼頭上岸嗎?”
顧晨楓支着下巴想了想,然後回答我:“絕對可以!”接着,他擬定了一條開船到我家的航線,說從什麼河道轉到什麼河道,又從什麼河道進入什麼河道,我聽得糊里糊塗,心想:顧晨楓這傢伙表面看起來很“笨”,其實頭腦相當清晰。
我聽着顧晨楓說話的內容,看着他說話的神情,越來越肯定他並不是我要尋找的韓晨,儘管他們的外貌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可是,從事建築設計的韓晨怎麼可能在半年之內變成種植花卉水果的鬼才呢?這一點是最有力的證據。
想着,想着,我感到意氣闌珊,這個故事發展下去恐怕會變得很無聊,充其量又是另一個辛子軒!我已經有一個接近完美的辛子軒了,沒必要再來一個是不是?否則真有點審美疲勞!
順着這個思路,我突然悟出一點破綻,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個信息來得實在太容易了,莫非是高澤那傢伙故意把這個消息泄露給我?難道這又是高澤一手策劃的惡作劇?想到這一點,我氣憤得直咬牙,恨不能長一對翅膀飛回廣州狠狠暴打高澤一頓!
當我想得出神入化的時候,顧晨楓突然把我拉進懷裡,在我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話,我嚇得本能的向後退,退到駁岸的低矮欄杆上,幾乎掉到水裡去。顧晨楓向我走近,扶着我的肩膀,並且一臉疑惑的問我:“小諾,你沒事吧?你好像很容易走神?”
我愣了一愣,回答:“我偏向於發散性思維,一不小心就會跑神。”
顧晨楓笑了笑,說道:“我跟你相反,我偏向於聚合性思維,所以看起來有點反應遲鈍。”
我撲哧一下笑了出來,點頭說道:“這一點我看得出來,世界上的許多科學家都是像你這樣的,大智若愚。”
顧晨楓又傻笑了一下,突然間逼近我,伸出手臂似乎要抱我,我嚇得扭頭看背後的河水,驚呼道:“不要過來,我要掉進水裡了!”
顧晨楓瞬間摟住我的腰,與我四目對望,鼻子與鼻子的距離不過一釐米,我驚恐的問他要幹什麼,他用焦灼的嗓音反問我:“小諾,你剛纔到底在想什麼呢?”
我躊躇了好一會兒才硬着頭皮回答:“我剛纔在想我的男朋友,不知道他現在正在做什麼。”當我說完了這句話,我下意識地打量着顧晨楓的反應,只見他的嘴角微微抽動了兩下,眼睛裡彷彿閃過一抹失落的寒光。我於心不忍,於是小心翼翼地提議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顧晨楓稍稍鬆開了我,突然又捏緊了我的肩膀,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男朋友是一個怎樣的人?”
我一時間被問住了,心裡嘀咕着我現在的正印男朋友到底是高澤還是辛子軒,想來想去,最後,我竟然把韓晨的特點說了出來:“他是個灑脫、悠閒、溫柔、體貼的人。”頓了頓,我又補充道:“他是個有潔癖的書呆子。”
顧晨楓聽了,目光變得呆滯無神,嘴裡反覆嘟囔着,彷彿把我的話嚼爛吞進肚子裡似的,我輕輕的推開他,說道:“顧晨楓,我們回去竹林會館吧?”
顧晨楓愣愣地“哦”了一聲,卻徑直坐在駁岸的地板上,把兩條腿伸到河裡,鞋子浸沒在河水裡,我在他背後勸了他十幾分鍾,他一聲也不吭,從側面看,他的表情呆板而木訥,彷彿靈魂出竅似的,這種症狀與高亮的自閉症發作時一模一樣。看情形,他似乎打算在駁岸上冥想一整夜。
我拿顧晨楓沒辦法,索性也坐在駁岸的木地板上,把穿着涼鞋的雙腳伸進河水裡,春末的河水清冷透骨,一股寒意從小腿一直傳遞到背脊,我渾身打了個冷顫,感覺鼻子癢癢的,忍不住掩嘴打了個響亮的噴嚏,這麼一來把陷入沉思的顧晨楓嚇醒了,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遞給我,我撇了一下嘴,不領他的情,然後用自己手絹擦鼻子,他微微的笑了一笑,脫下了外套,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趁機說道:“我快冷死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他皺着眉頭想了一想,然後點一點頭。
就在這時,忽然從對岸傳來一陣巨響,接着,天空上躍起一條自上而下的火蛇,火蛇直衝上雲霄,然後,在我的頭頂上綻放了一朵光亮照人的嫣紅煙花,猶如一朵驚世怒放的牡丹花,花朵消失前,在天幕上幻化成無數閃動的銀色滿天星,熠熠生輝,如夢如幻,令人窒息!緊接着,又是一聲巨響,另一朵璀璨奪目的煙花又在我的頭頂上盛開了,這次的形狀像是一朵金黃色的蟹爪ju花,流光溢彩,燦若星河,彷彿在天空裡灑下了繽紛的花瓣雨!
火樹銀花一個接一個的登場,美不勝收,妙不可言,煙花投影在河水裡,交織成一幅變幻莫測,浪漫旖ni的畫卷,我目不暇給,我興奮到極點,我仰起頭,拍手歡呼:“好漂亮的煙花啊!好漂亮的煙花啊!”我驚呼着,感覺我的後腰被人緊緊的摟着,我扭着頭,看見顧晨楓一臉幸福的注視着我,我竟然產生了錯覺,於是不假思索地在他的嘴脣上親了一下,然後又把注意力集中在頭頂的煙花。
大約兩分鐘後,這場小型煙花表演嘎然而止,四周恢復寧靜,我悵然若失,彷彿在最高興的時候被人澆了一頭冷水,我側着頭向顧晨楓撒嬌道:“煙花這麼快就沒有了?”
顧晨楓愣了愣,隨即拉長視線看着對岸,我也跟隨他的目光遠眺對岸,沒想到,在對岸放煙花的人竟然是鐵弟,還有幾個小男孩,於是,顧晨楓扯着嗓子向鐵弟發號施令:“表弟!繼續放煙花!”
幾秒後,鐵弟在對岸那邊回答:“煙花已經點完了,沒有了!”
顧晨楓不假思索地喊道:“快去買!買多一點!我給你報銷!”
話音剛落,對岸的孩子們歡呼起來,鐵弟奔跑去買菸花,幾分鐘後又飛奔而回,不一會兒,我的頭頂上再次出現五光十色,繁花似錦的天幕,煙花一個比一個壯麗,一個比一個眴爛,籠罩在我的頭頂上,把我的情緒推到巔峰狀態,我無意識的靠在顧晨楓的懷裡,任由他在我的耳際和臉龐不停的輕吻,當最新穎的【繡球彩虹煙花】在我的眼前怒放時,我驚呆了,只見金色大繡球吐露出淡紫、紫紅、洋紅、靛藍、湖綠、橙黃、檸檬黃七色光柱,掛在半空中猶如一道彩虹瀑布,一直燃燒綻放,久久沒有隕落,把整個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晝,我亢奮得忘情尖叫,冷不防,我的臉頰被顧晨楓捧在手裡,他的嘴脣封住了我的嘴脣,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的舌頭迫不及待的攻城略地,我掙扎了幾下,就沒有再反抗了,轉而熱烈的迴應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