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巧兒將東西送到了飛雲間,張媽媽將方茹雪哄睡後,便從裡屋走出來,將披風披到了許姨娘的身上。
她將桌上冷掉的茶水倒掉,重新添滿了熱水,遞到了許飛玉的手邊。看着雙眉微戚的許姨娘,心中便不免有些擔憂:“太太,不知這二小姐是否能明白你的心意?她送這些玩意兒過來,要是爲了避免接受你過多的好意,該如何是好?”
相府之中,無疑是宰相方宏爲首,即便是老夫人,雖然明面上不說,但顯然還是以方卿婉爲重,若是許姨娘能拉攏方卿婉,那麼在這後院之中,制衡二夫人倒還是有可能的,但是方卿婉從小便由二夫人照看長大,若是她站在二夫人的一邊,那許姨娘又該怎麼辦?
瞧着平日裡,方卿婉和二夫人的關係很是不錯,雖然她和三小姐總是鬧騰,但在二夫人面前還算乖巧,想到這裡,張媽媽又是一陣不安。
“張媽媽,你有沒有發現,咱們二姑娘近日有些不對勁?”許姨娘道:“自從那日與老夫人鬧了一番脾氣後,二姑娘不知是轉性了還是想開了,既學會了撒嬌、看人眼色行事,又不再像以往那樣懦弱沒主意,就好像背後有高人指點一樣……”她望了望前院:“不論如何,她在二夫人面前倒是沒有再像往日那樣呆傻乖巧,想來怕也是看清了二夫人的真面目,咱們這二姑娘,可是個精的。”
“看清二夫人的真面目?”張媽媽凝神一思:“二夫人一直以來都是以二姑娘爲重,甚至比對三姑娘還好,不然老夫人也不會如此倚重二夫人了,太太爲何會這樣說?”壓低聲音,張媽媽繼續道:“更何況,二姑娘可是宰相大人嫡親閨女,往後定是嫁於高貴人家,若二夫人想要害她,那不是自尋……”
許姨娘搖了搖頭:“對於女子而言,若說空有好看皮囊,卻無真才實學,總有一日必定引火燒身,而二夫人確實寵着二姑娘,但正因爲處處寵之任之,卻對方心瑤嚴格要求。有朝一日,兩人對比之下,自然是相形見絀,待到那時,二小姐就算是宰相嫡女又如何?三小姐想要步步青雲,二小姐便是最好的墊腳石。 ”
聽聞此言,張媽媽心中一驚:“那太太你的意思是?”
“若二姑娘真是有本事,那麼我助她一臂之力也未嘗不可,雪兒是我唯一的孩子,想爲她謀得一個好未來,我這個做孃的,當然得付出點什麼了。”看了一眼方卿婉送來的東西,許姨娘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福德堂內,老夫人眯着眼睛坐在太師椅上,一旁的明媽媽搖着扇子,屋內檀香飄散,倒是一番安逸使然。
作爲書香世家出身的嫡長女,雖然自己的丈夫生前的官職不大,但她所育之子卻是聲明威望皆有,所以老夫人無論是在這相府還是整個家族之中,都是掌握着真正的管家之權。想起白日裡二夫人過來請安之事,心中倒是有些不滿。
“老夫人,今日二姑娘奪得詩會的第一,可謂是相府的大喜事,爲何不見您心生喜悅呢?”一旁的明媽媽瞧着老夫人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問道。
二夫人回來之後,來向老夫人彙報今日之事,說是姑娘們都表現的很是不錯,尤其是三姑娘,首次參加就輕鬆贏了第一輪,齊王妃當場就很是誇讚了方心瑤,二姑娘此次也是參加了詩會,連贏三輪,沒有給相府丟臉。
“二姑娘可是在京城中所有才子貴女拔得頭籌,怎麼感覺二夫人不像往日那般誇讚她了?”明媽媽有些不忿,老夫人終日擔心二姑娘的性子,害怕她從小沒有母親在身邊教導,若是上不得檯面未來可如何是好。而此次難得二姑娘有此表現,按理說二夫人該是格外歡喜的。
老夫人轉動了一下手中的佛珠,微微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這蓁娘終究還是小性子的,我以爲她早已拿婉兒當自己女兒疼愛,畢竟在這後宅之中,她也算作是唯一的女主人,孩子們爭氣,不都是她的功勞嘛,以後孩子們大了,也總會承她的情啊。”
明媽媽皺了皺眉頭:“老夫人此話何意?老奴倒是有些聽不明白?”
老夫人搖搖頭。這個孟子蓁,倒是聰慧有秉性,對於管理後宅也是有一番自己的能力,奈何終究還是有些小氣了。雖然巍兒的官職卻是比她孃家父親要低,但她嫁過來相府,也並未委屈了她。更何況當初,若不是她整整2年一無所出,她也不會讓方巍隨意納妾,後來生了心瑤後,掌家之權也都一直交予她,可以說整個宰相府,都由她來管控。
只是沒想到,她對於方卿婉還是有所外待,這是老夫人不能忍受的。方卿婉從小無娘,方宏也沒有續娶,可以說她雖是嬸孃,但也和親孃別無兩差,若是她接受不了方卿婉比方心瑤優秀的話,那麼最終,姐妹不和、家族內鬥都是難以避免的。
所以她今日的說法,雖然表面無錯,但實則卻是小氣至極,看來這個孟子蓁,她是要好好敲打敲打了。
“明媽媽,你覺得二夫人待婉兒如何?”她悄聲問道。
明媽媽稍作思索,回道:“雖不是親生,但吃穿用度倒是從未虧待過二小姐,二小姐鬧脾氣不願去學堂,也是她在老夫人面前爲二小姐說話,二小姐平日內闖禍耍脾氣,若不是二夫人攔着,老夫人怕是要罰很多次了。就連三小姐都時常吃二小姐的醋呢。”
若是在此之前聽到這話,老夫人也定會以爲,孟子蓁是真心在爲方卿婉着想,是真的疼愛方卿婉,才讓她隨性任之。要知道方卿婉以前可是不敢如此乖張,方宏父子雖寵但不驕縱,唯有二夫人撐腰時,方卿婉纔會無所畏懼。
“若是以前,我怕也是如此認爲,”老夫人想了想:“可現在,婉兒大了,蓁娘還是這般驕縱,我怕這並非是件好事。不過好在,上次提出相看一事之後,我瞧着這婉姐兒跟之前相比,倒是有些不大一樣了。”
“老夫人是說替五姑娘出頭一事?”明媽媽輕聲問道。
想起上次方卿婉在她面前又是撒嬌,又是護着方茹雪,老夫人也不知爲何,總感覺方卿婉變了,無論是她說的那些話、還是做出的行爲動作,都不像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單純,看來,這個孩子還是受到了某些打擊,否則怎麼會在如此短時間內有這麼大的變化?
“是不是二姑娘聽說了相看一事,覺得自己要嫁人了,所以便長大了呢?”明媽媽小聲說着,似是在安撫老夫人:“二姑娘現在變得這麼懂事,而且還如此有才情,又有相府這個孃家後盾作爲支撐,想必日後定是要嫁給非一般的富貴家族,正巧老夫人您也不必過多憂慮了。”
“倒是希望如此,”老夫人重重嘆了口氣:“希望蓁娘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好生去辦,若是敷衍了事,或者心存其他心思,那就不要怪我不給她留面子了,屆時就算是她孃家來人,那也無濟於事。”
雖然大房二房均是她的親生兒子,但對於相府而言,方宏的重要性更甚,與之相同的,方宏的一雙兒女,她定是要安排妥當的,這是三姑娘和四哥兒都無法超越的地位,而這也正是後宅的殘酷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