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初春的夜晚還帶着刺骨的寒意,漆黑的夜色中,兩道黑影出現在魏國公府的外院的牆邊,躲開了護衛的巡視後,那兩道黑影又慢慢的朝着角門處移去。
黑影出現在魏國公府側門的時候,其中一個用手在門上敲了兩下,仔細一聽,正是三長兩短的節奏。接着,門被打開了,一個披着外衣的老頭子從裡面伸出頭來。
“郝伯,是我們。”
老頭子一聽聲音,趕緊將兩人拉了進來,微弱的燭光亮起,先前進來的那兩個卻是金元和李嬌。
被稱作郝伯的看門人,看着他們兩個,嘆了嘆氣,走到守夜時歇息的牀邊,敲了敲牀板,從裡面的隔層裡拿出了一個包袱。
他道:“這裡面的東西你們如果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就可以拿出來用,老頭子記着二位當年的恩情,只能幫你們到這裡了。”
金元接過包袱,感激的看着他,“多謝郝伯,我二人日後定會好好報答您的。”
李嬌也道:“郝伯,謝謝您。”
郝伯擺了擺手,看着當年救了自己的兩個小孩子爲了能夠長相廝守拋棄了一切離開,心裡不由得大爲感嘆,只希望他們日後不管生活多艱辛,能夠堅持初衷走下去。
告別郝伯後,金元和李嬌悄悄的出了魏國公府,按照郝伯的指引,兩人沒有立刻出城,而是化成一對平凡的夫妻,在天亮時纔出了城。
出城後,兩人僱了了一輛馬車,沿着西北邊陲地帶駛去。
“阿元,我有些害怕。”
馬車上,李嬌掀開車簾的一角,看着離他們越來越遠的城門,心中始終被不安所佔據着。
金元沉默了一陣,然後拉過她的手,輕撫道:“嬌嬌。你別怕,一切有我在呢,不管生死患難,我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得了他的回覆,李嬌點了點頭,然後輕輕靠在他的肩上,閉上眼睛,憧憬着兩人以後的生活。
金元沒有想太多,他有些擔心郝伯,他們是一走了之了。要是母親和外祖母徹查。早晚會查到郝伯身上。屆時郝伯該怎麼辦?
當年,他和李嬌不過五六歲,偷溜出去玩的時候,在街角遇到了快要病死的郝伯。兩人覺得他可憐,就將荷包裡用來買零嘴兒的銀錁子替他請了個大夫。
郝伯本來是京城人,不知爲何會流落到威海,他有一門編織的手藝,就算是雜草到了他手裡,都能被他編成可愛的小動物。
金元和李嬌非常喜歡這個會編小動物的伯伯,每次出府時都回去找他,自從有一次,弟弟金遷纏着他們要跟着一起去。因爲看到自己手上的小動物可愛一些,便蠻橫的將郝伯的攤子掀了,自那以後,金元就再也沒有見過郝伯。
直到去歲他跟弟弟隨母親回外祖母家,偶然間發現側門守門的老伯竟然就是郝伯。雖然頭髮比十年前白了不少,金元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和他一樣,郝伯也是第一眼就認出金元和李嬌了,當兩人找郝伯幫忙的時候,他只問了他們是否真的是生死都要在一起,兩人點頭後,郝伯這才答應幫他們。
金元和李嬌的離開,在天亮以後才被發現,伺候他們的丫鬟見一早就不見人影,立刻稟報到了陳鬱芳那裡。
陳鬱芳和夫君金科還未起身,聽到丫鬟來報,匆匆梳洗了就急急忙忙的趕到兒子的院子。
“你們什麼時候發現表少爺不見的?”看着站成一排的丫鬟,她厲聲問道。
伺候金元的紅纓連忙回答:“回姑奶奶的話,天亮後,奴婢準備進去伺候表少爺梳洗,進去後發現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的,表少爺不在房間裡。
就在這個時候,表姑娘那邊的葉兒也說表姑娘一夜未歸,奴婢覺得事關重大,才稟報了姑奶奶。”
聽完後,陳鬱芳整張臉變得陰鬱起來,橫了紅纓一眼,道:“來人吶,紅纓作爲丫鬟,不盡心伺候主子,反而亂嚼舌根,議論主子是非,給我拖下去亂棍打死。”
紅纓嚇得雙腿一軟,連連求饒,“姑奶奶饒命,姑奶奶饒命,奴婢並沒有議論主子是非,奴婢沒有啊。”
陳鬱芳聽得心煩意亂,瞪向兩個腰圓臂粗的婆子,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給我綁了。”
那兩個婆子一接收到她的眼神,立刻上前架起紅纓,一個捂嘴,一個反剪着她的雙手拖了下去。
剩下的丫鬟們大氣也不敢出,陳鬱芳本就是打着殺雞儆猴的心思,見她們噤若寒蟬,狠戾道:“今日的事情,要是誰敢說出去,我定不會輕饒。”
丫鬟們連連點頭。
從兒子院子裡出來後,陳鬱芳和金科去了許老夫人的榮壽堂,將金元與李嬌離開魏國公府的消息告訴了她。
時辰尚早,還未到請安的時候,榮壽堂裡就只有許老夫人和陳鬱芳夫婦,許老夫人一聽外孫和李嬌私奔,頓時氣得直哆嗦。
“兩個孽障,竟然敢做出這種事情來,那個李嬌,我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竟然敢拐走元哥兒。”
許老夫人氣得大罵。
陳鬱芳連忙勸道:“母親息怒,當務之急我們要怎麼對府里人解釋阿元和李嬌的去向。”
許老夫人這才住口,視線落在金科身上,沉聲問道:“女婿,你們家裡最近可有什麼生病的長輩?”
聽聞這話,金科沉思了一下,道:“回岳母的話,小婿的姑母年前摔了一跤,大夫說要修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
“嗯,這下你們知道該怎麼說了吧。”許老夫人點了點頭,看向女兒。
陳鬱芳很快就會意了,“多謝母親的提點,阿元和嬌嬌因爲姑祖母病重,天將亮就趕回威海去了。”
金科一聽,眉峰皺的老高,“岳母,夫人,不能這樣說,姑母身子硬朗着呢。”
陳鬱芳恨鐵不成鋼的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你這個榆木疙瘩,到底是兒子重要還是姑母重要,要是阿元和嬌嬌私奔的消息被人知道了,七哥怎麼肯將瀅姐兒嫁給阿元。”
金科噎住了,本來就沉默寡言的他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妻子的話,他一直就不贊成兒子娶寧瀅,國公府高門大院,大舅子陳學楊又是天子近臣,兒子娶回這麼一個高門貴女,日後定會和他一樣活得憋屈。
反之,他更喜歡金元娶李嬌一些,李嬌畢竟是他妹妹唯一的女兒,又與金元從小一起長大,兩人若是成婚,定是夫妻和睦,錦瑟和鳴。
不過,就算金科怎麼不願意,陳鬱芳根本不顧及他的想法,當任氏問起李嬌和金元的時候,她照着許老夫人的提點說了,最後爲了證實這件事情的真實性,夫妻倆即日便收拾行裝回了威海。
當然,回到威海後,他們派人尋找金元和李嬌,每當有人問起時,就說兩個孩子被留在了京城。
其實,金元和李嬌順利逃出魏國公府,這其中還少不了一個人的出力,這個人就是陸蒼擎,他早就掌握了金元與李嬌之間互生情愫,所以在陳鬱芳派人搜尋的時候,將追兵引到了相反的方向。
金遷被扔進了軍營,金元又與表姐私奔,這下子,擋在他和寧瀅前面的兩個金家的障礙全部被掃除,只等陳學楊南巡迴來後,他就登門商議婚事。
最近發生的事情較多,楚昭帝南巡,令太子和遼王共同監國,兩方政見不和,導致在朝堂上吵鬧不斷。
作爲純臣,他,陳仕璟,還有顧齊豫三個,經常成爲雙方夾擊的對象,太子和遼王,都想趁着楚昭帝不在宮裡的時候,將他們拉到自己的陣營。
陸蒼擎早有打算,上一世就栽在了太子和遼王的博弈上,最後落得悲慘的下場,這一世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攙和進去。
至於陳仕璟和顧齊豫,因爲背後的家族,再慘也不過是被罷了官,如今他與兩人成了朋友,少不得要多加提點一些。
事情發展到現在,最大的變數就是陳學楊與馬氏的和離上,其餘的皆無多大變化,他記得沒錯的話,楚昭帝這次南巡,會遇到一場大的刺殺。
而爲了救楚昭帝,昭妃會受很重的傷,因爲昭妃受傷,楚昭帝提前結束了南巡,正是如此,才逼得太子和遼王聯合逼宮。
想到這裡,他彎了彎嘴角,楚昭帝畢竟是帝王,又怎會忽略兩個兒子的野心,這次南巡之後,太子黨和遼王黨註定要灰飛煙滅。
而後,那個人就要崛起了,那個毀了他,毀了寧瀅的人,再一次要崛起了。
手中的筆桿應聲而斷,在得知了未來的事態發展後,他又怎麼會讓那人如願以償的登上那個位置,又怎會讓前世的仇人笑到最後。
重新換了一支筆,攤開宣紙,迅速的寫了一封書信,然後讓心腹快馬加鞭送到陳學楊的手中。
楚昭帝南巡遇刺,上一世陳學楊也受了重傷,當時他與魏國公府毫無干系,但今時不同於往日,陳學楊是他的未來岳父,他絕不能讓他受傷,否則,他怎麼面對寧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