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貨就到了,到時候我給你留三輛。”王楨把賬算好,進屋拿了存摺,“走吧,一起去銀行。”
“好嘞!”周懷安把存摺和單子遞給他,“你把錢分別存這幾張摺子裡面。”
王楨接過存摺放包裡,“我們一起去!”
“我把拖拉機開過去,等會兒直接從那走。”
“好!”王楨關上門,和楊冬梅打了聲招呼,兩人一起去了銀行,把錢取出後,分別存在幾個摺子裡。
周懷安放好存摺出來告辭後,開着拖拉機往回走,剛到橋頭就看到一個穿着花襯衫、喇叭褲的捲毛男從環河路跑了過來。
後面還有兩個燙着爆炸頭的小年輕拿着棍子,邊追邊罵,“狗日子、給老子站住……”
當飛奔的捲毛眼角餘光看到開拖拉機的人時,眼前一亮,加快步伐跑到車斗的位置,奮力抓住車箱板就往上爬。
周懷安踩住剎車,扭頭看着扒着拖拉機,奮力扒着拖拉機往上爬的捲毛,氣得罵了起來,“臥槽~這麼快,你還敢往上爬,你腦子有病吧?”
捲毛死死拽住車廂板,掙扎着仰頭看向他,“老幺,是我,蔡二妹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幫我一把,被那些小混混抓住,非打死我不可!”
周懷安蹙眉盯着他看了幾眼,這才把他認出來,“情分?老子跟你還有啥情分!你這種連妻兒都丟得下的狗東西,還跟老子講情分?”
蔡二妹看着他苦苦哀求,“老幺,以前是我對不起你,求你看在大家是一個村的份上……”
“別說跟老子是一個村的,跟你這種豬狗不如的一個村,老子覺得丟臉!”周懷安嘴裡罵着,扭頭見那兩個爆炸頭追過來了,還是鬆開剎車加大馬力載着蔡二妹朝對面駛去。
不管咋樣,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不可能看着他被人打死在這!
蔡二妹見狀鬆了一口氣,渾身一軟,癱倒在車斗裡。
周懷安到了河對面,見爆炸頭沒再跟來,一腳踩住剎車,“滾下去,下次再敢爬老子的拖拉機,就把你送公安!”
蔡二妹跳下拖拉機,“老幺,春華母子還好麼?”
周懷安嫌惡的看着他,“不曉得,幹老子屁事!”他想到徐紅兵說把李武和王春華湊作堆的事,覺得好過跟着這樣的雜碎!
“老幺,求你回去別告訴他們在城裡見過我,就當我死了。”蔡二妹看着紅光滿面,越活越精神的周懷安心裡五味雜陳,
自己終究不如他,以爲拿了幾百塊錢進城就能幹一番事業、衣錦還鄉,哪曉得城裡的人比山裡人狡猾多了,沒多久錢就被人訛走了一半。
等到想回頭時已經晚了,回去也是活的像條夾尾巴狗一樣,還不如就這樣在外面混到死那天,就解脫了。
周懷安看了看他浮腫的臉,髒兮兮的花襯衫,啐了一口,“踏馬的,有本事偷女人的錢出去,就混出個樣子來啊!混得像條野狗一樣被人攆着打,還不如跳寧河餵魚!”
“老幺,以前是我不對,求你看在小時候的情分上,幫忙照看一下我兒子。”蔡二妹說着衝他抱拳一揖,順着沿河路朝下游跑了。
“老婆孩子都快是別人的了,還在外面混個屁!”周懷安搖了搖頭,鬆開剎車,拖拉機冒出一股黑煙,突突突地朝坡上爬去。
到觀音山時,遇到拉着架子車往回走的徐二春,他剎住拖拉機,“今天咋這麼早?”
“今天貨少,小慧留她家婆家了,我一個人跑得快。”
“把架子車綁後頭,我拉着走。”
“好嘞!”徐二春歡喜和他一起把架子車綁好,“你開慢點,不要給老子整倒了哦!”
“放心!”周懷安抽了一支香菸給他點上,“老子回來的時候碰到蔡二妹那雜種了。”
“真的啊?”
“燙了個捲毛,被人攆得像條野狗……看他那個鬼樣子,老子又不忍心,還是拉了他一程。”
“臥槽!讓你幫忙照看兒子,還讓他們當他死了!”徐二春搖頭嘆道,“他兒子早就認爲他死了的。”
“你咋曉得的?”
“王春華天天上山撿菌子,孩子就送回方田請她媽幫忙帶的,瘦巴巴的,越長和蔡二妹小時候越像,我問他還記得他老漢不,他說他媽說的,老漢下河摸魚淹死了。”
“唉!”周懷安嘆了一口氣,揮手道,“走咯!”
“好嘞!”徐二春在後面扶着車把手,毫不費力的跟在後面去了他家。
等到徐老三回來的時候,周懷安見徐書記也來了,笑着迎上前,“徐叔,你咋回來了?”
徐書記笑道:“回來看看你撒!”說着回頭瞪了徐老三一眼,“還不趕緊送後院去?”
“哦!”徐老三訕訕的開着拖拉機去了後院。
周懷安給他倒了杯茶,兩人在桌前坐下,“前兩天忙安逸了,今天總算輕鬆一點了。” 徐書記接過他遞來的香菸,“再過幾天有雷陣雨,雨後的菌子更加多了。”
周懷安笑道:“最好慢慢來,別一次行出來太多,到時候忙得連瞌睡都睡不好。”
“老幺,”徐書記看着依然待他和以前一樣的周懷安,笑着拍了他一下,“叔今天回來替老三向你道歉……”
周懷安忙道:“徐叔,你這樣就見外了哈!”
“好,是叔見外了。”徐書記喝了一口茶,“眼淺皮薄的東西,瞞着我把一等貨賣給熊老幺,要不是爲了那一百多塊吵架,我還不曉得呢!”
周懷安不解的看着他,“咋回事啊?”
徐書記吸了兩口煙,“那天的一等貨一共是1500多斤,他們就送了300多斤回來,別的都賣給熊老幺了,那龜孫只給了他1000斤的錢,還有200斤的錢,到現在都沒給他。”
“找他要,說是菌子被雨淋壞了,洗的時候有弄壞了不少,還有一些來不及洗出來都長蛆蟲了,得等那邊拿到貨,把錢匯過來纔有錢給他。”
周懷安想了一下,“熊老幺說的可能是真的,從那天后他家就沒收貨了,我今天送貨去寧安的時候,在觀音山遇到熊老幺載着兩個大竹筐,可能也是送貨過去。”
“才幾百塊的本錢,就想做收山貨的賣,還淨搞些歪門邪道,他不虧錢哪個虧?”徐書記擡頭看着走過來的徐老三,“一百多塊錢讓他們買個教訓也好,省得他們以爲錢真的好賺。”
“老漢兒,是熊老幺那龜孫硬攔着卸走的。”徐老三漲紅着臉,上了階檐坐在圓木凳上。
說瞎話連草稿都不打,以爲老子也像你一樣蠢啊?
周懷安垂下眼眸,笑着給徐書記把茶杯續滿,“徐叔,這茶喝着咋樣?我給你拿一筒帶着?”
徐書記見他岔開話題,也不再揪着放,“好喝,是山裡的新茶吧?”
“大舅哥老丈人家的,聽他們說還不錯,就請他們幫忙採了一些,給王楨還有省城的老闆鬆了些去,還給你留了一筒。”
“那我就不客氣了哈!”
“我們爺倆還用得着客氣啊,你要吃啥吩咐一聲就是。”周懷安笑着起身去堂屋拿了一個竹筒出來,“大楠竹罐子,裝茶葉巴適的很。”
徐書記接過打開聞了聞,“不錯,還有股竹子的清香。”
周懷安笑道:“我喝就是牛嚼牡丹,王楨說喝着好喝,我纔買了的。”
徐書記聽他換了稱呼,笑着問:“小王醫生跟你家小姨妹的事成了麼?”
周懷安點頭,“成了,王老爺子親自去丈母孃家定下的。”
“不錯,你丈人家的家風好,王醫生又是他師傅,現在又成了親家,親上加親。”
“王楨人品好,又那麼優秀,我們也替小姨妹高興!”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徐紅兵和方誌強送貨過來,徐書記就帶着徐老三告辭走了。
徐老三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竹筒,嫌棄的撇嘴,“周老幺那傢伙就是個老摳,山裡那麼多好東西不送,一筒野茶還送省城去!”
“笨的要死!”徐書記氣得敲了他一下,“老話說響鼓不用重捶,從你懂事起,老子就教你,爲人處事眼光放遠點,
不要只看着鼻子尖尖下面那點東西,這麼多年,嘴皮都磨破了也沒把你教機靈。你看人家周老幺,老子就教了他幾次,他的爲人處事,你再學一百年也比不上。”
徐老三小聲嘀咕,“笨還不是你生的!周老幺再機靈也不是你兒子。”
徐書記瞪着他,“老三,你說啥?”
徐老三縮着脖子,“老漢兒,我沒說啥,就說怕他做啥?我們家有二爸在那,周老幺敢不敬着你!”
“哈兒喲!”徐書記氣得拍打了他一下,“我警告你哈!不許在外面欺行霸市的敗壞你二爸的名聲,敢這樣,老子就跟你斷絕關係。”
徐老三一臉委屈的看着他,“我哪敢敗壞二爸的名聲,就是覺得不過賣了點菌子給熊老幺,你沒必要親自回來給周老幺說那些。”
“你不懂!”徐書記看他的樣子,想到再笨也是自己生的,拉過他,“你以爲你二爸就是大官了啊?
老子跟你說,一山更有一山高,王楨老漢兒就算花市的當官的看到人家都要畢恭畢敬的。
他們現在和楊家結了兒女親家,老幺兩口子和小王醫生的關係又不錯,大家處好關係,對你二爸都有好處。”
徐老三撇嘴,“兩姨丈就沒關係好的,我跟紅秀姐夫就談不攏!”
“啪~”徐書記一巴掌拍他腦袋上,“你個方腦殼,老子說東你就說西!滾,去把錢給老子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