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出息。”采蘩瞥着苦臉的央,瞅瞅他的光上身,不愧是練武之人,沒獨孤棠高,倒也挺有料。
“還不是因爲你這個悍妻。”央說完就覺得鋒芒在背上刺啊刺,老大的目光讓他頓知說法有歧義,忙糾正,“悍嫂。”
橫豎自己的相公不會被別的女人看胸肌,采蘩心情好,不與央計較,“不是我悍,是你老大悍,我又沒讓你脫。之前堅持他披羊皮,你要堅持,這會兒羊皮已經上他身了。”
害得她沒有機會驗證獨孤棠到底怕不怕老婆,嘴上說得很好聽的。她同樣感受到了獨孤棠的目光,但她一直在有刺的目光下生活,不刺還不習慣。
央瞧一眼那張看着很“暖”的羊皮,想到外面的大日頭,暗道怪不得老大搶他衣服穿,“大嫂要知道,老大是真男人。”
“廢話,他要是假男人,我昨晚就休了他了。”采蘩的風格--說話百無禁忌,老少不管。
央差點幹嗆,頭皮麻麻,“我的意思是,你倆在房裡誰聽誰的別人管不着,但在外面你得給老大面子,凡事順着他一些。”真是,他大概是蛟盟中最夠義氣的兄弟,老大不敢說的話,他幫着說,冒着被白眼的危險。要知道,大嫂是個十分危險的人物。
“哦,你的意思是,他光着膀子在外面招搖,引得桃花亂開,沾一身桃花瓣回家,我得聽之任之,還得給他洗衣服。”采蘩嘴角含笑,“去,你拿紙筆來。 ”
央不懂采蘩要幹什麼,但直覺很不妙,虛心問道,“要紙筆做什麼?”
“寫休書啊。女子有七出,我善妒懶惰。待叔伯不恭,自求下堂。”采蘩的笑要多壞有多壞,手端一碟子,“央小叔,來來,讓我敲一記腦袋就好,儘量不見血。”
媽呀!央抱着腦袋連退幾步,哪裡會送上去讓采蘩敲。但嘴上也不讓,“采蘩,你以前狠辣可不是對自己人。有兄弟對你不以爲然,覺得你和老大不配時,我還力挺你來着,你別讓我站到你對面去。”
“誰認爲我配不上你老大?”哦?還有這種事?“就你老大的毛性子,千變萬化的,還都是不討喜的,窮得叮噹亂響,嫡庶都沒好處得。功夫差得我也不好意思說了。配我是勉勉強強,還不能說出我爹是名門孟氏。要不是齊王無道。我在孟府長大的話,跟他壓根兒是兩處人生呢。”
他以爲她能稍稍收斂,但他錯了。這位姑娘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女子,聰明得要命,能幹得要命,而且什麼都不怕。央耷拉下腦袋,這時候自省最好。
還是獨孤棠救場。穿好了衣服 過來,“你倆要是說笑完了,我們就走吧。”
“走吧。走吧,我跟老爺子會談妥的,你們準備好馬,帶上我這包行李,看好退路就行。”采蘩揮手的姿勢像趕什麼。
“老大,她怎麼一點自覺沒有?”央相信這次獨孤棠撐他,“你剛跟她說過讓她跟着你跳,她似乎完全沒聽進去。”
采蘩驚覺,“你什麼時候在外面的?”不會一整晚吧?說起來,帳外有向琚的人把守,吳姬姐姐出去沒問題,但央——
央嘻哈笑,“這會兒才擔心,是不是晚了點兒?昨晚——”
“他剛在外面不久。”可惜,獨孤棠不讓央嚇唬他的愛妻。這是該寵的寵。
央一撇嘴,“切,雖然苛政猛於虎,老大,我還是對你失望了。”要反苛政嘛。
“等你成了親,我也會對你失望的。”獨孤棠能當老大,當然是有理由的。一,功夫壓得住。二,天生領袖氣魄。
采蘩道,“我剛想到,你要是娶繁花,我叫她姐姐的,你老大該叫你什麼?”
央的眼睛發光了,“……”
“做夢。”獨孤棠笑得刀光劍影,喀嚓——扼殺央的小小“野心”,拉着采蘩走向外帳。
“做夢都不——”許字嚥了下去,采蘩呆怔看着眼前。
八九十支劍,或發光或沉着,分散在帳中各處。有些臉再熟悉不過,有些臉全然陌生。
麥子上前握住采蘩的手,一言不發,卻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喜悅之情。
采蘩笑着回握,“可惜,你和吳姬錯過。”
麥子卻道,“沒錯過。昨晚吳姬姐姐作出驚人之舉,我有幸送了她一程。”
“驚人之舉?”采蘩昨晚是春宵帳裡魚戲水,哪管山外來風還是雨。
麥子靦腆,老大面前話更少,正想着如何才能答得簡短又明瞭,她嫂子來幫忙。
醜奴開口,“昨晚魏吳姬與一北牧的漢子拼酒,說輸了就嫁,持續了大半夜,結果醉於人前,讓那漢子扛走了。”
采蘩知道魏吳姬打算離開,卻想不到竟以這樣的方式。轉念一想,暗道妙計。用什麼手段能讓向老爺子不得不放人,又不好追究?那就是嫁人了吧。
醜奴接着道,“我小姑子當場就急了眼,要不是重任在身,估計就拔劍搶人了。後來她潛進那漢子的營帳,再出來便隻字不提,連我都不說,虧得我幫她把風。”
麥子笑了笑。她的笑很無敵,令醜奴噘噘嘴,走一邊去了。
“吳姬姐姐沒醉。”采蘩心中有數。
“沒完全醉,但說賭一把,讓你放心。要是那人待她不好,還會回來找我們。”麥子低聲,“那人當晚就拔營了。我打聽了一下,竟沒有人知道那人是誰,只知道他從西邊大漠來,帶了兩百匹駿馬和數不清的皮毛,和漢商換了最好的絲綢茶葉,似乎十分富有。”
“你倒好似不放心。”看到獨孤棠和那些劍主在說話,采蘩有些好奇內容,但姐妹的事也重要。
“那人來路不明,一把大鬍子看着兇惡,我怕吳姬姐姐被他欺負。”麥子是不能放心。
采蘩笑,“我們三人中就你最好欺負,你不知道麼?”因爲善良,所以好捏。“放心吧。吳姬的厲害我們都沒見識過,但這麼跟那人走了肯定有把握。只不過,我就不知這再見之日,是盼着還是不盼的好了。”
說着話,采蘩目光一頓,落在一個人身上。那人沒和獨孤棠他們站在一起,但看着她。
麥子注意到後,知趣退開。
采蘩主動走上前去,“阿慕,語姑娘可好?”這個人是不會主動招呼她的,她能感覺。
“她已有身孕,所以不能去長安。我走時,跟我有點生氣。”阿慕比以前更黑,以至於面上的刺紋看不太出來了。
比聽到魏吳姬跟男人走了還驚訝,采蘩合不上嘴,“語姑娘跟你……成親了?”有身孕?跟他生氣?只有這一種可能。
“不行?”從北齊相遇開始,阿慕沒給采蘩看過一次笑臉。
“行是行……”總不能多嘴語姑娘的過去,“恭喜。”采蘩也沒笑。那時候是誰都沒心情,現在是不知道怎麼笑。
阿慕是她爹的兒子,這麼推下來,他是她兄長。但因爲她孃的一次任性妄爲,給他娘造成了痛苦,以至於父子出現隔閡,她的身份是不會受阿慕喜愛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爹跳崖的時候帶的是她,不是他。一手帶大的也是她,不是他。儘管大家都過得不怎麼樣,但至少她有爹他沒爹,心裡會有很大的落差。
“我來不是認親的。”阿慕果然這麼說。
“嗯。我倆都大了,親人也都已經不在,突然認兄妹是很彆扭,彼此知道就行了。”采蘩加一句,“好好對語姑娘,她過去很苦。”
“這不用你說。”阿慕神情冷然,“一路上聽了你不少事,似乎爹教了你很多東西,但我從爹那兒學到的就是別三心二意讓家人傷心。”
聽聽,話裡有多大的埋怨,但采蘩不能指責他小氣,就像紫鶥把她拋給爹,她也不能原諒親孃,然而有一句還得說一句。
“阿慕,爹留下你,因爲他覺得你能倖存。不管他有錯沒錯,他始終守護你的心不輸給天下任何一個父親。”抱着她,是赴死的。沒死成,是造化弄人。
阿慕瞪着眼,好像馬上能噴出火來,卻又剎那湮滅,最後仍似無情,“我來也不是幫你,是跟義父來的。”
“沒關係。”她曉得了。
“真不是爲你。”這裡開始拖泥帶水。
“阿慕,反覆來去說一個意思,其實是心虛。”她都說明白了,理解的,一點沒有受到刺激。因爲要她突然對阿慕產生兄妹情,熱絡得一家人似得,她也做不到。“等我回到長安,讓你捎禮物給我小侄子或小侄女,你不反對吧?”
“……那個可以。我們的恩怨不必帶給下一代。”阿慕道。
采蘩一聽立刻回他,“是這個道理,父母那輩的恩怨不能怨兒女。”
阿慕又瞪眼。
這時,忽聽外面有人喝一句,“你們面生的很,誰是帶你們的人?”
有人滿不在乎得反問,“我看你們也面生,哪兒來的?報上名來!跑我們少帥喜帳前有何貴幹?”
黑白不分得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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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