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媒婆進屋之後下意識地開始打量屋子裡的陳設。見過陳家那樣的大戶人家的屋子和擺設之後,這樣破舊的房子和東西自然是入不了林氏的眼睛的。又看了看眼前的楊景,穿着洗的發白的衣服,而且衣服還偏小,皺皺巴巴地貼在身上,怎麼看怎麼透着一股窮酸勁。林媒婆只能暗暗感慨,這有些人就是命好,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卻完全沒去考慮過楊景會不答應這個結果。
林媒婆還沒來得及再說話,突然就聽裡屋傳來一個清清亮亮的聲音。
“哥,有客人啊?”楊顯正坐在牀邊的椅子上看故事書,聽到外面有動靜就伸着腦袋往外面看,當然角度問題,他也看不到什麼。
“這……你家裡有別人?”林媒婆疑惑地問,也好奇地往裡屋看了看。
“我弟弟在裡面。”楊景說着,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兩步,擋住了林媒婆的視線。楊景家裡的房子都是以前的破屋子,裡間和外間雖然有隔斷,但因爲年久失修,擋着的簾子早就掉了。反正住的就他們倆兄弟,楊景就沒再裝過,哪裡想到有一天還會有陌生人上門呢。
林媒婆倒是聽說了楊景有個弟弟,不過奇怪的是村裡的人都沒見過。楊景這麼一說,林媒婆倒是好奇了,不但沒隨着楊景的意思避開,反而還上前兩步,笑着說:“呦,你還有個弟弟吶,那肯定跟你一樣是個帥小夥吧,出來給大嬸我瞧瞧啊!男孩子,別怕羞!”
楊景的眉心皺了皺,有些不悅,不過還是忍着怒意說:“我弟弟還小,比較怕見陌生人。”說着,見林媒婆還不死心的樣子,連忙問:“您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都是男孩子,怕什麼嘛。”林媒婆說着,還自來熟地拍了拍楊景的肩膀。機會難得,林媒婆只想早點了解楊景家的情況,絲毫沒注意到楊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楊景本來不想說楊顯的情況的,但轉念一想這村子裡多少還是有人知道的,這林氏總能打聽到,也沒必要刻意地瞞着,於是便解釋了一句,“我弟弟腿腳不方便,不好意思。”
“啊,是個殘疾啊。”林媒婆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連忙又陪着笑道歉,“哎呦我看我這張嘴,大嬸就是嘴快,沒別的意思,別往心裡去啊。”
可楊景已經惱了,耐心耗盡,沒好氣地問:“你找我到底什麼事?有事快說!”
林媒婆的臉色僵硬了一下,心裡不大高興。她好歹也算是長輩,結果這個十幾歲的小子一點也不尊重她,果然是跟村裡的人說的一樣,是個沒教養的小子。
看着楊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林媒婆心裡直犯嘀咕,心說這陳家小妹的眼光也忒差了,怎麼就看上這麼個一無是處的窮小子呢。
這心裡嘀咕歸嘀咕,林媒婆面上可還是一副笑容滿面的樣子,視線重新回到楊景身上,帶着笑意說:“哎呦小夥子真着急,都說了是天大的好事了。”
一進門就說有天大的好事,可繞了大半個圈子也沒說清楚,楊景也很無語,只想着這人趕緊說完趕緊走,勉強耐着性子問:“什麼事?”
“你小子有福氣了,大嬸有好姑娘介紹給你。”林媒婆用手掩着嘴巴,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啊?”楊景懵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大嬸是來給他說親的,腦子裡第一個浮現出的面容竟然是安曉蘭。這個荒唐的念頭一閃而過之後,楊景就自嘲地搖了搖頭,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哎,別又笑又搖頭的,大嬸又沒跟你開玩笑。不是我吹牛,這村子的人脈我都熟,別的不好說,只要這附近的,沒有我說不成的親事。”林媒婆見楊景沒什麼反應,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悲來,以爲他是不相信有這樣的好事,喋喋不休地繼續說,“俗話說得好啊,這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就隔了一層紗,這是好事啊!”
“謝謝你的好意,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楊景耐着性子聽完林媒婆的長篇大論,最後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就指了指門外直接下了逐客令。
“啊?”林媒婆瞪着眼睛呆了半晌,差點要以爲自己聽錯了。要不是楊景此刻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林媒婆真的要以爲他是開玩笑的。
因爲楊景這出乎意料的反應,林媒婆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只是呆呆地看着楊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林媒婆今天爲了這事跑了一天了,她想過千萬種可能,還一直提心吊膽地怕陳家小妹搞錯了或者一時糊塗最後悔婚。可是,她卻從未想過,楊景會拒絕。
“您請回吧。”楊景對這位大嬸一驚一乍的樣子實在是沒轍,見她半天沒反應,只好指了指再次直接趕人。
“不是……”林媒婆眨巴眨巴眼睛總算是回過神來,生怕楊景把她硬趕出去似的,連忙往裡走了一步,有些急切地說:“不是,你都沒問問是哪家的姑娘怎麼就拒絕了呢。我說小夥子,你這年紀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時候啦。”
不知爲何,楊景再次想起了安曉蘭,於是只好把她唬人的那套理由搬了出來,一本正經地說:“第一,我的確是暫時沒打算結婚。第二,我還在上學。第三,我要照顧我弟弟。所以,我說了,謝謝您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這村子裡還有很多適合的男孩子,您再看看,肯定有比我更適合的。”
比你適合的多了去了。林媒婆在心裡腹誹。見楊景還是一副要趕人的樣子,趕緊把陳家小妹搬了出來,她覺得只要把女方的條件一說,任何人都不會拒絕的。
“哎哎哎,你聽我說完。好啦,我實話跟你說吧,是有姑娘家對你芳心暗許了,這非你不可呢,要不我怎麼會直接找上門啊!我跟你說,你想都想不到是誰,人家姑娘是鎮上的有錢人家,陳家知道吧,小姑娘可是陳大少爺的妹子呢。”
楊景聽了之後更莫名了,心說自己這條件還會有姑娘喜歡呢?他倒是壓根沒往小八那塊兒想,所以聽了林媒婆的話之後還是覺得莫名其妙,甚至覺得這大嬸是搞錯了。剛想開口問問,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楊景皺了皺眉,不確定地問:“你說那人是鎮上的?姓陳?”
“是啊是啊,鎮上總共幾個陳家啊,你知道吧?”
“那姑娘叫什麼名字?”楊景的心裡涌起不好的預感來。
“呃,這個……”林媒婆爲難地摸了摸鼻子,“人家沒說閨名,我也不好追問是不是?反正你只要知道這陳少爺家可是有錢人家,這妹妹當然差不到哪裡去的。”林媒婆見楊景着急的樣子以爲他開竅了,立刻眉開眼笑。
楊景卻皺了皺眉,低聲問:“那這位陳少爺叫什麼名字你總知道吧?”
“陳元,陳大少爺。”林媒婆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