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兮冷撫着心口,輕咳了幾聲,淡漠道:“你怎麼來了?”他無力反擊,只剩下自己,單憑白岈就沒有勝算,何況是百十餘人呢?
寧小狐沒有回答,反而隱忍着向白岈說道:“沫兮冷打不過你,是因爲你能下得去死手,而他沒有這個殺心。”
白岈冷冷一笑,哼聲道:“就憑這句話,就讓我放過他嗎?你跟他是墨媂的左右手,之所以不殺你,只因爲封肖若重情重義,想把你從黑暗中拯救。可是我沒這個好心,信不過你,不殺你已算仁慈。”
寧小狐咬了咬下脣,目視銀光,恨恨道:“你可以殺了我,但放過他,哪怕把他軟禁在有朋島暗無天日的地牢裡。”
白岈一怔,忽地厲聲道:“你對他這麼好,能得到什麼!看看羽瀅,還不是遭他毒手!”
寧小狐反駁道:“他是身不由己。”
“那現在呢?”
“現在……現在……現在他跟你一樣……只會讓人擔心……不信的話,可以去問羽瀅……如果他還是從前的他,那我也還是殘忍的妖女……你還是以前的你,羽瀅也不會長大。信不信的過我,就看你理不理解羽瀅。我不害怕墨媂,我不害怕當妖女,甚至不分善惡,是個該死的人,可我害怕沫兮冷……”
白岈又氣又惱,很反感比人那羽瀅說事,氣道:“那你明白他爲什麼對你這麼照顧嗎?”寧小狐默默無言,白岈又喊道:“問他,看你死不死心!”
一旁的沫兮冷淺淺一笑,似於春風中冷笑,最後一抹雪花的色彩,回說道:“哼……白岈,想不到你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不用她問,告訴你們也無妨。我曾經對婼苒多加照顧,忽略了寧小狐,對她的痛苦視若無睹,在她救我之後,感覺有愧,想彌補而已。”
衆人一怔,寧小狐一反常態,恨恨道:“你明明瞭解他,卻爲什麼置他於死地,爲什麼不救他!”
白岈哼聲道:“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該一錯再錯,向黑暗低頭,認命自己是妖徒,這種人我幹嘛去救他。現在的他跟墨媂一樣,沒有反省的時候!”
寧小狐憤恨道:“你沒有資格說他!你比他更可惡!換作是你,你不會放過採金,不會對羽瀅流淚,不會感覺有愧,是徹底的魔頭!就因爲一件事,你打傷枇雅娜,罵走羽瀅,把你的生死兄弟一一打傷,像裳讖等人哪個不寒心!你只會依賴力量,再也不會爲任何人流淚。”
沫兮冷不等白岈發話,當先怒道:“夠了,我的命我自己做主,不需要你替我求情。”
白岈冷笑道:“你還有活命的可能嗎?”
寧小狐道:“有……封肖若不一定會站在你這邊。”這句話極大的刺激了白岈的尊嚴,這是一個難以預料的後果,假若封肖若包庇沫兮冷,白岈的處境不可想象。
白岈沒有看封肖若尋求答案,相反的是在思考,思考封肖若與沫兮冷聯手後自己該如何展現自己的強大,捍衛自己的尊嚴。就在他沉思之際,婼苒呢喃道:“你們別在吵了,冤冤相報何時了,把沫兮冷困在地牢,不失爲一種好辦法,畢竟我們還有要事去做。”
桃娟道:“看在封肖若的面子上,我們暫且離開,去追墨媂吧。”
白岈怒不可忍,還未張嘴,婼苒就對封肖若說道:“你自己拿主意吧。”
封肖若一怔,啞然失色道:“我?”他的心思,場中只有兩人明白,一個是白岈,偏生白岈鑽了牛角尖,想憑一己之力報仇,讓天下知道觸犯他的下場。再就是沫兮冷,可沫兮冷不會低頭,自不會考慮他的立場。
封肖若人雖然來了,迫於寧小狐的請求,不想她傷心,初於安撫她纔跟來。可他的想法是,人來了就好,說一兩句話就好,白岈不可能放過沫兮冷,自己也想殺了沫兮冷。事後,面對寧小狐也有辯解的理由,是白岈要殺,自己攔不住,一來盡力了,二來也爲司馬哲報了仇。
可是現在,兩難的是他,難堪的是沫兮冷。無形之中,場面上流露着一種尷尬的氣氛。
沫兮冷哼笑道:“人人都想殺我,這再好不過了。”
封肖若冷聲道:“事已至此,告訴我,你聽到現在的理由,等待的是什麼?”
沫兮冷道:“既然已是末路,告訴你們也無妨。我一直想,殘害羽瀅之後,你們會追問我緣由,把我從黑暗中拉出,而不是向我復仇。可我看到是,徹底的憤怒,兇猛的報復,那我也就了無牽掛,沒什麼可留戀的……所以我選擇放棄,與你們爲敵,殺了你們正式步入黑暗。”
封肖若嗔怒道:“你還有臉說,我們憑什麼捨棄羽瀅去救你。”
沫兮冷道:“因爲羽瀅一直都沒有死。”
荷素練的心涼了一半,低頭沉聲道:“那你現在等什麼?”
沫兮冷笑道:“等你們把我關進灰暗的地牢,我想看到你們末路的那天,證明我是對的。”
封肖若嗔怒道:“你又想搞什麼鬼!”他明白沫兮冷不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不會爲了活命而低頭,即便說的再怎麼冠冕堂皇,苟活就是苟活,沒有什麼尊嚴。可是現在,他居然想進大牢……
沫兮冷道:“你們的末路,是我的生路;如果你們真的贏了,大可以拿我的人頭在酒宴上慶祝。黑暗是看不到底的,一旦降臨,至少會奪走一人的性命。”
封肖若道:“你認爲墨媂會來救你?”
沫兮冷道:“我不過是她的棋子,她沒必要來救我,但是我不死,她總會收留我。寧小狐也一樣,我兩個的性命她不在乎,我們兩人的去留他也不關心,‘來則用,去則罷’,因爲已經徹底成爲了攬月教徒,走到哪裡所信奉的都是‘攬月教’的道行,都會爲教主效命。”
荷素練凝起眸子,氣憤道:“可我看見寧小狐爲了救你情願犧牲自己,她不肯再爲墨媂效命。”
沫兮冷笑道:“這與攬月教不起衝突,你問她,讓她幫你們對付墨媂,她會答應嗎?她知道墨媂的一切陰謀,有沒有跟你們說一個字?她的心始終是站在墨媂那邊,只不過墨媂不幫我,她只好借你們的手來幫我脫離‘邪月道’。”
荷素練再也無法壓制心頭怒火,大聲喊道:“你究竟想說什麼!到底是什麼意思!”
沫兮冷哈哈大笑道:“利用。她從來不是誠心依靠你們,是在利用你們,當我清醒,不在讓她害怕的時候,她會與我攜手返回墨仙湖。我的意思很明確,要殺的話,最好連她一快殺。”
封肖若憤然道:“她爲了救你什麼都肯做,而你卻想讓她死,你真的沒救了!”
沫兮冷哼哼一笑,銳利的眸子卻流下眼淚,很是青澀,心頭的苦楚又怎麼說的清楚。攬月教有“蕭佐之魂”的說法,這魂不一定是女子的魂,一樣會是男子的魂。
假若沫兮冷被白岈等人殺死,以寧小狐的個性是會報仇,會折返墨仙湖,化身爲令人驚恐的魔女,在墨媂的利用之中。可她根本無法承受墨媂的黑暗,必定垂死掙扎,生不如死,故而沫兮冷想被軟禁,杜絕此事的發生。實在做不到,殺了她,一同離開這個是非地,也是他的想法之一。
他認爲,初入墨媂黑暗的寧小狐尚在懵懂之中,除了自己,沒人能保護她行走在墨媂的黑暗之路上。
無形的詛咒,黑暗文字中的“蕭之枷鎖”,其實早就被中下了。這種詛咒並非書寫,而是暗藏在修真之中,有可能是“姑射神掌”,有可能是“開雲氣訣”,等等在墨仙湖、奘漠陵所修練的神功其實都被黑暗文字所篡改。
其中的目的,就在於培養“蕭佐之魂”,即便不成熟,也有僥倖發生,說不定會有人修練成奪人宿魂的“伊阿那”之魂,或是找到歸宿後的“姻緣合璧”。
這就是墨媂的一種黑暗,試驗的手段,黑暗文字篡改的修真——“伊阿那之路”。烏魈就是其中一人,他的路無疑是失敗的。這一點,沫兮冷比任何人都清楚。
沒有接觸過這種修真的人,根本無法體會;即便接觸過,也無法察覺;像婼苒,其實被花蠍姬保護,她的修真沒有被黑暗文字篡改。可寧小狐的修真,卻是篡改以後的。沫兮冷早知實情,故而對寧小狐有愧,想要彌補。
篡改後的修真極難發現,即便兩人師承一人,口訣相同,也不是問題所在,關鍵在於特意的指點,或是事後的點化。不過這種事情,目前在發生在花蠍姬教導婼苒時。除此之外,尚未出現此事。
有時會因爲一件觸碰心靈的小事,就會使人性情大變,這就是被黑暗文字所篡改後的修真中所暗藏的“蕭之枷鎖”在作祟。
脫離了黑暗文字的束縛,沫兮冷還會效命於墨媂,正是因爲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從小的修真被黑暗文字篡改,仍舊受制於墨媂。看上去可以隨心所欲,實則一直在詛咒之中。正因爲他一直沒有掌握解除枷鎖的辦法,所以還在追隨着墨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