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芳公主聞言,橫眉怒目:“大膽陳寧瀅,你父親母親和離,本宮下嫁陳七郎,均是聖上旨意,難道你想讓本宮擔上抗旨之罪麼?”
寧瀅不懼,道:“若非公主殿下執意下嫁父親,母親又怎會被逼入相國寺,公主殿下乃金枝玉葉,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但請殿下看在父親母親夫妻恩愛的份上,讓聖上收回成命,寧瀅願意爲奴爲婢侍奉殿下左右。”
說完,嘭嘭嘭的磕了三個響頭。
千芳公主粉面含威,不怒反笑:“你以爲憑你幾句話就能讓本宮改變初衷麼,呵呵,陳氏寧瀅,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本宮實話告訴你,當年若不是有苦衷,如今國公府的陳七奶奶就是本宮了,你母親馬氏後來居上,與陳七郎也做了十幾年夫妻,剩下的歲月,就該本宮陪伴陳七郎了。”
寧瀅渾身一震,擡頭看向高高在上的千芳公主,終於明白上午她爲何要對自己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了,原來竟然還有這麼一段往事。
“往事不可追,爲何公主殿下就不能放下執意,非要毀人姻緣呢?”
“本宮認爲可以就可以,陳寧瀅,不要仗着本宮對你容忍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本宮的底線,今日看在陳七郎的面上,就不再追究你的冒犯之罪,你走吧。”千芳公主擺了擺手,面露不耐。
寧瀅心裡一沉,知道今日無論如何也說不動千芳公主了,但是她不甘心,“寧瀅求公主殿下高擡貴手,放過父親母親,若公主不願,那寧瀅就長跪不起,直到公主同意。”
她在賭,賭千芳公主對父親的在意程度,就是因爲自己與父親相似,加上她又是父親唯一的女兒,所以父親對她疼愛無比,千芳公主若是真的在意父親,一定不會傷害她的。
“你既然喜歡跪着那就一直跪着吧,藍萍,紫萍你們將陳十姑娘請到外面去,小全子,你進來服侍本宮梳洗。”
千芳公主瞥了她一眼,朝着外面喊道。
很快,藍萍。紫萍並小全子三人就進來了,寧瀅知道多說無益,起身在兩個丫鬟不善的目光下跪到了院子裡。
秋風瑟瑟,寧瀅自國公府出來穿得本就單薄,先前因爲疾跑出了些汗水,冷風一吹便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王子燦得了消息,想起上午見過的那張精緻的小臉,扔下手中的筆,對着小廝清風道:“昨兒不是得了一些雪玉果麼,走,咱們給母親送些去嚐嚐。”
清風苦着臉,心裡暗歎,郡王爺誒,昨日不是剛得就給公主送去了麼,先下又去,公主難道還不知道您的心思麼。
雖是這麼想的,清風卻不敢反駁,只好端了所剩不多的雪玉果,跟着主子去了千芳公主的院子。
還未走近,王子燦就看到一個單薄瘦弱的身影正筆直的跪着,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裡竟然起了一絲憐惜。
“妹妹可是惹母親生氣了,母親最是寬和溫柔之人,只要妹妹誠心向母親認錯,母親是絕對不會爲難妹妹的。”
寧瀅面無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冷聲道:“郡王爺莫不是見天色暗了眼花了吧,寧瀅不過是無權無勢的弱女子一個,又怎地敢作郡王爺的妹妹。
再者,寧瀅今日跪在這裡,並不是惹怒了公主殿下,只是爲了求個公道罷了。”
王子燦被她的話噎住了,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橫眉道:“你這女子好不講道理,本郡王不過見你可憐想要幫你,誰知你竟是好心當做驢繼續肝肺,也罷,你就跪着吧,清風,你在這裡給也守着,要是她敢動一下,你就給爺狠狠的踹一腳。”
說完,奪過清風手中的雪玉果,怒氣衝衝的進去了。
寧瀅怒火中燒,冷哼一聲,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母子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話說,王子燦繃着臉進了屋內,千芳公主已經散了髮髻,穿着常服。見兒子黑着臉進來,笑着問:“是哪個奴才這麼大膽,竟然敢惹得我們郡王爺發怒啊。”
王子燦小跑上前,將雪玉果呈上,“母親,兒子哪有生氣,剛剛兒子吃這雪玉果的時候,想起母親這裡恐怕已經吃完了,所以就親自給您送了過來。”
千芳公主伸手捻起一顆晶瑩雪白的果子含進嘴裡,笑罵:“你這小子,明明就是來勸那陳十姑娘的,別人卻不領情,還給你甩臉子了,你那點心計在我這裡算不得什麼。”
被母親直白的道出來意,王子燦臉一紅,問道:“母親,你爲什麼一定要嫁給陳寧瀅的父親呢,其實,只要去給皇帝舅舅說你不嫁,他是不會逼你的。”
一聽這話,千芳公主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子燦,陳七郎是母親這一生唯一願意相伴終老的人,以後,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遍。”
王子燦也沉了臉,“母親,父親呢,您這樣說將父親置於何地?父親歲不及陳學楊相貌俊朗,對您卻是一心一意,您這樣說是不是太無情了些?”
頓了頓,他又道:“兒子不是反對母親再嫁,只是這再嫁的人選爲何就不能選別人呢?”
千芳公主早已不耐煩,繃着臉將兒子轟了出去,路過寧瀅身邊的時候,說了一句,“本郡王勸你還是早些回去,明日你母親就要被送往護國寺,先下回去明早還可以去送送。”
寧瀅心裡一痛,神情卻越發的堅毅起來,她不能就這麼妥協,只要千芳公主迴轉心意,母親就不用離開國公府去護國寺了。
王子燦見勸不動她,重重的哼了一下,轉身帶着清風離開了。
天色漸晚,皎潔的圓月緩緩升上天空,銀白的月光如同白霜一般,灑在大地上,顯得這人間格外的森冷。
院子裡除了當值的婆子丫鬟,其餘的人都去睡了,寧瀅孤零零的跪在地上,心裡越發的悽清。
爲什麼這世上多的是以權勢壓迫他人,爲什麼這世人都黑白不分,善惡不明。忽然記起在惠州的燈會上,自己悄然許下的心願。
不羨花好,不羨月圓,願年年歲歲歲歲年年家合人平安。
現在想來,卻顯得極爲的可笑,父離母散,家將不家,那些願望不過是一紙空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