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田和徐書記帶着兩個幹部模樣的男子,從大隊部出來朝周懷安家走,後面還跟着幾個好事的村民。
錢春花和馬春花一老一少兩朵春花也在裡面,豎着耳朵聽他們談話。
今年他們兩家跟着周懷安種了十多畝山地的艾草,現在都種活了,小苗都長出來了,如果被鏟了的話,就白忙兩月,明年沒艾草賣,損失就大了。
走到小樹林,看到正在修建中的兩座磚瓦房時,兩人好奇的停下來,站在王春華家前面那棟,剛砌好磚牆工地外面看,覺得才短短的三年功夫,農村的變化真的太大了。
周大田衝有些禿頂的中年幹部笑着說道:“林主任,這家的戶主叫徐長貴,跟徐書記是本家,他愛人身體不好,家庭一直都挺困難的。
分下戶後,父子三個都是勤勞肯幹的,他家也是最先跟着周懷安種草藥的那批,今年也拿了幾畝荒山地種了艾草。”
錢春花在後面說道:“大幹部,我家也種了十來畝。請國家放心,沒哪戶人家捨得拿良田好地來種草藥,都是自己開的荒地。”
馬春花也漲紅着臉上前,“幹部同志,我家也種了的。不種不行啊,交了公糧,除了農稅提留種子錢,就沒結餘的錢了。
兩個孩子讀書,老人生病啥都要錢,房子大雨大漏,小雨小漏,連修補的錢都沒有,多虧這兩三年跟着周老幺種藥材,撿山貨換錢,纔有錢修房子給老的看病,修新房。”
“我家也是,荒地裡收的紅苕洋芋又換不來幾個錢,家裡兩三個月也沒錢割一斤肉打牙祭。這兩年多虧周老幺收草藥,幫省城的老闆收山貨,手裡纔有兩個錢割點肉回家打牙祭。
“咋不是,我們見他家種草藥也跟着種,纔有錢修房子,給娃討老婆。哪個黑心肝的壞種去舉報的,這種見不得大家好的壞人,就該抓起來批評教育。”
周大田等大夥兒說的差不多了,才說道:“好了!農業局的幹部正因爲不信有人敢搞破壞,纔下來查看情況的,要說就好好說,跟在後面嘰嘰喳喳的像啥話?”
林主任微微一笑,“大田書記,大夥兒說的很好,不用打斷他們,就富牛村的發展,用不了幾年定能致富。”
一路過來,富牛村的村民給他的印象還不錯,大隊曬壩也不像別的村,都是些三個一夥,五個一羣打牌耍錢的。
不大的山村,就有四五戶在修新房,而且修建的都是磚瓦房,還有不少新修的磚瓦房,證明這個村的村民,都在積極響應政府號召,勤勞致富。
錢春花扭頭撇了撇嘴,他們這些農二哥跟地裡的莊稼差不多,只要老天爺肯賞飯吃,別三天兩頭的換着花樣搞事,風調雨順的,莊稼自然就好。
徐書記也笑道:“林主任,國家政策好,分下來單幹後,每年收的穀子交完公糧,剩下的細糧加上粗糧,大夥兒不管咋吃都吃不完。
紅苕、苞谷不值錢,大夥兒還得種點經濟作物,纔有錢補貼家用,翻修房子給娃討媳婦、給姑娘置辦嫁妝。
不瞞你說,連我家前年也開了一片荒山地種草藥,一年下來的收成的確比種紅苕、洋芋強,今年我又種了幾畝地的艾草。
明年端陽節前後割一茬賣高價,下半年還能割兩茬,價錢雖說低一些,但也比種洋芋紅苕強。
用村裡人的話說,種艾草是懶人莊稼,不用年年翻地,年年下種,只需要撒點肥土,一年就能收幾茬賣錢。”
林主任聽後說道:“你們村的確比別的村村貌好,村裡的新房屋也比別的村修建的多,證明提倡科學種地,勤勞致富是對的。”
徐書記接過話頭,“林主任,周懷安這個年輕人,以前是我們村有名的懶漢二流子,家裡以前還是我們大隊的貧困戶。
自從分田到戶,這孩子像是換了個人,積極響應政府號召,擺脫懶惰思想,還帶領村民走上了脫貧致富路。”
林主任見徐書記和周大田都幫着周懷安說話,提醒兩人道:“國家出臺政策鼓勵廣大村民走科學致富,勤勞致富路。
但前提是不能佔用良田,破壞糧食生產,影響公糧交付。你們村領導要起到監督的作用,如果發現有佔用耕地的情況,要督促他們剷除整改,屢教不改的就把地收回來重新分配。”
周大田忙打包票,“林主任你放心,他們家的情況我都實地查看過的,村裡分出去的田地他們都種着糧食,用來種植草藥的都是他們承包下來的荒山地。”
說話間一行人就到了小樹林,看到一排新房和硬化過的路面時,林主任和同來的人對視了一眼。
覺得富牛村可以當做典型例子,讓別的村也來看看,他們村的村民是怎麼在短短的三年時間,就大變樣的!
看着水溝兩邊金黃一片的洋姜花,林主任嘆道:“太好了,到處都乾乾淨淨的,這樣的農村生活,連城裡人都喜歡。”
馬春花笑道:“幹部同志,這是洋姜,嫩杆子割了煮來餵豬,土裡長出來的洋姜可以醃着吃,也可以曬乾了煮豬食給豬吃。”
林主任讚道:“這個植物好,既有觀賞價值,也有經濟效益,值得廣泛推廣。”
一羣人到了周懷安家後山,周大田指着後山的藥田說道:“林主任,前年這裡還是一片荒山,都是石頭,連樹都沒幾顆,周家用了三年的功夫,就把這片改造成這樣了。”
林主任兩人站到籬笆牆邊,看着裡面規劃的整整齊齊的藥田,好奇的問:“他們種的都是些啥草藥?還有那個,好像是臭牡丹吧?”
周大田笑着說:“正是臭牡丹,這樣一大片開的還挺好看哈!其他的大多都是一般的草藥,紫花地丁、蒲公英、車前草……一年能收兩季,我們也有跟着種。”
林主任驚訝的問:“臭牡丹也是草藥啊?”
周大田點了點頭,“是,周懷安愛人是德生堂老王醫生的徒弟,楊全清的大女兒,草藥種子都是她帶着我們採集的。以前聽她說過,根和葉子的作用還不同,具體能治什麼我就不清楚了。”
馬春花接過話頭,“大田書記,我曉得它們啥作用,小王醫生說臭牡丹的根可以治風溼關節疼痛,頭昏頭疼。
臭牡丹的葉子,可以用來治療關節炎、溼疹以及痔瘡和牙疼,根曬乾後還可以燉雞、燉肉吃。上次小王醫生跟春燕妹妹一起來,還幫我們看病呢!”
林主任看着地裡的草藥,“不錯,原來帶着你們開荒種草藥的人,還是王醫生的徒弟教出來的,那這些草藥就不會白種了。”
不說王家爺孫的醫術,人家那關係都到省城了。他這才明白,周懷安爲啥能帶着大夥兒種草藥賣,還能幫省城的老闆收山貨。
這時,楊春燕和周父、周母還有周懷榮幾個都過來,故作不知詢問情況。
周大田說了一下情況,“你們帶我們去看看,村裡分給你家的那些山地的耕種情況。”
“好!”周父帶頭朝水溝那邊走去。
一行人一路過去,周大田把自家的藥田也指給林主任看了,走過高大爺家的地時,見他家也種了幾畝艾草,再過去就到了周家開出來的山地。
楊春燕見來的兩人穿的黃膠鞋,衣服褲子也洗得有些發白,走在狹窄的田坎路上,速度跟大夥兒差不多。
覺得還是這年頭的幹部好,不擺官架子,說話做事也接地氣。不像後世那些下鄉的,走在田坎路上搖搖晃晃的,看得人心驚膽戰,生怕就掉下田去了。
周父指着那些長勢良好的艾草說道:“幹部同志,我四個兒子,一共就分到八畝山地,其他全是我們一家子開荒開出來的。
這些地今年種的苞谷、高粱,今年天干收成很差,二十多畝地,收的苞谷還不夠交公糧的,兄弟四個最後去買了一千來斤才湊夠了的。”
錢春花想到花錢買的苞谷,還有些心疼,“今年哪家沒買苞谷籽,多虧這兩年有地方賣山貨和草藥,大夥兒手裡纔有兩個餘錢買糧食,不然的話,連公糧都交不起。”
林主任在農業局主管農村事務,曉得今年天干,“你們說的這個情況我們也曉得,今年確實不同以往,天干的時間較長。
我們去過好幾個村,你們附近這幾個村還算好的,有些不靠河、水源少的村莊,到現在連公糧也沒交上。
我們也上報給糧食局了,給他們適當減免一些任務減少一點負擔,大家一起克服一下,度過難關就好了。”
周大田後悔的看了徐書記一眼,覺得虧了,早該去找上級領導哭哭窮,減免一點任務。
徐書記瞥了他一眼,早就該這樣了,今年這麼好的機會,已經錯過了,他們可不想再像今年這樣來一次。
錢春花就直接多了,“林幹部,我家買了兩百多斤苞谷籽交的公糧,糧站能不能把錢補給我們啊?”
“……”林主任遲疑一下,“交上去能不能退補,我不清楚,回去我讓人去幫你們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