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大沽碼頭,無數中外記者早已雲集。遠海上龍吟號保持着左傾約五度的姿態向碼頭使來。當艦體上的傷痕可以目視時,就有閃光燈三三兩兩的閃着。
爲了展示自身受到的重創,龍吟號特意用左舷靠岸。當龍吟號終於靠上碼頭時,閃光燈強列的閃光讓一直站在艦首的吳德仁眼前爲之一黑。
舷梯放下,吳德仁穿着一身筆挺的海軍呢子軍裝,慢慢的走下舷梯。無數記者開始蜂擁而上被士兵攔住舷梯前,可還不等吳協仁完全走下舷梯,就有記者舉手問道:“請問將軍,做爲清國海軍總司令爲什麼要用自己的軍艦去撞傷英國?軍艦呢?將軍當是下令撞擊時心裡是怎麼想的?”
一這問場面就開始亂了套,所有記者各問各的,有說英語的,有說德語的……說的最多的還是漢語,因爲眼前的這個司令就只會說漢語。記者們爲了能引起吳將軍的注意,手舞足蹈者有,撕心裂肺者有,更甚者有人舉着面大旗,上書:請教南洋清英衝撞事件真像。
吳德仁看見這面旗幟就哈哈大笑,舉起雙手示意場面安靜:“大家都來歡迎本官回來,本官心中甚是欣慰。但大家也看到,軍艦重創如此急待修理,諸位可否先讓我下來呀。”
記者們鬨笑着退後,當吳德仁及隨從警衛走下舷梯後,舷梯緩緩退後,龍吟號也開始加速退出碼頭。甲板上,馮祁向吳德仁揮揮手。做爲參謀長。他已經把所有考慮到的結果和應該說的話都交待給吳德仁。從他剛下船的第一番話來看錶現的還不錯,後面的會面只要吳德仁不犯二楞子的脾氣就不會有多大問題。
龍吟號退出了碼頭,調轉船頭向海面上等待的其它軍艦匯合。然開往旅順。南洋艦隊這次也隨同而來,說是爲了避免再發生不必在的衝突,實則是要重新調整海軍編隊。可當甲板的馮祁看着吳德仁的那張笑臉時,心中不免有些心慌起來。
“諸位,諸位。大家也看到了,碼頭這裡人多地小,萬一哪位激動起來掉下海里可就是罪過了。不如上前去找一寬闊的地方。然後咱們細細說說?”吳德仁笑嘻嘻的說完,記者們也很大方的讓開一條道路。
吳德仁跳上用木箱臨時搭成臺子,微笑的看着下面的記者:“大家來此無非是想知道剛剛在南中國海發生的清英兩國?軍艦兩撞事件的真象。不過在我說之前。先要找一個,就是剛纔叫的聲音最大的說是我用艦去撞英國?軍艦的那位,是誰是誰,站出來我看看。”
人羣中很快有記者舉手:“是我。將軍。我從英國方面瞭解的事實就是你故意撞擊英國的軍艦。”
除了海軍的士兵有些憤憤不平外。其它人都很安靜,大家都靜靜的等待着吳德仁的解釋。沒想到吳德仁不僅沒有解釋,還要把這人給轟走:“既然你都已經瞭解了事情的真像,那還來這幹麼。轟出去。”
從這位記者走出來的那一刻,就有兩個揹着槍的士兵跟在他身後。吳德仁一聲令下,兩個士兵架起他的胳膊就向外拖去。
“我抗議,抗議。”記者掙扎着想拜託,但文弱的記者哪裡是粗壯士兵的對手。百般掙扎無果後。這位記者叫喊道:“這是侵犯人權,這是侵犯新聞自由權。我要向公使館投訴。我是……”
“打到他媽都不認識他。”吳德仁大呵的聲音打斷了那位記者的話。於是,士兵們舉起槍托重重的砸在記者的臉上。記者連呻吟聲都沒來得急發出來,就被無數士兵包圍,拳腳相加。所有在場的記者無不心寒,因爲從毆打的人羣中掉落出幾顆牙齒。
“這是要立威呀。”碼頭上的一處房間內,歐格納看着眼前的一幕低聲說道:“看來事情的發展不會跟我們設想的一樣了……”
不僅那位被打的記者是歐格納安排的,就連他說的話和問的問題其實都是歐格納的意思。他從北京趕到天津就是爲了親自安排今天的事情,只爲了給清國扣上一個主動衝撞英國的罪名。這樣一來,只要罪名成立大英帝國就可以借用自己的威名從清國身上拿回更多的利益,最起碼可以彌補因爲海盜而造成的損失。比如迫使清國停止滬湘鐵路的建造或是把大鵬灣轉租給英國。
但眼前的這一幕讓歐格納徹底的死了心,清國不是一個可以講人權和新聞自由的國家。在這片土地上,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貫徹清國皇帝的意志。在歐洲很好用的辦法,在東方卻是完全行不通的。
“死了沒?”吳德仁一臉不屑的問道。當士兵很肯定的告訴他人還沒死的時候,吳德仁無所謂的揮揮手:“扔出去。”於是大家都看到了只剩哼哼聲的記者被拖出碼頭。
“如果你們標榜的人權是可以胡言亂語,那麼就別怪有人會打你,因爲那是找抽。如果你們標榜的新聞自由權是可以不顧事實枉自評論,那就別怪別人揍你,因爲那是欠揍。”吳德仁一手舉着大喇叭,一手指着被擡出去的記者說道:“此人口口聲聲都認定了是大清主動去撞英國的軍艦,那還來這裡問什麼問。這是要來羞辱老子呀,不揍你揍誰。”
“所以想問什麼那就給老子好好的問,別問些欠揍的問題。不然,那個人就是你們的榜樣。你們不就想知道南中國海面上到底是怎麼回事嗎?老子就告訴你們,沒錯是撞了,剛剛大家看到的龍吟號上的傷痕就是撞出來的。可是你們以爲老子願撞呀。”
“你們可以想像一下,當你的艦隊在海上巡航,突然對面有一支比你更強大的艦隊。他們以高速排着戰鬥隊型向你衝過來,關鍵是無論你怎麼發信號對方都不迴應,你會怎麼辦?你叫老子怎麼辦?”
“老子當然要擺開隊型。準備幹他一架。咱大清海軍是不怎麼的,可你們都問問,打起仗來咱海軍中哪個怕死過。你們擺開陣式就以爲老子怕了,也不看看那在什麼地方,那是南中國海,也就是說那是咱中國人的海。在自己的海域裡被別人給嚇跑,除非大清海軍全軍覆沒。不回話也就是了。還敢調整船頭來對準老子。不就是想看看老了敢不敢跟你撞,這下看到了。告訴你們,咱大清的海軍不是嚇大的。別說那時咱們還有一戰之力。就是一艘驅逐艦咱也敢去攔戰列艦,這種事老子又不是沒幹過。”
“都在說老子是故意要撞英國人,其實老子一點都不想撞。如果他們能早點回復他們是英國遠東艦隊,老子早就讓開航道了。這可不是說咱們怕了。那是咱尊重英國。要知道呀。咱大清海軍從無到有,這裡面英國人是幫了大忙的。別說這些軍艦基本都是英國人造的,就是海軍將士那也是英國人幫忙訓練的,更別說其它方面英國人幫的忙的。要不然哪有今天東拒日本北抗俄國的大清海軍。咱們中國人講究的不就是點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嗎?所以咱們退避三舍又何妨?”
“可你他n的一句話不說,這就是找抽了。萬一是敵國艦隊掛着英國海軍旗來迷惑老子,再給老子下那臉就丟大了。老子的艦隊可不泥捏的,真要幹起來不就是個人死鳥朝天,可大清海軍的威名老子丟不起。”
也許是吳德仁說的多了有些口渴。伸手招來衛兵讓他給自己端碗水來。記者們也藉着這個機會提出自己的問題,比如叫的最響的那個在問:“將軍您好。我是上海申報的記者。既然對方已經掛的是英國海軍旗,據英國方面說的情況,領頭的決心號在來遠東之前就已經公開宣佈過這個消息,而且艦舷都沒改過,相信吳司令是知道這些的。難道說這些還不足以證明他們就是英國遠東艦隊嗎?”
“決心號過來老子是知道,可是決心號掛上英國海軍旗就代表着他們一定是英國遠東艦隊了?萬一是日本的艦隊怎麼辦?這時給老子一頓火炮大清可就沒海軍了。”
“吳司令這麼說就有些強詞奪理了。決心號出任英國遠東艦隊旗艦可是公開宣佈過的,說實在的,我懷疑撞船事件跟本就是吳司令故意的。”這是一位英國記者的問題。
“你們英國宣佈就一定算數呀。英國不也宣佈接受咱大清在英國定購軍艦嗎?結果呢?你們英國說轉賣就轉賣了。你們有問過大清的意見嗎?咱大清又不是付不起錢。萬一你們這邊宣佈決心號是遠東艦隊旗艦,那邊轉手賣給日本人怎麼辦?說實在的,要不是他們掛着英國海軍旗,老子早就一頓炮火幹上去了。”
哄的一聲,滿場笑開了。雖說這話說的確實有些牽強,但英國人在轉售清國所定購的軍艦一事上做的確實不地道,這下被人拿住當話柄也怪不得別人。
所有記者都在大笑,除了英國記者外。遠處的歐格納也聽到了吳德仁的話,他對自己的副官說:“當初我就強力反對將清國?軍艦轉售日本,如今爲了多賺一些轉售的費用,大英帝國在清國其實失去的更多。”
“先生,雖然我也是這樣看,可是政府裡那羣人卻不這麼想。如今帝國在清國工廠招人越來越難,也失去滬湘鐵路的修築權等等,說到底都是由這轉售事件所引發的。我相信政府也明白如果帝國想重新奪回在華失去的利益,那隻能等日本打敗了清國。而日本僅僅用兩艘戰列艦就換來了帝國的支持,日本人很高明呀。”
“爲了兩艘軍艦,把這樣一個原本還感激的帝國的清國給推到了德國身邊,這卻實是失策呀。我想政府這個時候應該反應過來了,可是也晚了……”歐格納長嘆一聲:“做爲駐華公使,只能盡全力完成帝國政府的指示。不說了,不說了。聽聽這頭東方蠻牛還有什麼驚人的言論吧……”
只聽見又有記者問道:“聽將軍這麼說,那將軍應該不是故意要撞英國?軍艦。但據英國方面說,撞擊前決心號已經偏轉航向,可龍吟號還保持直線繼續航行了至少十數秒的時間,而這個時間就是造成撞擊的根本原因。不知將軍對此有何解釋。”
“解釋個屁。咱清國海軍纔多少年,英國又是多少年,這能比嗎?你艦首一晃就是要轉向了?說不定是他們的舵手在發抖呢。等老子發現決心號轉向時就馬上下達命令轉向,可老子硬是說了兩遍舵手才反應過來,這不要時間呀。不過也反應了一個問題,咱們的訓練還是不足呀。不過,老子艦隊裡的就沒一個孬種,孃的,說起要撞船這王八蛋比老子還興奮。你他n的不敢撞就不能早點轉向呀,這撞了能怪誰?”
“吳司令這麼講,是想說我大英帝國海軍沒有撞船的膽量了?”一位英國記者很是氣憤的說道。
“我不知道,反正是決心號先轉的向。”吳德仁此刻一幅無賴像。
記者的問題是多種多樣的,記者的問題是天花亂墜的,反正吳德仁就咬住三點。一是英國人過來時是擺着戰鬥對型的;二是英國會隨意轉售軍艦;三就是是英國人先轉向。不管記者們如何問問題,如何提出有誘導性的提問,吳德仁說來說去就這些內容,其中無不有故意表現大清艦隊英勇的行爲。
英國記者終於把吳德仁問的發毛了:“以後在大海上,凡我大清艦隊問話不答者。下次可就不一定是撞了,到時出了什麼事,別賴在老子頭上。”
歐格納滿臉無奈的離開了。他明白即使英國向清國施壓,清國最多將吳德仁降職。就因爲吳德仁在回國的途中沒有下船,所以他這些言論不能代表是政府的官方意見,清國怎麼做都說的過去,必竟吳德仁一下船就接受採訪,他跟本沒有和清國政府溝通的機會。
吳德仁目張發豎,滿臉猙獰的表情被閃光燈給捕捉下來,照片很快送到香港,維多利亞灣內正在緊急修理的決心號艦橋上。菲利曼特看着照片不由再次想起撞擊時兩艦交錯的那一刻他看到的吳德仁那猙獰的嘴臉,和這張照片是多麼相似呀。在他看來,這是整個大清海軍對英國皇家海軍的嘲笑,這是整個世界對他的嘲笑。深深感到被羞辱的菲利曼特立刻趕回香港總督府,他要向總督府向英國政府宣誓,他要開着修復後的決心號在清國的海岸邊遊弋,他要讓整個清國都看到大英帝國皇家海軍的威嚴,他要讓清國所有的艦船遇到大英帝國的軍艦就要退讓,他要――――取消息行動了。
菲利曼特長嘆一聲,遠東必竟離英國很遠,這裡還不是大英帝國核心利益所在。因爲在大英帝國將目光全部放在遠東的時候,德國海軍稱着英國本土艦隊那片刻的放鬆,公然穿過英吉利海峽向大西洋駛去。清國也許只是羞辱了遠東艦隊,德國的舉動這纔是真正羞辱了整個大英帝國皇家海軍。
於是,遠東事件在清國公開賠償維修費用後,徹底讓人忘記了。相比德國,清國無足輕重,因爲他們連即將回國的日本艦隊都應付不過來。唯有德國,纔是大英帝國真正的對手。於是,被德國羞辱的英國將最強大的本土艦隊開向德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