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娥對這人避之不及,咋能讓他付錢呢,但剛站起來就被李美伢給拉住了。
她擡眼,笑眯眯問,“何衛國同學,你曉得我們吃一頓多少錢不,就要搶着付呀?“
“這酒店我來過幾次,心裡曉得的。”何衛國從錢包裡掏出一小捆紙鈔,晃眼掃出去有一塊或一毛五毛啊,估摸也就五六十塊。
李美伢是相信何衛國這話的,小夥伴對此人避之不及,但她私底下已把人家情況打探個明白。
這人三十八歲,文革時期因爲親爹是資本家,被下放到農村改造,遭到知青團隊的擠兌,那個年代在出生成分一欄中填貧農,是政治上光榮的表現,爲了混出個模樣來,他扒拉村長閨女後面好上了。
做了三代貧農的上門女婿,何衛國光榮倍有面子,還獲得了一份輕鬆點的活路,一段時間後知青大返城,他非常想到回城市,卻迫於老丈人和婆娘的威脅沒敢行動。
後面安生過了幾年的日子,幾個娃兒也長大到上學年齡了,七七年高考被恢復,何衛國又想方設法要回到城市。
女婿心裡的那點鬼把式,老丈人還能看不出來嗎,考上大學再畢業出來,那就是吃公糧的人了,咋還能重回農村過日子?
爲了得到老丈人和婆娘的支持,何衛國不惜一切服用敵敵畏,被強灌豬糞水救活後,他跪在老丈人面前哭着說考大學盡是爲了往後能把一家人搬到市區來,過好日子。
眼瞅着女婿要尋死覓活的,娃兒也這麼大了,老丈人仔細琢磨一番,最終同意他參加高考。
何衛國一開始倒只抱着離開農村的想法,等真正考上大學後,就開始有別的心思了。
婆娘是個文盲,知識文化越高越看她不順眼,等到大學後看到女同學們個個年輕貌美如花,一顆心就蠢蠢欲動了。
何衛國故技重施,把目光放在了班級裡感覺心思單純沒談過戀愛,而且家庭條件不錯的女同學身上,只要人家對他沒反感的就請到這家酒店吃飯,以展示自個的才氣和財氣並存一面。
同時,他也把目標瞄準到楊小娥的身上,只是人家到學校認真上課,放學就回家,是完全沒有一點接近的機會。
這會菜還沒有端上來,李美伢拿過點的菜品單子,看了看,說道:“我還是頭次被人請客吃飯呢,那就謝謝何衛國同學了哈,我看下,茶汁烤鴨價格五十塊,毛血旺十五塊,勃艮地紅酒燉牛肉三十塊,酒釀粉蒸排骨十塊,還有酒香醉貢丸,椰汁西米露……”
李美伢一邊念着,一邊仔細觀察何衛國面上表情,他嘴角抽搐,拿錢包的手也在哆嗦,她笑眯眯道:“我初步算了一下,大概兩百三十塊錢呢。”
不用數錢何衛國都曉得錢包裡的紙錢沒夠數,此時一桌子人都等他掏錢,服務員端第一道菜上來後,李美伢竟還笑眯眯對其說是何衛國付錢。
服務員也停下來衝他微微一笑,拿出隨身攜帶的本子翻了翻,客氣禮貌地報了數額,不多不少兩百三十塊,場面陷入了尷尬的僵局。
李美伢嘴角勾起輕嘲的笑意,“哎,何衛國同學,沒那個資本就別充那塊大頭嘛,你瞧你,怪掃興的。”
她不急不慢從口袋裡掏出錢袋,打開,抽出五張五十元的紙錢遞過去,服務員領後微微一頷首,“請稍等一下,零錢馬上找來。”
經過這一鬧洋相,何衛國哪裡再敢拿熱辣癡迷的眼神盯楊小娥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太丟人了,往後沒臉見楊小娥了。
何衛國灰溜溜跟隨服務員屁股後頭走出來,大家完全當他是透明人,熱絡聊天夾菜吃喝,都不帶留一句的。
“呸!不是個好東西!”人一走後,坐門口的周嬸子衝他背影狠狠往地上啐了口。
李美伢轉頭看向小夥伴,笑眯眯地說:“咋樣,幫你趕走一隻死蒼蠅,有啥要報答我的?”
楊小娥偏頭想了下,俏臉認真問,“要不以身相許吧?”
李美伢噗呲笑出聲,“虧你說得出口,那你咋不是個男人呢,是個帥氣男人我興許還考慮考慮。”
齊嬸子臉上的笑容僵硬了,板臉訓,“美伢,你是有老倌的人,可不能有這章心思啊。”
楊小娥笑,“嬸,你放心吧,她就是嘴上過癮,對陳澤迷戀得很,不可能對別人動心思的。”
“就是,我家阿澤五官分明,身材挺秀高頎,爲人謙和有禮,全世界就沒得比他更讓我癡狂迷戀的男人了。”
李美伢一席話,俏臉驕傲得意的樣子,逗得大家鬨堂大笑。
何衛國灰溜溜回到酒店飯堂,見到約好吃飯的女同學,他整理中山裝和情緒,脣角微微勾起,漾出自以爲心善優雅的微笑。
然而步子剛剛邁出去就看到門口闖進來一婆娘,穿着髒深色寬衣裳和褲子,腳踩帆布鞋,身寬體胖,皮膚灰暗,懷裡抱着一嗷嗷待哺娃兒手裡還牽着一個邁步不穩的。
何衛國臉上的笑容僵硬了,這婆娘化成灰都認得出來,不是跟她說在學校裡複習嘛,咋個尋到這裡了?
何衛國考上大學後,對農村和婆娘嫌棄得很,做夢都想逃離,這期間不斷對家世好長相漂亮的女同學獻殷勤,但都背地裡進行,畢竟老丈人和婆娘也不是好惹的。
女人早發現何衛國有偷人心思,今兒終於給逮着了,拖兒帶女的直接闖入酒店尋人,一進門就看到何衛國那副優雅有禮的樣,狗日的,在家他可是個混蛋人渣敗類!
女人將娃兒往地上一放,瘋了一樣撲上去,“何衛國你給我記着,我跟孩子跟定你了,想和我離婚去找年輕美貌大學生?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