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西院,大夫朝着宰相行完禮後,囑咐幾句便拿着藥箱離開,梧桐則哭哭啼啼地趕去小廚房,看看藥煎得怎麼樣了。外室中,老夫人滿面愁容地坐在高位之上,一言不發,看着站在旁邊的許飛玉和孟子蓁,若說心中沒有怪罪,那是不可能的。
“母親,這些年朝中之事不斷,兒子身爲臣子,便註定難以顧及家中之事,對於母親、對於婉兒,我心中皆是愧疚不已。”方宏送走大夫後,走到老夫人面前,拱手道:“好在母親平日裡還有二弟照顧,我尚且放心,不瞞母親,今日婉兒身受重傷,兒子在收到消息趕回來的路上,想着若是婉兒真有什麼意外,兒子怕也是活不下去了。”
方宏素來以愛女著稱,平日裡雖沒時間照顧方卿婉,但只要是方卿婉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情,他都會盡全力滿足,如今方卿婉出了事,讓他突然有一種回到了失去妻子的那一年,擔憂、悲痛、自責席捲而來,就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如何,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宏兒,你怎可有如此念頭?”老夫人將手中的柺杖敲在地上,大聲呵斥道:“不過是出門一趟,誰能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婉兒是我的孫女,而你是我的兒子,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你怎能說此等胡話,來傷我的心?”今日方卿婉出門是爲她還願,結果發生了意外,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她的一顆心也是一直懸着,聽到方宏的話,她能感受到他就是在怪罪她們,沒有將方卿婉照顧好。
“是啊大哥,”孟子蓁開口道:“今日之事誰也沒有想到,好在婉兒沒什麼大事,你這樣說可就是在戳母親的心窩子了。”
“沒什麼大事?”方宏轉身看着孟子蓁,身爲宰相,他若生起氣來,那氣場絕非一般人可承受,光看着他的眼神,孟子蓁已然有些哆嗦,即使他身形未動,但聲音一出,孟子蓁竟不由自主地倒退兩步。
“我還沒有問你,爲何你們一起出的門,結果出意外的卻是我家婉兒?”方宏的威嚴,聽在衆人的耳中,便是如審訊犯人般的霸道。往日裡他忙於朝政,和府中之人相處時間甚少,即使是遇見了,也是彬彬有禮,畢竟是一家人,方宏還是很感謝她們對方卿婉的照顧和疼愛,但現在,可就不一樣了。
“大哥,”方巍趕回來後,瞧見的便是眼前的情景,原本聽見方卿婉出了意外,他倒沒覺得有什麼,但如今看到方宏一副不依不饒斤斤計較的樣子,他感覺自己的頭都要炸了。
“大哥,這都是意外。”硬着頭皮,方巍站到二人之間,他衝着孟子蓁使了使眼色,對方趕緊說道:“是啊大哥,原本我們是一起出門,可回來的時候,婉姐兒說她要去赴宴,就讓我們先回來了,誰知道會出這樣的事,若是知道,就算是綁我也給她綁回來了。”
“哼,事情已然發生,你們最好慶幸婉兒沒事,否則,別怪我不講情面!”聽聞今日出門,光隨行的侍衛就有十多名,但事發之時,陪同方卿婉的只有一個侍衛和一個婢女,兩人因幫她打理事情,皆不在身邊,方宏一想到這裡就怒從中來,他將俸祿都給了公中,絲毫不介意與二房共用,但這羣人私下裡竟是這樣對待他的女兒。
“宏兒,過分了!”雖然老夫人也在怪罪孟子蓁和許飛玉,但在她看來,不管家中發生任何事,皆要以和睦爲主,如今方卿婉亦沒有生命之憂,方宏卻對二房咄咄相逼,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事實上,對於自己的孩子,誰都是偏愛的。對於老夫人而言,方巍方宏皆是她的親生骨肉,而對於方宏來說,方卿婉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要說排在心中第一位,可以說是非方卿婉莫屬,所以,雖然平日裡方宏很尊重老夫人,但方卿婉,則是自己的底線。
“母親,兒子還要去追查一下那些惡徒的事,先告辭了。”沒有再做任何解釋,他的態度很是直接,就是在告訴所有人,他對二房相當不滿了,看着方宏離去的背影,老夫人嘆了一口氣,在場的其他人則各有所思。
望月閣中。
十一將手中的密報遞給蕭懷瑾,對方看完之後,半天沒有說話。十一擡起頭,瞧見的是,一雙冰冷到極致的眼眸,左手緊握,青筋暴起,好像下一秒就會徹底爆炸。
“發生什麼事了?”顧永安感受到男子的不對勁,小聲問道。
“聽說之前白桃研製了一種祛疤的藥膏,你速去找一下給我。”蕭懷瑾對着十一說道,聲音很冷,聽起來在強忍着怒氣。
“是。”
“怎麼了懷瑾哥哥,誰受傷了嗎?”顧永安接過蕭懷瑾遞來的密函,面色凝重:“什麼?方二小姐爲了救三皇子受傷了?”
“原來這就是她的計劃。”蕭懷瑾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她還真是狠得下心。”
“可這不是意外嗎?沒想到三皇子如今竟四面樹敵,這次若不是方二小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顧永安看了一眼蕭懷瑾,一副不解的樣子。
“意外?”蕭懷瑾搖搖頭,“若真是意外,那十七就不用繼續待在她身邊了。”
“你的意思是……”顧永安皺了皺眉頭,“上次聽十一說,小十七常去如月樓找你,莫非,方二小姐已經知道……”
蕭懷瑾搖了搖頭,“暫時還不知道,不過這次的事情,想必定是她故意爲之,這丫頭,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若非如此,怎會讓你這個冰山日夜惦念,”顧永安打趣道,“還好此次只是受了傷,這女人狠起來,連我們男人都自愧不如啊。”
蕭懷瑾白了他一眼,心中閃過那個白嫩柔弱但目光堅定的少女,一時間竟不知是該生氣還是心疼。
擋了一刀?她不怕疼嗎?她不怕死嗎?爲何每次做起事來都如此不管不顧?
蕭懷瑾右手揉了揉眉頭,閉上的雙眸中,滿滿地都是心疼。
“主子,藥拿來了。”將一精緻小巧的藥瓶放在蕭懷瑾面前,十一看到的是對方的不滿。
“就這點?”
“主子,白桃說有一味藥材已經買不到了,這是閣中僅剩的最後一瓶。”收起十一送過來的藥膏,蕭懷瑾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房間中,臨走前留下一句:“最多一週,差什麼,重金尋求便是,這點小事不用我再教你們吧。”
對於望月閣的人來說,祛疤藥向來是對外出售較多,畢竟江湖中人受傷留疤不過家常便飯,像這種價值千金的祛疤藥,煉製所需的藥材本就難尋,對於白桃這種天才煉藥師來說,有時間更喜歡煉製致死的毒藥,或者是能解百毒的解藥,就今天這瓶祛疤藥,還是她翻了很久才找出來的。
“趕緊去吧。”顧永安聳了聳肩,一副自求多福的樣子,十一趕緊往白桃的煉藥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