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禹聽到這話後,故作一臉驚詫道:“樸公子何出此言?我瞧這位丞相大人言談舉止皆氣度不凡,而且爲人也熱情得很,且樂於助人,怎麼就是將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聽到趙禹故作懵懂的話語,樸大寶當下便嗤之以鼻道:“正是因爲有這假象,旁人才慣會被他矇蔽。我不是說王公子你無識人之明,而是搠思監這老賊太過會僞裝。就連我義父樸公公,都被他看似恭順的表象所矇蔽。他邀請王公子你去他家中,你道他真的只是爲了商議運糧賙濟平民這件事情?這老賊無利不起早,定是窺見當中有牟利的法門,才強要將這件事情攬上身來。我與王公子你一見如故,早當作自己最親近的朋友,怎麼能容許旁人來敗壞你的事情!”
趙禹這才恍然大悟點點頭,而後卻又說道:“且不說這位丞相大人在想些什麼,有些話說得倒也不錯。這件事情若能有朝廷官府出面來配合,的確會多上許多便利。他若真能幫上大忙,便分潤一些好處給他也是應該的,畢竟,此事只是爲了要討老人家歡心,卻非爲了牟利。”
樸大寶見這位王公子如此渾不在意的態度,當真有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感觸。這種視金錢如糞土的氣概,樸大寶自是永遠也學不會,索性直接開口道:“若要打通朝廷官府各方面的關節,我自己便能幫了王公子這個忙,完全不需要再假手旁人!就算有的關節我疏通不了,也大可以去求我義父出手幫忙,何須瞧那小人臉色。”
趙禹沉吟片刻後,擺擺手笑道:“這件事且讓下面人去操作吧,若事事都要勞煩我來拿個主意,要了他們還有什麼用處!咱們且樂當前,我可是對那美輪美奐的天魔舞等得急不可耐了!”
樸大寶還待要說些什麼,教坊中下人忽然來報,大廳已經準備妥當,天魔舞很快便要上演。如今的樸大寶對這位王公子所掌握的龐大財勢益發有了一個更深層次的瞭解,自是半點也不敢違逆,忙不迭起身邀請趙禹往大廳去。而此時尚留在閣樓上的蒙古貴人們紛紛起身,垂首候在一旁,半點狂傲氣息也無,彷彿最恭順的奴僕一般。
趙禹站起身來,在一干蒙古貴人的簇擁下一起下樓去。待走出閣樓,才發現院子中尚聚集了將近二十多名蒙古貴人,見趙禹走過來,紛紛露出有些諂媚的笑容上前來寒暄,這般熱情的態度,令趙禹益發認識到這些蒙古貴人們求財若渴的心境。
樸大寶早已經以王公子最親近的朋友自居,見此狀後上前一步,將衆人寒暄問候皆阻攔下來,說道:“今日王公子只賞風月,不談旁的事情!”
有了樸大寶的護駕,趙禹等人自是一路暢通無阻。
此時教坊中聚集的這些人,未必全都是帝黨亦或太子黨的成員,尚有很大一批持中立態度不偏不倚之人,消息未免就遲鈍了一些。此時他們看到一大羣人興致高昂走向那宴舞的大廳,待辨認出當中那個人乃是樸不花的義子樸大寶時,心情頓時變得晦暗起來,奸宦當權,國將不國啊!
然而又觀察得片刻,他們才驚詫地發現,原來這一羣人所圍繞的中心並非樸大寶,而是樸大寶身邊那一個年輕漢兒!那年輕人嘴角掛着恬淡笑意,不疾不徐行走着,而在他身旁那些向來趾高氣昂的蒙古貴人們,則一臉諂媚笑容,不時彎腰殷勤問候。恍惚間,這些旁觀之人禁不住懷疑到,什麼時候漢人在大都已經擁有了這般威風的地位?莫非江南的反王已經興兵北伐打到了大都城外,城破在即?
簇擁在趙禹身邊那羣人卻對旁人或驚詫或鄙夷的眼神視而不見,一路跟隨走進了大廳中。
這一座大廳極爲廣闊,怕是能容納幾千人之多,上百盞燈火照耀得大廳猶如白晝,最外邊一週擺滿了密密麻麻的座椅,再往內裡則是相對有些寬敞、擺了兩尺長案几的座位,最靠近中央看臺的,則是一個個單獨的席位,不止擺設了桌案,甚至還有裝飾華美的軟榻供人休憩。只是這樣的單獨席位,在整個大廳中也不過寥寥十餘個,想來只有真正第一流的尊貴人物纔夠資格落座在那裡。
此時外間的座椅已經被人佔滿了大半,尚高一層次的座位更是座無虛席,望去人頭攢動,大都權貴當真多如豬狗!
趙禹這一行近百人走進大廳中,引起不小的騷動。他們這一羣皆是太子一系的中堅人物,雖不算是第一流的權貴人物,但在大都城中也算極有分量了。在座位當中過道里行走過,不時有人起身讓出座位。被讓座之人有些不情願的落座下來,心中爲不能更近接觸那位南洋來的財神而惋惜不已。
樸大寶在前方引路,自然直奔最靠中央的席位而去。眼下中央的席位尚有四五席是閒置着的,並非沒有人想坐過去,只是身份威望都嫌不足,強要坐上去,只怕會給自家招惹難應對的嘲諷和禍端。
此時大廳中聚集的蒙古貴人們甚至比朝會還要多,許多人看到樸大寶這高麗人行向中央,將要壓過他們一頭,心中已經覺得不忿,只是忌憚於正如日中天的樸不花纔不敢聲張。待瞧清楚樸大寶身後那年輕人竟是一個漢兒,心中憤怒更是無以復加,在他們心目中,漢人向來都是最低等的存在,怎麼能容許漢人騎到自己頭上來!這種想法根深蒂固,也正因如此,便連有着漢人血統的前丞相太平都坐不穩相位,這個乳臭未乾的漢兒又算個什麼東西!
眼看着那漢兒越來越靠近中央的席位,許多蒙古貴人已經氣得口噴粗氣,額頭上青筋都暴現出來,若是眼神能夠殺人,只怕趙禹早已經被碎屍萬段了。
終於,有一名二十歲許的年輕人忍耐不住,起身衝到過道上,攔在趙禹面前,抽出佩刀來指着他,怒喝道:“狗膽包天的漢兒,這是你配來的地方?趕緊給我滾出去,否則我定叫你血濺當場!”
此時,跟在趙禹身邊算上樸大寶尚有六七人,皆是夠資格坐在前方的。他們正愁沒機會向這位財神爺示好,見狀後忙不迭將趙禹護在中央,便連先前已經落座之人見狀後也紛紛起身衝過來,指着那揮起刀:“阿卜泰,你腦筋抽風了?還是活膩了要給你家招惹禍端!”
那年輕人面皮緊繃,刀指幾名叫囂最兇狠的貴人喝罵道:“你們也配做蒙古人?竟然與最下賤的漢兒爲伍,簡直丟盡了祖宗臉面,還有臉在我面前叫囂!”
趙禹上前一步,拜拜手止住喝罵不止的衆人,而後望着那年輕人笑道:“一個人下賤不下賤,要看命值幾多錢。在我看來,你這人就賤得不得了!”
講到這裡,他轉頭望向身邊衆人,說道:“我出一個銅板,哪位大人肯幫我除掉此人?就在這裡,就在此時,錢貨兩訖,哪個肯做?”
此言一出,整個大廳中都響起驚呼聲,許多人覺得這漢兒當真是患了失心瘋!
那年輕人聽到這話,先是冷笑兩聲,而後露出猙獰之色,揮起刀來便當頭劈向趙禹!然而刀鋒距離趙禹頭頂尚有半尺距離時,卻陡然停頓下來。似乎周身的力氣突然間消散一空,年輕人心中驚詫,待低頭一看,才發現一柄利刃穿胸而過,血水汩汩冒出來頃刻間便打溼了他的衣衫。 шшш ▲ttкan ▲¢O
“衆目睽睽之下竟就要揮刀行兇殺人,這大都難道沒有王法了不成!”
趙禹身旁一箇中年人猛地抽回染血的兵刃,而後對他拱拱手道:“在下圖泰,負責大都治安緝盜。一時不查,讓歹人驚擾到了王公子,當真萬分抱歉。”
趙禹從楊逍手中接來一枚銅板,遞給這中年人,而後拍拍他的手笑道:“大人收好了這枚銅板,明日我在家中設宴,還望大人能夠撥冗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