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引入占城稻以來,江南之地,日益繁華,更勝往昔數倍之多。
但是江南更南,就沒有這個待遇了,所謂的煙瘴之地,說的就是嶺南之南一片地方。
這個地方有一個很有名的湖泊,現在叫做洞庭,以前叫做雲夢。
洞庭湖盛產魚類,鯉、鯽、鱅、鰱、鯿、鱖、銀魚、鳳尾魚和蝦、蟹、龜、鱉、鱔、鰻、鰍、蚌等百餘種水產,還生長着珍稀的白鰭豚。洞庭魚中最大的是鱘魚,重達二三百公斤;最小而又最名貴的是銀魚。
洞庭銀魚,歷史上即頗負盛名。據《巴陵縣誌》載:“銀魚出艑山、君山湖中,小才盈寸,眼見黑點者佳,以火焙之,勝日干者。他處出面條魚,長二、三寸至四、五寸則賤物矣。一年冬夏產之,夏水熱不如冬美。“
銀魚嬉遊於清水草灘的緩流之處,它銀白透明,呈圓條狀,無鱗無刺,肉質細嫩,蛋白質含量豐富,味極鮮美,向爲席上珍品。
未央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自然要品嚐一下洞庭銀魚的美味。
他帶着自己的三個弟子,穿着尋常百姓的衣服,隨便尋了個漁家,給了些銅元,漁家的熱情,就讓他們消受不了。
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烹飪方法,只是一口大鐵鍋,撒上一些鹽巴,然後就是指頭長短的銀魚,弄好之後,一鍋煮了。
未央是個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人,未珩、趙宗旭、趙曦,那更是在蜜罐里長大的。
饒是如此,一鍋風味十足的銀魚,也讓他們吃的大呼美味。
未央吃完飯,看向九百里洞庭湖面,無邊無際,不由感慨道:“這裡該有一座雄城。”
漁家老大憨厚的笑道:“公子說笑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也就俺們這些勞苦人,才能在這裡打漁生存,洞庭湖裡多水盜,官府都不敢管。”
未央微微一笑,說道:“亂世纔出英雄,所謂水盜,不過是生活不下的普通百姓,若是能活下去,誰想做水盜?”
漁家老大不由又看了未央一眼,忍不住道:“公子是明理人。”
未央看了他一眼,大有深意。
吃完銀魚,自然是要遊覽風光的。
說實話,太湖之上,實在是沒有什麼風光可言,波光粼粼之間,一望無際,看久了,也就煩了。
而且這湖中還有蛟龍爲患,也就是鱷魚,普通百姓稱之爲蛟龍。
這玩意兇殘無比,是當之無愧的水中霸主,這也是洞庭湖附近,人煙稀少的緣由之一。
未央既然說了那句話,自然要把那句話變成現實,所以他帶着三個弟子,坐着一輛買來的牛車,沿着九百里洞庭湖,開始了實地考察。
實地考察還不算,還要記錄水文地理,還要去衙門借閱縣誌之類的書籍,進行對比,然後再記錄各種數據。
可憐未珩年紀還小,就承擔了這個重任,趙家的兩個孩子,連字都認不全,自然沒有跟泡在書院裡的未珩比的可能性,至於未央,他懶散慣了,而且那一筆字,實在是不堪入目,不提也罷。
在洞庭湖足足耗費了兩個月,七月份南方的天氣已經酷熱難耐,蚊蠅叢生,三個孩子苦不堪言,未央也忍受不住,終於決定要走了。
這一走,便到了西夏。
西夏如今已經安穩了許多,李元昊死後,寧令哥因爲弒父,被羣攻而死,年僅一歲的李諒祚,繼承了西夏的帝位,由其母沒藏氏掌握朝政。
沒藏訛龐以諾移賞都等三大將久掌兵權,令分掌國事,自任國相,總攬朝政。沒藏訛龐因在沒藏大族中爲長,朝中貴爲國相,權傾朝野,出入儀衛侔擬於王者。四月,大宋方面派遣尚書刑部員外郎任顓出任冊封使臣,供備庫副使宋守約出任副使,冊封李諒祚爲西夏國主。?沒藏訛龐以李元昊遺物獻給遼主。沒藏訛龐又令於次年稱“延嗣寧國元年”
沒藏訛龐那傢伙,在這其中上下其手,他位高權重,偏偏德不配位,搞的是天怒人怨。
未央到來的時候,沒藏訛龐正是最風光的時候,上有太后,執掌兵權,權傾朝野,威勢一時無兩。
西夏的都城在東京興慶府、西京西平府,總之就在興州這個地方來回轉圈子,這個習俗,跟遼國大差不差。
但是比起遼國來,西夏落後的不是一點兩點,人家都已經形成了大規模的城鎮了,西夏還是以部族爲單位,逐水草而居,原始落後的很。
未央帶着三個孩子,依舊弄了輛牛車,他們還入鄉隨俗的穿起了西夏的服飾,只是沒有剃頭髮,把頭髮散下來,自有一種別樣的風采。
但是宋人就是宋人,他們剛剛進入興州,就有無數的人盯上了他們。
西夏雖然與大宋打了很多年,這時候依舊在打仗,但是兩國的商人,還是有所交流的,雖然未央一行人比較扎眼,人家也只是記錄一下,並沒有太在意。
所以他們師徒四人,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未央甚至弄了幾隻西夏特產的鷂子,給三個孩子玩。
更發現了一種特別矮小的馬,最多隻能長到六七十釐米高,最適合孩子騎乘,弄了幾匹,帶在身邊,給幾個孩子玩耍。
這一路遛馬架鷹,妥妥的紈絝子弟出行的標準。
他們來到了東京興慶府,如今李諒祚的行在就在這裡,下半年都不會動彈。
所以必然的,東京興慶府也成了西夏最繁華的地方,人流涌動,很是熱鬧。
未珩看着眼前不足一丈五的城牆,撇撇嘴道:“也不知咱大宋的那些將軍是不是吃白飯的,這麼矮的城牆,能擋住人嗎?咱家馬王都比他城牆還高。”
東京興慶府城牆確實很矮,說是城牆都擡舉它了,只是一個土堆壘成的罷了,稀稀拉拉的士兵防守着,實在是不值一提,自然比不得大宋那些動輒三五丈的城牆,但也算是聊勝於無。
趙宗旭雙眼放光的看着城牆,喃喃自語道:“將來若是我爲帝王,必定親征西夏,奪得這一塊寶地,給朝廷養馬。”
未央又自皺了皺眉頭,這小傢伙滿打滿算還不到六歲,怎麼滿肚子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趙禎是一代明君,曹皇后也是不可多得的賢良淑德之輩,怎麼對於孩子的教育,這麼疏忽,自己帶着他們走遍了大江南北,不就是想要給他們樹立自己的思想嗎?
如今看來,趙宗旭實在是讓人失望,反而未珩與趙曦,兩人的表現可圈可點,深得未央喜愛。
未央從來都不認爲孩子有天生就懂陰謀詭計,就明辨善惡是非的,這孩子如今思想上這麼激進,說明他身邊必定有小人。
長於深宮之中,砥礪於婦人之手,身邊一羣太監宮女,都是吃飽了沒事幹,一肚子陰暗心思的閹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光明的東西傳給他們。
未央覺得自己身爲人師,有必要糾正孩子不正的三觀,在開封的時候,他從與趙宗旭剛開始的幾次接觸,就知道這孩子的內心有些扭曲,所以他才煞費苦心的帶着三個孩子外出,給他們開開眼界。
如今看來,未央是失算了,非但沒有把趙宗旭內心中的光明一面釋放出來,反而讓他對征伐之事起了不小的興趣,這可不是好事情,尤其是在洞庭湖的時候,這小子對於民生毫不關心,表現出的冷漠,讓未央都有些心寒。
未央自認爲也是教育的行家,不然未珩與趙曦,也不會表現的如此出類拔萃,只是趙宗旭,實在是讓他有些發愁,總不能就這樣放棄吧?
要知道,這個孩子承載了多少人的希望,趙禎與曹皇后就不說了,自己與曹佾是天然的盟友,無論是自己還是曹佾等一干盟友,都對趙宗旭寄予厚望,期望他能承擔起未來的擔子。
未央覺得自己若是一不小心,可能就會一失足成千古恨。
一個五歲多的孩子,就能有如此深的陰暗心思,小半年的時間,都沒有多大改變,未央覺得自己需要改變套路了,不然這麼下去,這個孩子非毀了不可。
“咱們回去吧!”未央看着東京興慶府,一臉的落寞。
“爲什麼?”未珩嚷道:“剛來不進去看看就走?”
未央嘆息道:“看一眼就行了,這一路咱們來東京興慶府,沿途的風景看得還少嗎?”
趙曦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鷂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小矮馬,苦着臉道:“師父,小青與小尾巴能不能帶走?”
未央的心情終於好了一些,覺得自己花費了這麼大的力氣,總算是沒白費,他捏了捏趙曦的小臉,哈哈大笑道:“放心,師父都帶走,咱們直接去蓬萊。”
趙宗旭問道:“爲何要去蓬萊?不回開封嗎?我想父皇與母后了。”
未央笑道:“有人看不見前門,有人找不見前門,就去走後門,一頭就撞進了騙子的懷裡。”
這句話趙宗旭沒有聽懂,只是有些不滿。
至於趙曦與未珩,則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