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運來開始給大家補習日語,他其實日語最拿手,在通訊連曾經特別學習過半年日語,至於英語只是順便學些皮毛。一晚上的時間無論如何不夠用,只能學幾句最基本的用語。就這也學不好,龔大牛學了大半夜,撒泡尿回來什麼都忘了。老趙氣得直翻白眼兒,嘔心瀝血大半夜,還抵不住一泡尿!
代書箱看看時間不早,讓大家都休息,明天一早出發。
夜裡的野人山悶熱潮溼,成羣的蚊子圍着人嗡嗡盤旋,伺機嗜血。大家受到的干擾卻很小,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種驅蚊蟲的葉子,搗爛後塗在身上驅蟲避蚊。這個秘方還是從土著人那裡學來的,派上了大用場。
看着大家熟睡的樣子,代書箱有一種沉重的責任感,他發過誓,一定要把大家活着帶出去!走印緬公路這個決定是他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雖然充滿危險,卻是目前最可行的一套方案。心裡一直在盤算,如何把危險降到最低,腦海裡預想着一幕幕發生意外的可能性,又預想着如何應對。不知不覺到了黎明。
大家陸續起來,有的收拾裝備,有的掩埋丟棄的東西,有的開始做飯。
“連長,晚上沒睡好吧,你的臉色很不好啊。”細心的小猴子發現了代書箱的憔悴。
“少說廢話,抓緊做飯,一會兒出發!”代書箱沒有正面回答。
匆匆吃過早飯,一行人踏上征程,朝西南方向走去。
莽蒼蒼的緬北大山被濃綠的原始叢林所覆蓋,居高臨下,宛若一望無際的綠色海洋,起伏的山丘和山峰像極了洶涌的波濤。一條彎彎曲曲的灰色線條從遠方伸向遠方,將綠色海洋劈爲兩半,像一道傷疤,又像一條項鍊。這就是印緬公路,滇緬印公路的一部分。滇緬印公路從雲南昆明起,至中緬邊境的保山出國,經緬北重鎮密支那到印度東北部的雷多。全長一千多公里,三分之二在緬甸境內。
代書箱所說的印緬公路指的是從密支那到印度雷多的一段。並不寬闊的公路圍着山腳轉來轉去,一直淹沒在遠方。路面坑坑窪窪,彈坑隨處可見,甚至偶爾還有報廢的汽車躺在路旁。長長的公路上一片死寂,幾十裡未必會見到一個人影。很難想象這是一條連通中、緬、印三國的交通要道,只有深深的車轍還在,昭示着這裡曾經無比繁忙。
寂靜的公路上走來一夥人,六男一女,確切地說是六個日本兵裝束的人押解着一個西方女人。每人身上都帶着日式武器,揹包裡裝着日本罐頭,甚至還有一面殘破的“膏藥旗”。如果不是這些人嘴裡時不時冒着中國話,很難看出他們竟然不是真正的日本兵。
這夥人正是代書箱一行人。趙運來裝扮成日軍小隊長,因爲他的日語最好,其他人則是大頭兵的裝扮,瑞娜則裝扮成俘虜,由孔昭強和小猴子押解。七個人沿着公路一路向西。這就是代書箱的計劃,三十六計中的瞞天過海。至於能不能闖過一道又一道關卡,只能看自己的表現,更重要的還要看運氣。
臨近中午,代書箱告誡大家小心,根據地圖顯示前方一千米處有一道關卡。“不要亂說話,當心暗地裡有人偷聽。”代書箱告誡大家。
印緬公路的重要性無需多言,日本人在路旁設置暗哨再正常不過。如果因爲在語言上泄露秘密,那就太不值了。
大家默默無言,緩緩往前走。烈日下的公路很乾很硬,雜亂的腳步聲攪亂了人的心神,誰心裡也沒底,這樣究竟能不能矇混過關。
終於,前方出現了幾幢簡易的石頭建築,像碉堡,路中央橫擔着圓木打造的攔擋,旁邊擺着一排排的沙袋組成簡易掩體。十幾個日本兵躲在掩體內,雖然手持武器,不過有些無精打采,估計是被烈日給折磨的。
距離還有四五百米的時候,哨卡里的日本兵發現了來人,嗷嗷喊着話。無精打采的哨兵們勉強端起武器,槍口對準目標。
“不要緊張,鬼子是在問我們哪個師團的,要去哪裡。”趙運來低聲說道。
說不緊張是假話,每人的心跳都在加快,包括代書箱。以前遇見小鬼子都是刺刀見紅、你死我活,但是今天不同,需要從對方眼皮底下矇混過關。這種事兒大家以前都沒經歷過,沒有一點兒經驗,搞不好就等於幾隻羊送進了狼羣裡。
三百米,兩百米,一百米,日本兵不斷喊話。掩體裡懶洋洋的哨兵也端起槍,十幾支槍對準目標。
趙運來嘰裡咕嚕說着什麼,不得不說這傢伙心理素質超強,臉不紅、心不跳,答對從容。
代書箱心裡也緊張,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老趙身上,千萬別穿幫啊。
七個人並未停住腳步,很從容地接近哨所。十幾支槍對準他們,一旦穿幫,數不清的子彈將會掃射過來。兩個日本兵迎上來不斷盤問。即便代書箱等人學過幾句日語,此時也不免傻眼,根本聽不懂。好在對方一直在跟趙運來答對,未理會別人。
趙運來嘰裡咕嚕說個不停,指指前方,又指指瑞娜,說自己奉第十八師團司令長官之命,要把這個英國女人押送到前方,有機密任務。這套說辭是事先準備好的,老趙用日語事先演練了很多遍,毫無破綻。
哨兵頭子看看瑞娜,藍眼睛、黃頭髮、高鼻樑,典型的西方人,似乎相信了趙運來的話,示意先等一等,他去彙報。說完走向不遠處的一座碉堡。
七個人在原地靜靜等待,暗暗鬆了半口氣,心說有門兒。
碉堡裡走出三四個人,其中一個軍官打扮,全副武裝、皮靴鋥亮,那麼熱的天竟然不怕熱。估計至少是連長,不是這個關卡最大的官也差不多了。
趙運來陪着笑臉迎上去,打算把準備好的說辭再說一遍。豈料對方沒搭理他,徑直朝他身後走去。老趙身後是代書箱,日本軍官撇過代書箱繼續往後走,看準了龔大牛,準備再覈實一下。其實這種覈實只是例行公事,簡單說幾句話就會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