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芳公主的公主府設在皇城東向的朱雀大街上,這一帶幾乎都是皇族的府邸,進了朱雀大街,便不允許騎馬駕車,只能坐轎或是步行。
國公府與公主府隔了一條街,前去公主府赴會的陳家姑娘們索性一開始就選了轎子,一頂頂硃紅流蘇的小轎從國公府裡穿行而出,過往的行人似乎嗅到了一陣襲人的香風。
到了公主府,早有內侍在門口等着,寧瀅跟着姐姐們一一下轎,由等候的內侍帶往公主所在的萬菊園。
因是在公主府,幾個姑娘都收起了平日裡的隨意,小心謹慎的跟在內侍身後,寧瀅見狀,只是細細觀察姐姐們的一舉一動,依樣學樣,堅決不給國公府丟臉。
此時,萬菊園已經到了一些貴女,遠遠的就能聽到如銀鈴般的嬌笑聲。
萬菊園設在公主府的中心,進了府走上半刻鐘,再穿過一座月牙形的拱橋,前方就是京城中最著名的萬菊園。
由內侍領着上了拱橋,三姑娘寧渺便帶着妹妹們自行進了萬菊園。相熟的貴女們一見她們,都紛紛迎了上來。
寧渺向幾位閨中好友們引見了寧瀅,衆姑娘見她不過十歲稚齡,笑着誇獎了幾句。寧涵參加花會,向來只喜歡尋些好吃的點心,見幾個姐姐與其他人相談甚歡,便拉着寧瀅朝另一邊無人的亭子走去。
萬菊園內分佈着十來個大小不一的亭子,亭子周圍都掛着帷幔紗帳,清風拂過,紗帳迎風起舞,如同一個個曼妙多姿的舞姬。
亭子內設四方小桌,上面擺放着各色精緻的差點,這些差點無一例外的用了菊花製成,菊花酥,菊花糕,菊花釀,倒是應了此番美景。
“十妹妹,這公主府的點心師傅是聖上專門賜給千芳公主的,今兒個咱們有口福了。”寧涵看到小桌上幾盤黃澄澄的點心,頓時神采熠熠。
寧瀅也往那些點心看去,視線停留在一碟淡黃色半透明的方形糕點上。
“那是菊花糕,聽說是那位御廚師傅最拿手的一道點心,十妹妹不妨嚐嚐?”寧涵笑着勸道。
寧瀅順勢執起長箸,夾了一塊小小的咬了一口,頓時嘴裡便瀰漫着一股菊花的冷香,對上寧涵期望的目光,她點了點頭。
“八姐姐,這菊花糕甜軟酥鬆,入口即化,齒頰生香,這御廚師傅果真有些本事。”
寧瀅這話不是客套話,而是發自內心的讚歎,就拿她身邊的方嬤嬤來說,做了一輩子糕點,卻不及這位御廚的十分之一。
寧涵聽了這話大爲滿意,不知道的還以爲這糕點是她做的,接下來,她便顧不得說話了,菊花糕,菊花酥,一一的吃了起來,末了還抓起玉壺裡的菊花釀一口灌了下去。
“八姐姐。”寧瀅見狀驚呼,連忙上前阻止,卻已來不及。
寧涵喝了菊花釀後,臉上頓時染上紅霞,不一會兒,眼神也變得朦朧迷離。寧瀅扶着她坐下,嘆了嘆氣,這菊花釀雖然酒味淡,如果學着八姐姐這番牛飲,多多少少也是會醉的。
“十妹妹,你看着比我們幾個姐姐小,可是卻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這樣不好,不好。”寧涵真的醉了,忽然伸手在寧瀅的臉上捏了一把,癡笑道:“十妹妹,別像個小老頭似的,多笑笑,多笑笑。”
寧瀅很是尷尬,幸好亭子裡只有她們兩個,丫鬟們都在亭子外面候着。
寧涵今日帶來的是碧月和秋水兩個丫鬟,碧月被留在身邊伺候,秋水則被公主府的侍女引到專供丫鬟吃茶休息的地方去了。
她朝着外面喚了一聲,碧月和萱草掀開帷幔進來了,碧月瞧見自家姑娘臉色酡紅,又聞到淡淡的酒氣,急忙上前扶着她。
“哎喲,姑娘誒,你怎麼又喝得醉醺醺的。”
寧瀅聽了碧月的話,暗忖,原來這八姐姐竟不是第一次喝醉了。
萱草也上前一步,擔憂的問道:“姑娘,你沒喝醉吧?”
寧瀅搖了搖頭,“我只吃了幾塊點心,萱草,你留在這裡和碧月一起照顧八姐姐,亭子裡有些悶,我出去走走。”
萱草自然不依,正要說話,就被寧瀅打斷,“別擔心,我只在這萬菊園裡逛逛,不會有事的。”
先前進來萬菊園的時候,寧瀅心裡便有了底,這萬菊園是一座獨立的花園,四周都有柵欄圍着,今日在萬菊園裡的都是女兒嬌客,況且又是公主府邸,自然是安全的很。
出了亭子,寧瀅獨自朝着前方走去,先前寧涵爲了不被人打擾,特意將她拉到了最偏僻的地方,現下,她沿着延伸至亭外的一處窄小花徑走着,四周的空氣裡瀰漫着一股菊花的清香味。
忽然,眼前一亮,不遠處擺着一盆盆靚麗多姿的觀賞菊,綠牡丹,鳳凰振羽,十丈垂簾,西湖柳月,踏雪尋梅,還有許多其他叫不出來名字的品種,都是觀賞菊中的精品。
這些精品中,她唯一親眼見過的只有綠牡丹,其餘幾種只是在書中看到過,很快,她便疑惑,這些觀賞菊的花期並不相同,怎地會在同一時節開放呢?
雖然心有不解,卻阻止不了寧瀅想要近觀的念頭,當下便輕輕提起裙裾走了過去。
走近細觀,綠牡丹碧綠如玉,晶瑩欲滴,再經陽光照射,綠中透黃,更是光彩奪目;旁邊鳳凰振羽,花色紅黃相間,花形優美動人,聞其名,觀其花,彷彿讓人看到了鳳凰展翅的妙容美姿。
更不用說那盆踏雪尋梅了,婷婷嫋嫋,潔白如雪,在衆多色彩紛呈的觀賞菊中,顯得格外的純潔傲立,不沾一絲凡塵。
這時,有風拂過,一滴晶瑩的露珠從雪白的花瓣裡滾出,寧瀅不禁吟出在書中看過的一句應景的古詩來。
“仙人披雪氅,素女不紅裝。向風搖羽扇,含露滴瓊漿。”
她的聲音清脆中帶着一絲軟糯,不嬌媚不柔弱卻娓娓動聽。
“呵呵。”身後響起一陣笑聲,寧瀅一驚,回頭看去。
只見一羣內侍丫鬟圍擁着一個少婦從花徑處走來,這少婦約莫二十五六,一雙丹鳳眼向上是兩彎柳葉細眉,身量苗條,粉面含春威不露,丹脣未啓笑先聞。
她身上穿着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外面罩着一件石青銀鼠褂,翡翠撒花洋縐裙彩繡輝煌,金絲八寶攢珠髻,朝陽五鳳掛珠釵分插在兩邊髮髻上,陽光一朝,霎時五彩斑斕,映襯的她恍若神妃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