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燕一家子和周母從寧安回到富牛已是下午四點多,拖拉機進村剛到週一丁家門口,就看到他在門口等着了。
周懷安踩下剎車,“有啥事?”
週一丁走到他跟前,“我老漢兒在船城的戰友生病了,他要過去一趟,讓我去林場頂他幾天,你去麼?”
“行,啥時候走?”周懷安想着去船城來回也就三四天,拉塊菌酒的要下個星期纔來,去一趟回來剛合適。
週一丁看着他問:“明天早上六點出發咋樣?”
“好,就六點。”
楊春燕見兩人說好了,拿起兩個梨子,“一丁,進屋拿個傢什來,裝幾個梨子回去吃。”
“拿兩個就行了。”週一丁擼了小九兒一把,才伸手接過梨子,“金花梨,這品種不錯。”
“春燕大哥家的,甜的很,再拿兩個。”
周母又拿了兩個給他,週一丁忙牽起棉背心兜住,楊春燕又放了兩個在上面。
“夠了、夠了,掉地上摔爛了可惜了。”週一丁見兩人還要給,慌不迭轉身往回跑。
周懷安見他兜着梨子,小心翼翼的樣子,笑着鬆開離合,駕駛着拖拉機一溜煙回了家。
楊春燕等他停好下來後,把小九兒遞給了他,小傢伙扭頭指着玩具火車,“大火車、大火車!”
“好,大火車!”楊春燕把裝玩具的竹簍遞給周懷安,“別的都不希奇,就稀奇這個。”
“九兒的!”小九兒拿起竹簍裡的玩具火車,倒騰着小短腿,就衝階檐上笑眯眯的看着他的老爺子跑去,“祖祖,大火車!”
老爺子忙上前幾步牽着他,弓着身子看他抱着的玩具火車,“我的乖乖,這麼好看的大火車,哪來的啊?”
“小姨買買!”小九兒拉着他的手,嘰嘰咕咕的說了起來。
周母提着夾背朝竈房走,楊春燕跟周懷安把拖拉機車斗裡的東西搬到堂屋,把新買的賬本和存摺拿去放好出來,又撿了些梨子給大的三房送去。
周懷安拿着梨子從堂屋出來,“爺爺,我給你削一個?”
老爺子笑着點頭,“你大舅哥家的?”
“嗯!梨子吃完又有柿子、拐棗吃。”周懷安拉了草凳坐他旁邊,“我們家種的那幾窩拐棗,今年能結了麼?”
“才一人多高,掛果還要兩年吧?”
“一人多高打頂剛合適!”周懷安笑着把楊爲國說的,給水果修剪造型的事告訴了他。
老爺子聽後連連點頭,“這法子好,以後就不愁摘不到樹頂的果子了。”
周母端着瓷盆從竈房出來放他跟前,“老漢兒你看,上午我和春燕把肥腸洗了放冬梅家的冰箱裡,等拿出來就成了塊大冰坨。”
老爺子伸手摸了一下,“喲~難怪叫冰箱,肥腸都凍得硬梆梆的了。”
周懷安笑道:“你們要是喜歡,等電站開始送電了,我們就去買一臺。”
周母忙道:“要一千多塊一臺,我聽裡面的電跑的嗚啊嗚的,電費也要不少,又貴又費電,買來做啥?”
老爺子聽後點頭道:“山上不熱,沒必要買這東西,肉菜放酒窖裡就成。”
“就是,兩個酒窖,你要放多少都行。”周母端起瓷盆,“我去扯點豆子回來,你去魚塘網條魚起來,晚上煮肥腸魚。”
周懷安把梨子遞給老爺子,把縣城的房子跟他說了說,“現在還早,我去河邊撒一網。”
老爺子笑着點頭,“去吧!河邊溼滑,站穩點!”
“嗯嗯!”周懷安去換衣服去了。
周母提着背篼從後院出來,遇到提着菜籃回來的楊春燕,“我們扯豆子去,晚上推豆花,喊你嫂子他們也過來吃。”
“我跟你一起去!”楊春燕放下菜籃,婆媳倆一起出門朝稻田走去。
水溝邊和魚塘邊的洋姜花已經開了,金燦燦的一片,魚塘用木棒圍起來後,周懷安去老宅那邊挖了一棵小米蕉回來種在魚塘邊,已經有半人高了。
婆媳倆走過石板橋,砍掉苞谷杆的地光禿禿的,已經長滿了雜草。
下坎後,看到稻田的田坎兩邊都種着黃豆,豆杆上的豆葉大多已經枯黃掉落,露出枝幹上青黃色的飽滿的豆莢。
楊春燕拔起一窩,抖掉根部的泥巴,周母也放下背篼拔了起來,看到被耗子偷吃了的豆莢,心疼不已。
“明天來把豆杆都拔了,不然要被耗子偷吃光了。”
“明天下午來。”
婆媳倆走完一根田坎路,背篼就裝滿了,楊春燕蹲下,背起背篼往回走。
周母伸手掐了一粒稻穀,放嘴裡咬了一下,看着眼前金黃一片,歡喜的說:“今年的收成不比去年差。”
楊春燕笑道:“原本還擔心天干種不下去呢!”
“咋不是!”周母樂呵呵的跟着她往回走,上坎後,看到王春華家已經快結頂的新房時,感概的說:
“這人啊,還真是不作不死,等蔡二妹蹲完班房出來,老婆孩子都是別人的了。”
“她跟李武成了麼?”
“沒成,王春華打算跟葉小雙一樣,從山裡招一個回來,聽說是葉小雙給牽的線,男的就是她男人那村來的。”
周母頓了一下,“王春華孃家算是心疼姑娘的了,聽說她修新房子,兄弟幾個幫補了一半的錢。有了自己的房子,招個女婿進門,兩人再生一個娃,也比去李武家當後孃好。”
楊春燕覺得也是,後孃難做,特別是李武家又出過一個鄒翠芬那樣的,她就算嫁進去,李武母子也要防着她一手。
婆媳倆到家,老爺子帶着小九兒去後山去了,剛把豆杆從背篼裡抱出來,趙慧芳和張秀香就來了。
“老幺說今晚吃豆花,喊我們來幫忙。”
“你們來得正好,趕緊幫着剝了磨出來,我去把肥腸滷好了,等老幺拿魚回來。”周母起身拉下曬在竹竿上的圍腰,去竈房忙乎去了。
趙慧芳拉了草凳和張秀香坐下,“還買了肥腸回來啊?”
楊春燕笑着點頭,“懷安網魚去了,今晚我們吃肥腸魚魚,蘸水豆花。”
趙慧芳笑道:“都是好吃的,還是空閒了好,也有功夫弄點好吃的。”
三人剝了大半個小時,就把背篼裡的黃豆全剝了出來,剝完豆子的黃豆杆子也不浪費,用稻草綁起來晾曬乾,做起火柴最好用不過。
滿滿一背篼豆杆,剝了滿滿一瓷盆黃豆出來,分兩三斤豆子放酒窖裡。新鮮的黃豆也不用浸泡,隨便沖洗一下,加兩瓢水在裡面,端到磨盤邊開始清洗石磨。
楊春燕回去拿了把飯勺出來放盆子裡,趙慧芳拿起飯勺舀了一勺豆子在磨心裡面,“我跟秀香推磨,你去摘青紅海椒做蘸水去。”
“好嘞!”楊春燕提起菜籃出門,就看到周父把一大捆黃篾放水溝裡,還用石頭壓住,“老漢兒,泡黃篾做啥?”
周父擡頭,“黃篾韌性沒青篾好,浸泡一晚,編的東西用的長久一些。”
“哦!”楊春燕提着菜籃去了菜地邊,看到木瓜樹上的木瓜黃了兩個,想着等會兒摘了,明天給小妹送豆花的時候給她帶去。
菜地裡的二荊條海椒紅了一大片,做豆瓣醬就得這個品種的海椒做出來的才香,就等家裡捂的黴豆瓣好了,就可以摘了做豆瓣醬了。
楊春燕想着全都用二荊條不夠辣,摘了半筲箕後,又去摘了一把朝天椒混在一起,然後拔了一把小蔥、掐了一大把已經飆苔的芫須回去。
走進院子一陣陣滷肥腸特有的香味散發出來,“媽,肥腸滷好了麼?”
“燜一把火就好了。”周母接過筲箕,“我來剁,我試試做小梅說的那個蘸水。”
楊春燕笑道:“你還用試啊,陳大廚隨手做的東西也好吃的不行。”
周母樂得嘴都合不攏了,笑着拍了她一下,“你也跟老幺學壞了。”
“哪有,我說的是真心話。”楊春燕笑着去後院拿了一把鐮刀,又去端了一條高凳,到了菜地邊把高凳放在木瓜樹下,踩在上面將熟透了的木瓜割了下來。
“春燕,你大哥家的梨子好甜,我們家的要是跟他家的一個品種就好了。”
楊春燕回頭見李秋月抱着小龍走了過來,“不是一個品種也沒事,以後去他那剪些枝丫回來嫁接就行了。”
“嗯嗯!”李秋月伸手接住木瓜,“你們在寧安看到秋霞沒?”
楊春燕轉身去割另一個,“看到了,她說這幾天的生意還不錯。”
李秋月高興的說:“聽老三說,鐵柱兄弟幾個也來縣城幹活了,我明天跟老三一起去寧安送貨,順便看看他們。”
“你姐他們沒做豆花賣啊?”
“做了,聽說好的時候一天能掙一兩塊錢,差的時候一天連一塊錢都掙不到,我姐跟姐夫兩個就能幹下來,鐵柱他們就出來找活幹了。”
李秋月感激的說:“多虧黃哥和王楨幫忙找關係,他們纔去了煤場幫忙裝車,聽說一個月下來能掙一百多。”
楊春燕端起凳子,“一車炭才五角錢,一個月掙一百多,算得上是肯幹的了。”
“他們在山裡窩着,也就農忙幹活,農閒不是睡覺就是打牌。”李秋月幫她拿着木瓜往回走,“幾個娃都沒啥文化,又不會做吃的,幹力氣活能掙一百多,他們都高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