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塹鏢局的清晨,院落裡那棵大樹的青蔥裡透着一些陽光,孟賀端坐在樹蔭下,閉眼盤腿,靜思冥想。
周子蘇在遠處呼吸着新鮮的空氣,院落裡有窸窸窣窣的掃地之聲,她側過頭去,是秦洛洛在打掃着地上的落葉。
兀然這個地方顯得那麼的清幽,不像是一個鏢局,更像是一個寺院。鏢局裡鏢師大多已經被遣散,因爲之前發生過那麼多的事情,天塹鏢局早已經入不敷出,已經顯得頹敗,不景氣了。
餘元青的身體恢復地比孟賀慢,時至多日還一直臥在牀榻上,一日只能進食一點點的米粒,維繫生命。有時候也是覺得極其悲愴的,再這般下去,他也許就會因爲營養跟不上而死。沈牧身爲天羽族的長老多年已經有了經驗,便到山上去採點草藥,讓他儘快復原。
一切都已經歸爲平靜。
孟賀還是不能夠動用身上的臻息,所以他現在是一個無法防護自己的人。每次睜開眼睛,他都希望周子蘇能夠在身旁的不遠處,因爲她不在,自己就沒有丁點的安全感。
於是便有了如果周子蘇有些許的走遠了,聽到孟賀的呼喚便會焦急地跑回他的身邊。
她不知道爲什麼一定要這麼做,漸漸地,竟然將這種事情作爲一種責任與義務來做了。
“子蘇姐姐,我去趟集市買些東西來。”秦洛洛手裡舉着一個小錢袋,心裡早已經飛出九霄雲外了。對這樣年紀的姑娘,玩樂確實就應該是她生活裡切切實實的一部分。
周子蘇點點頭,笑盈盈地提醒道。“那你便去集市裡多待一會吧,這裡有我照應着,不過在日落西山之前一定要歸來哦。”
“嗯,明白了!子蘇姐姐!”秦洛洛已經沒有什麼耐心聽這些了,蹦蹦跳跳地出了門去,倩影伴隨着一股芳香。
也才過了不久,門外便有一個身形疾如閃電之人突然來到,吵吵嚷嚷地喧譁着。
掃地之人看到了那一個身影,嚇得踉蹌,連忙回到周子蘇的面前,結結巴巴道,“子蘇姑娘不好了,那個人來了……”
“哪個人?”子蘇皺了皺眉頭,她的腦海裡蒐羅了一遍曾經見過的人,都不曾有可能來這裡啊。那個人會是誰?
移步到門口,便看到一個從來沒有見到過的男子,仔細一看,就能察覺出這個人是女扮男裝的,因爲纖纖玉手太過明顯,而且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男性體徵。
子蘇微微笑道,“不知公子所來何事?”
“找你們的少鏢頭餘元青,識相的給本公子出來!”那個人一副趾高氣揚,手中的扇子一指子蘇,“若是他不肯出來,我便進去尋他!”
“少鏢頭身體有恙,不能見客。”掃地之家僕幫着回答道。
“就說是徐家大少爺徐鹿鳴前來尋他,看他出不出來。”公子一臉孤傲,對於這件事情似乎勢在必得,而且他也非常確定自己在餘元青心中的地位。
周子蘇還想要說些什麼。
這個人早已不耐煩地衝撞了一下兩人,徑直衝了進去
。
“萬萬不可打擾!”家僕追在後面嚷道。
對方哪裡聽得這樣的話,轉身就是一掌,將家僕打出幾丈路去,心中暗爽,冷哼一聲。等回過頭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卻發現一個身影抵擋在了他的面前。
孟賀陰沉着臉龐,單臂一攔,“找少鏢頭何事,讓下人通傳便是了,如此莽撞,怕是不好吧。”
“你少廢話,快給本公子讓開!否則本公子不客氣了!”徐鹿鳴猙獰地看着這個人,他自來是家裡胡作非爲慣了,看到天塹鏢局裡如此森嚴的戒備,心裡自然是不舒服起來。
兩個的臻息在暗暗之中相互觸及。
徐鹿鳴旋即覺得有點不妙,對方的臻息雖然感覺過去似乎在一瞬之間有些破綻,但是總體來說,對方與自己相抗完全沒有問題!
如果對方真正出手阻攔,自己是絕對沒有可能進屋的。
周子蘇在身後吼道,“採花小盜,不要出手,你現在身體還沒有好呢!”
“碰!”就在孟賀分神的分秒之間,徐鹿鳴從周子蘇的話語裡明白了爲什麼方纔能夠感覺到孟賀體內的破綻,原來是有傷在身!驀然出手,將對方像是風箏一般放出去十多丈。
摔得個七葷八素。
孟賀感覺到這一天的修身養性,平復臻息完全就沒有了效果,這一摔將自己體內的氣旋完全打亂了運行的軌跡。
“孟……”待到子蘇反應過來,已經不能夠幫上孟賀了,眼睜睜地看着他跌倒在地上,嘔出一口鮮血。
“餘元青,你給本公子出來!”當在第一眼看到牀榻上的那個人的時候,徐鹿鳴簡直說不出話來了,一下子撲在了他的身上。
出人意料的表情,他死死地盯着餘元青的面目,急促地觸了一下他手腕上的筋脈。
對方虛弱的呼吸着。
徐鹿鳴瘋狂地轉頭衝着門外吼道,“誰能給我一個解釋!他怎麼了?”
孟賀一邊在周子蘇的攙扶下一邊走進門來,低聲說道,“他被妖獸人傷害成這樣的。”
“妖獸人?”徐鹿鳴大驚失色。
周子蘇在一旁點點頭。
將自己的掩飾摘出,露出一頭烏黑如瀑的秀髮,徐鹿鳴以另外一個身份出現在兩個人的面前,“其實你們不知道,我是他青梅竹馬的……媳婦。”
“什麼?”幾乎將面前的兩個人嚇到。
“我們徐家在我與他還未出生的時候就定下來了親事。我與他乃是指腹爲婚的娃娃親,只怪後來他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不知來路的女子,所以我們的親事才耽擱了。老鏢頭極力反對他們在一起,那個女子後來出走他鄉,再也沒有回來過。”她撫了撫餘元青的面龐。“他總是對我相敬如賓,縱容我的撒潑,但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我從小就戀着他,現在還是希望能夠成爲他的妻子,陪伴着他。”
孟賀略一思索,想起了什麼事情,“你是徐家之女?與天塹鏢局素來交好的徐家大抵就是中原三本家裡與秦家、張家齊名的徐家吧
。”
徐鹿鳴點了點頭,“我做男裝之時,名喚徐鹿鳴,自稱是徐家大公子。換女裝之時,名喚徐露茗。”
“少鏢頭這次是受到幾個僞裝的妖獸人攻擊纔會這樣的。”周子蘇哀嘆了一口氣。
“那些妖獸人呢?”徐露茗憎惡地問道。
指了指孟賀,周子蘇驕傲地說道,“都被他給擊殺了。”
“原來這位公子是好人,方纔出手重了,還望見諒。”徐露茗愧疚地說道,一邊從懷裡掏出了幾個小瓶子,遞給孟賀,“這是我們徐家的金瘡藥,可以治療外傷,當然,經過我們秘方的改良,對內傷也有一定好處。不嫌棄的話,就用了它吧。”
孟賀笑了笑,沒有做聲,只是讓周子蘇收了起來。
“如此吧,我待會去找幾個人將他接到徐家治療吧,我們那裡有很多藥物,可能對他的康復有所幫助。”指了指孟賀,徐露茗淡淡道,“這位公子似乎也不容樂觀,要不然一同前往吧。”
孟賀搖了搖頭。
周子蘇笑着推辭道,“如此吧,少鏢頭你就接過去治療,而我們留下來看守天塹鏢局吧。”
沉默了一會,徐露茗點了點頭,快步出了天塹鏢局,便喚來了幾個隨從,用轎子將餘元青擡走。
看到他們走遠,周子蘇便打開了金瘡藥讓孟賀坐下,予他醫治。
小心翼翼地外敷了徐家的金創藥之後,體內的臻息竟然漸漸開始回覆。孟賀倒也覺得奇怪,怎麼會有如此快的效果體現呢?就連當年自己在丘草堂的洛家堡煉藥房裡研磨出來的藥粉也沒有這樣快速地見效。
看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他又重新盤腿坐在了樹蔭下。
經過這一打擾,反而體內的臻息更加純淨,更加活躍了。
有時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個道理確實是可以相信的。
“子蘇姐姐!我回來了!”秦洛洛蹦躂着回到了周子蘇的面前,還沒說上幾句,便蹦躂到了餘元青那屋,驚訝地叫了一聲,“少鏢頭人呢?”
“他被徐家大小姐的徐露茗接走治療去了……”
“什麼?子蘇姐姐你在開什麼玩笑?”秦洛洛瞪大眼睛,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直愣愣地望着她、
孟賀似乎意識到了秦洛洛要說什麼,睜開眼睛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徐家與天塹鏢局雖然素有淵源,但是徐露茗的哥哥徐涇一直非常之不喜歡餘元青,就算是他們兩個定了娃娃親,因爲之前的一些糾葛,餘元青都會難逃魔爪!”秦洛洛擔心起來。
周子蘇輕描淡寫地說道,“那之前是徐露茗接走的,應該她會保護好他的吧。”
“不一定……你們確定方纔那個來者一定是徐露茗?”
“……”孟賀一時語塞。
在場之人,包括家僕都驚詫地望着子蘇,“難道還有假的?”
“徐露茗的哥哥是天下易容之術排名前幾位的……你確定徐露茗真的是徐露茗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