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如刀割,我在高亮的懷裡語無倫次地低泣:“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韓晨是有潔癖的,讓他躺在髒兮兮的泥土裡怎麼行呢……”
不知何時,汽車的車窗好像被人敲了幾下,我下意識地探頭看一看車外面,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腦袋就貼着汽車玻璃,在路燈的斜斜照射下,他的臉部輪廓清秀俊逸,他的雙眸清澈如鏡,面上還帶着心無城府的微笑,我知道他是辛子軒,立即擦乾了淚,打開車門問他怎麼會在這兒,他回答:“我認得這輛汽車是高亮的,所以就來看一看。”說着,他低頭注視着我的眼睛,又問:“小諾,你剛纔哭了?”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他:“子軒,今晚是年三十除夕,你怎麼不在家裡陪父母呢?”
辛子軒攤了攤手,灑脫地說道:“今天我跟爸爸吵了一架,我現在離家出住”
我吃了一驚,正想問個究竟,這時,高亮也從車裡走了出來,他搭着辛子軒的肩膀問道:“小辛,你該不會是爲了小諾和你爸爸吵架吧?”
辛子軒點了點頭,又搖了,最後模棱兩可地說道:“反正我跟我爸爸遲早都有一吵。”他故意把話說得很輕鬆,大概是不想我心裡不安,這幾天他一直追問我爲什麼要和他絕交,我沒有正面回答,不過,我估計他應該心裡有數了。
高亮悶笑了一聲,深邃的大眼睛彷彿閃過一抹惆悵的冷光,半餉,他又問辛子軒:“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呢?”
辛子軒攤了攤手,笑着回答:“我打算過幾天搬到我們大學裡的教師公寓,幸虧我去年花五萬元買了套兩居室(兩房兩廳),不然我以後只能睡在車裡……”原來,辛子軒所工作的大學裡還有“集資建房”這一說,只要花幾萬元就可以買一套房子,而且還有房產證,在這年頭簡直是匪夷所思!
我大吃一驚,本能地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這麼超值的房子?你怎麼不多買幾套呢?”
辛子軒撲哧一笑,回答:“按我現在的職稱只能買一套兩居室的,假如我以後能混成教授,就可以分到一棟爬滿常春藤的小別墅,呵呵!”說完,辛子軒心滿意足地笑了兩聲,從他的身上找不到一點富家子弟的習氣。
我吐了吐舌頭,驚訝地說了句:“原來大學老師的福利這麼好啊!比一般的強多了!”
辛子軒哈哈地笑了起來,說道:“是呀,在大學裡工作不但福利好,而且每年有兩個有薪假期……”於是,辛子軒興致勃勃地說起了他的工作,過了一會兒,高亮乾咳了一聲打斷了辛子軒的話,問道:“小辛,今晚你在哪兒睡?”
辛子軒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腦門,然後毫不客氣地說道:“小諾,我想在你家暫時住幾天!”說完,他向自己的汽車跑去,不一會兒,他又飛快地往這邊跑來,背後揹着一個大帆布背囊,還有一個小提琴盒,手裡捧着一個大藤籃,他這身裝備看起來像是去露營的“驢友”似的,他跑到我跟前,把藤籃遞給我,我一看籃子裡面原來是雪貓兒,還有一袋貓糧,我高興了,抱起可愛的雪貓兒使勁地親吻,雪貓兒也在我的臉頰上了幾下,又“喵喵”地叫了幾聲,聽起來好像很高興能再見到我,我更高興了,於是把雪貓兒舉在半空中哇哇地歡呼。
高亮苦笑了一下,問辛子軒:“原來這隻小白貓是你送的?你幹嘛這麼鬼鬼祟祟的?”
辛子軒揉了揉前額的頭髮,回答:“起初我擔心小諾不肯要小貓,所以就把它放在門外…….”
我心血來潮,想起那天在裝着雪貓兒蒂籃裡有一張小卡片,於是突擊查問辛子軒那張小卡片上寫了什麼,果然,辛子軒一字不漏地背誦出來:“小諾,但願這隻小貓咪能帶給你歡樂!但願這隻小貓咪能代替我來陪伴你度過每一個日與夜!”
聽辛子軒背誦這麼肉麻的句子,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是我的耳際熱乎乎的,我估計自己的臉頰已經紅了,幸而,在闇弱的街燈下應該沒人看出來,這時候,辛子軒在憨笑,高亮只是悶笑,神情似乎有些凝重。
片刻,辛子軒忽然用一種嚴肅莊重憚度對我問道:“小諾,從今以後我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窮教書先生,你不會嫌棄我吧?”
我聽得一頭霧水,愣了半餉,才反問:“我爲什麼要嫌棄你呢?常言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更何況現在不是大力推崇辛勤的園丁嗎?!”
辛子軒搖了,又摸了摸後腦勺,幾秒後,突然咬一咬牙說道:“小諾,我的意思是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說着,他向我走近了一點,與我四目對望。我驚訝不已,沒想到辛子軒當着高亮的面前向我求婚,我手足無措,我心如鹿撞,不知不覺地,低着頭看着懷裡的雪貓兒發愣。
過了好一陣,我聽見高亮對辛子軒質問道:“小辛,你是不是頭腦發熱啊?你剛剛離家出賺你現在什麼也沒有,你憑什麼結婚呢?難道你打算讓小諾跟你住在教師公寓嗎?”
辛子軒怔了一怔,隨即挺起胸膛反駁高亮:“你真奇怪!我和小諾結婚以後住在教師公寓有什麼問題呢?我有很多同事都是一家三口住在兩居室裡的!不知道有多溫馨!”
我忍不住幫着辛子軒說話:“對呀,能住在教師公寓已經很幸福了,我有些同事結婚之後還是跟父母擠在一起的!”
辛子軒點了點頭,突然間睜大了眼睛,用毋庸置疑的語氣問我:“那麼你是答應了?!”
我呆了一呆,條件反射地看了看高亮,只見高亮的雙眉緊蹙,那表情說不出是感觸還是懊悔,我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婉轉地拒絕辛子軒:“你讓我考慮一下吧。”
辛子軒皺了一下眉頭,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這一會兒,高亮搭腔了,說道:“小辛,你這人不像話!向女孩子求婚怎麼可以沒有戒指,沒有玫瑰呢?!”
辛子軒又拍了拍腦門,恍然大悟地說道:“對呀!你看我心急得連這些都忘了!”
我擺一擺手,對辛子軒說道:“胳吧!胳吧!”說着,我招呼高亮和辛子軒上我家裡串門,順便嘗一嘗我媽媽做的過年食品,於是,高亮幫忙辛子軒拎着小提琴盒子和藤籃子上了樓。
電梯到了十樓,剛走出電梯,就聽見從我家裡傳出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有人聲,有唱歌聲,還有麻將聲,聽起來裡面應該在開派對,我嚇了一跳,原以爲爸爸媽媽都在姑姑家玩,誰知道姑姑家突然停電了,所以一大堆親戚就把“戰場”搬到我家來,男人們在包餃子,包湯圓;而女人們在打麻將,唱卡拉OK,明擺着是男女不平等!
媽媽、表姐和表姐夫一看到高亮來了,就拉着高亮進了書房裡唧唧喳喳地聊個不停,不用猜,他們一定在商討合作炒房的事情。
在這種情況下,大家對於離家出走的辛子軒一點也沒關注。吃過了水餃、湯圓和年糕,將近是一點了,高亮被我表姐和表姐夫拉出去泡酒吧,其他人又重新回到麻將桌上展開殺戮,一時間,客廳裡充滿了劍拔弩張,刀光劍影的“血腥味”,好像七國之亂似的。
我把辛子軒安頓在客房裡,給他搬來了厚被子,還拿來了睡衣和拖鞋,不知爲什麼,我刻意聲明睡衣和拖鞋是高澤用過的,因爲高澤經常在我家過夜,關係密切得就像一家人似的。辛子軒聽了,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說道:“謝謝你!小諾!”
當我走出客廳,客廳裡還是充斥着混亂不堪的麻將聲和說話聲,爸爸跟姑父、小叔爭論未來一年汽油價格是漲還是跌,媽媽和姑姑爭論下一年房價是漲還是跌!而小表弟和小表妹在打遊戲機,打得飛沙走石,血肉模糊!我看一看牆上的鐘,原來差不多快三點了,於是打開卡拉OK的麥克風,對大家說道:“各位親戚中的親戚,現在已經是夜深了,請大家早點回家休息吧!”說完,我對大家狠狠地瞪了一眼,又提醒道:“爸爸!叔叔!姑父!你們仨是不是忘了給我壓歲錢?”
大家愣住了片刻,半餉,爸爸、叔叔和姑父立即走過來,各自從錢包裡掏出了一疊人民幣交給我,爸爸又對我說了一句:“咱家小諾越來越厲害了!”
我收到了三份壓歲錢,心裡舒暢了不少,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不快拋諸腦後,於是用麥克風對大家說道:“各位繼續盡情打麻將吧,我去睡覺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