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冷麪笑匠

第二天的午飯時間,我沒有胃口,打算在辦公室裡吃個三文治就算了,韓晨卻提出,請我和張鈺到公司附近的泰國餐館吃午飯,我支着下巴想了一想,反正不吃白不吃,白吃誰不吃?!就這麼想着,我已經被他們拉到餐廳坐下了。我點了自己最愛吃的泰式咖喱雞飯,還有一客火辣辣的冬陰功湯,這種霸道的味道,能激發我遲鈍的味蕾,吃着,吃着,我的頑皮勁兒來了,一邊吃飯,一邊不分尊卑地,把上司韓晨作爲開玩笑的材料,聽得張鈺笑不攏嘴。幸虧韓晨是個好好先生,他好像一點也不生氣,只是一邊吃飯,一邊看着我笑。

??張鈺舔了舔嘴角的咖喱,忽然杏眼圓睜,驚訝地冒出一句:";諾姐,你看!江宇來了!";我正眉飛色舞的說笑,冷不防聽到這話,不知怎的,一下子從座位上滑了下來,順勢蹲在地上,用桌布掩護着自己的臉,定一定神,擡起慌張失措的眼睛,問張鈺:";江宇在哪兒?他沒有看見我吧?";這時候,我看見張鈺雙手掩住嘴,全身顫抖地看着我,一對眼睛眯成一條縫似的,我馬上意識到,我被張鈺那死丫頭捉弄了!隨即站起來,做了個假動作,一揚手,給了她一個";耳光";。

??張鈺整個人往後仰,哈哈地笑了一會兒,忽然又一臉認真地說道:";諾姐,我覺得江宇又帥氣,又可愛,膚色健康,身材一流,如果你不喜歡他,不如把他介紹給我吧!";

??我愣了一下,立刻想起來,昨晚江宇開車送張鈺回家,估計就這麼一次接觸,傻大姐張鈺就看上了江宇。我忍不住在心底裡笑了出來,想道,好啊!如此一來,江宇的問題就完滿解決了!於是,我笑着回答張鈺:";沒問題,有機會我爲你們做媒!";

??張鈺眉開眼笑,嘴裡忙不迭地說謝謝,這時,一直不怎麼說話的韓晨終於開腔了,他做了個頗瀟灑的動作,從口袋裡摸出兩張紅色的大額鈔票,遞給張鈺,說道:";張鈺,麻煩你去地下商場幫我買一包四季春泉(煙)!";張鈺似乎愣了一愣,大概是她還沒吃完飯,不曾想到韓晨會在這時讓她去買菸,韓晨看着神情呆滯的張鈺,咧着薄薄的嘴脣,笑了一笑,又眨了一下長長的眼睫毛,補充了一句:";剩下的錢不用找給我,你拿去買芝士蛋糕吃吧!";話音剛落,我看見張鈺連嘴角的咖喱都沒顧得上擦掉,拿着錢,一溜煙地跑出了餐館。

??我默默地看着韓晨,心裡忍不住想道:韓晨,你是不是神經錯亂了?一包煙頂多二三十元,你怎麼給了張鈺兩百元?

??這時候,韓晨突然換了一種奇怪的神情,擦了擦嘴,倉促地喝了一口水,坐正了身體,聳了一下寬廣瘦削的肩膀,俊逸蒼白的臉上寫滿了沉重,這讓我的心不自主的抽搐了一下,想道,瞧他這副煞有介事的樣子,該不會是有什麼嚴重的事情要告訴我吧?

??韓晨隔着飯桌,把臉向我湊近一點,薄薄的嘴脣微微啓動,聲音有點兒顫抖的說道:";第一,今天是我的生日,第二,我的新家剛剛裝修好,爲了答謝你免費幫我出設計圖紙,我想請你今晚到我家吃飯!";

??我愣了一會兒,忽然失聲笑了出來,差一點就把米飯粒噴到韓晨的臉上,韓晨被我逗笑了,凝重的五官立即舒展開來,向我展示一個儒雅的微笑,露出兩顆潔白的兔子牙齒。我擦一擦額角的冷汗,把臉湊近了一點,埋怨地說道:";不就是請我吃飯嗎,有必要把氣氛弄得緊張兮兮嗎?";

??在我的記憶裡,大概是五六年前吧,也許是更早之前,韓晨就是一個時常皺着眉頭,喜歡傷春悲秋,喜歡故弄玄虛的冷麪笑匠。他在說話前,每每來一些引人注意的小動作,營造出煞有介事的氛圍,使人不自覺地被他帶進緊張的故事情節,然而,當他把話說完,人們先愣住片刻,隨即爆發出哈哈大笑。最難得的是,儘管人們笑得前俯後仰,而韓晨的臉上只掛着淡淡的微笑,儼然一副哲學家的模樣。

??正說着,韓晨微微地笑了一笑,很快就收斂起笑容,蹙着眉,專注的看着我,問道:";小諾,你還沒回答我,你究竟是來還是不來?";我被他這種嚴肅的表情逗得掩嘴大笑,笑得腰部快要抽筋了,過了一會兒,我才緩過來,眯着眼睛,問了一句:";韓晨,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我一邊極力忍住笑,一邊看着韓晨,說也奇怪,他那張生硬得好像木板似的臉龐,瞬間煥發攝人的光彩,他微笑着,爽脆地說了一句:";我要領帶!";

??我呆住了,心裡起了一陣雜亂無章的騷動,想道,韓晨啊韓晨,你周遊列國,見多識廣,難道你不知道,領帶這玩意是不能隨便送人的。

??韓晨大概看出我的心思,他的嘴角彷彿抽動了一下,眼簾有點兒無力地低垂着,說道:";我只是隨便說說,你不願意就算了。";說着,他從西服裡摸出一包煙,緩緩地點燃了,低着眼睫毛,悶悶地抽了幾口。那種熟悉的煙味在我的上空盤旋着,久久沒有散去,我忍不住深呼吸一下,品味那種甜甜的香草味。

??忽然,我又愣住了,看着韓晨手上的煙,心裡暗暗想道:韓晨你不是還有煙嗎?幹嘛急着讓張鈺去買呢?難道你是故意把張鈺支走的?想到這一點,我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試着用冰冷的語氣,問道:";韓晨,除了我,你還邀請了什麼人?";

??韓晨似乎被我問住了,用黯淡的目光愣愣地看着我,過了好一些時間,才木訥地回答我:";小諾,我只邀請你一個人。";還沒等我做出反應,韓晨迅速地補充一句說道:";你知道,我這人愛乾淨,我不想那幫‘豺狼‘把我家弄得亂七八糟的。";我忍不住撲哧地笑了出來,不知怎的,竟然衝口而出地說道:";不如叫上安麗達小姐一起去?";話剛出口,我自己嚇了一跳,錯愕自己爲什麼說出這句話,我明明記得,我在心裡是非常討厭安麗達小姐的。

??然而,我無法把這句話收回去,只能呆呆地看着韓晨,只見他那對柔和的眉毛霎時變得像箭豬似的,瞪着我,眼睛裡放射出複雜難解的寒光,半餉,他才挑了一下眉毛,看着我,冷冷地說道:";只要你願意,我無所謂!";不知是什麼緣故,我覺得有點兒生氣,白了他一眼,低着頭,繼續吃飯,心裡悻悻然地想道,我有什麼不願意?

??過了一小會兒,我聽見韓晨換了一種溫情的語調,像是逗小孩似的問我:";小諾,你告訴我,你喜歡安麗達嗎?";我吃了兩口飯,擡起頭,無意識地翻了個白眼,心裡怎麼想,嘴裡怎麼說:";我不喜歡安麗達小姐!甚至有點討厭她!";我剛說完,馬上就看見,韓晨的瞳孔裡閃爍着閃閃的星輝,臉色彷彿變紅潤了,他飛快地把煙滅掉,一字一句地說道:";既然你不喜歡安麗達,我當然不會邀請她!";

??我不知不覺地笑了,心裡喜滋滋的,不住地點頭,彷彿遇上知音似的,又彷彿找到一個忠實的追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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