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把另一碗遞給馬奇,馬奇接過來也不用筷子,就用右手直接抓起來塞進嘴裡。
雲渺眉頭緊蹙。
“大哥哥,你怎麼不吃啊,是不喜歡嗎?”
“你是怕我在飯裡下毒吧,你不信的話我吃給你看。”說着用右手抓了一把飯塞嘴裡,笑嘻嘻道:“你看,沒毒,你可以放心吃。”
雲渺靜靜的看了他一眼,伸出左手就去抓飯,阿福立刻抓住他的手:“不對大哥哥,吃飯要用右手。”
雲渺皺了皺眉,“爲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是船上的人都是這樣的,有次我用左手抓飯,他們就打我……。”
雲渺直接用左手抓了下去,忍着噁心抓了一把塞進嘴裡,“以後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阿福立刻眉開眼笑,“嗯,我相信大哥哥,你一定能做到的。”
這真是他兩輩子加起來吃過的最難吃的一頓飯,但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不吃就只能等着餓死。
“大哥哥,你說那些人真的是外星人嗎?我們會死在這裡嗎?”阿福雙手托腮,天真好奇的問道。
這位大哥哥長的真好看,吃飯也好看,相比那些人的粗魯,看起來斯文又優雅,像王子一般高貴,雖然吃着最下等的拌飯,但就是給人一種在吃大餐的感覺。
“我們不會死。”雲渺斬釘截鐵的說道。
阿福立刻開心的拍着手:“我信你的大哥哥,我們一定會活着逃出去。”
雲渺脣角微勾,好不容易把這碗飯解決,擡手揉了揉胃。
“大哥哥,我把我的水分給你。”阿福拿出一個髒兮兮的水瓶遞給雲渺。
雲渺笑着搖搖頭:“哥哥不渴,你自己留着吧。”
船上的水資源非常珍貴,這一點水也是他好不容易纔弄來的,可以說是他全部的家當了。
雲渺看了眼窗外,夜幕降臨,整片大海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靜中,除了海浪的拍打聲,四周安靜的可怕。
月光照在海面上,投射出嶙峋的波光,一望無際的大海顯得更加波瀾壯闊。
孤船飄搖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上,彷彿永遠沒有盡頭般,整個世界孤茫茫一片,安靜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這種感覺,有點美妙、也有點恐怖。
雲渺嘴角緩緩勾起,雖然歷經逃亡,幾經生死,很渴很累很餓,但是他還活着不是嗎?
如此真實的活着,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
阿福傻愣愣的看着,月光透過窗子照在少年的面容之上,將那張面容映照出玉白一般的光澤,那漆黑的眼珠如這窗外深藍無際的大海,給人一種幽深而神秘的感覺。
他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男人,是他貧瘠的詞彙所無法形容的,這種神秘而高貴的美,猶如罌粟一般,吸引着他,讓他不由自住的想要匍匐在他腳下。
他下意識朝他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對方眼眸一凜,下意識將他甩飛出去,出手快到沒有給他絲毫反應的餘地。
阿福的身體撞在門板上,滾落在地上,他呲牙咧嘴了一番,這才揉着胸口爬起來,“大哥哥……。”聲音有些委屈。
“抱歉。”雲渺淡淡道:“我不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
“嘻嘻,我原諒你了。”阿福心底有些忌憚,若無其事的坐下,笑嘻嘻道:“大哥哥的家在哪兒?”
提到家,雲渺眉峰一瞬間變得溫軟下來:“江州。”
“哇,江州啊,那裡特別富饒,到處都是海,原來大哥哥家裡是江州的,大哥哥家裡都有什麼人?”
雲渺笑了笑:“妹妹。”
“大哥哥的妹妹一定和大哥哥一樣,長得特別好看。”阿福一臉天真嚮往的說道。
“是啊,很好看。”雲渺溫柔的笑道。
阿福簡直被他這模樣給迷死了,心道哥哥都長這樣了,妹妹肯定更漂亮。
“哎,我連我父母是什麼人都不知道。”憂桑的捧着臉,“我從有記憶開始就是在孤兒院,孤兒院的大孩子經常欺負我,後來他們把我騙出去,不讓我回孤兒院,我就一個人賭氣走了,後來遇到人販子,把我偷渡到國外當苦力,後來流落到一艘遊輪上,就整日在大海上飄啊飄,我特別喜歡大海,我的願望終於實現了,我還遇到一位好心的大叔,他經常把客人吃剩下的送給我,他說等下了船,要帶我走,給我一個家,可我還沒等到他的話實現,這些海盜就像惡魔一樣的出現了,他殺光了船上的所有,那位叔叔爲了救我也死了,我裝成傻子,他們就抓了我做苦力,我是那艘船上唯一逃生的,我親眼看着那艘遊輪沉到大海里,我發誓,我一定要替叔叔報仇,就算苟延殘喘,也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報仇。”
小男孩背脊挺得筆直,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流露着堅定的眼神,薄脣抿的緊緊的,年紀雖小,已經給人一種安心可靠的力量。
雲渺勾了勾脣“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馬奇蜷縮着身子假裝睡覺,耳朵卻豎起來聽兩人說話,但是可惜他一句都聽不懂,後來疲憊來襲,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到了下半夜,門外忽然有了動靜,雲渺睡眠淺,瞬間就睜開了雙眼,很快外邊傳來打鬥聲。
“奧爾斯你瘋了?”迪倫憤怒的聲音傳來。
“我沒瘋,是你瘋了纔對,這個時候我們必須把那個人殺了,他肯定跟那些人是一夥的,就是來終結我們的,要不然我們全都會死。”奧爾斯說着就朝裡衝,殺機騰騰。
“你會害死老大的。”迪倫猛然攔在他面前,“不許衝動。”
“我沒衝動。”奧爾斯冷冷勾脣:“老大也算死得其所了,不是嗎?”
“你……。”迪倫震驚的看着他,沒想到奧爾斯他……他竟然……
老大那麼器重他。
這時奧爾斯身後衝出一撥人,手中的槍對準了迪倫,迪倫不可置信道:“你竟然……。”
奧爾斯陰森一笑,“迪倫,我勸你最好識時務,馬奇他已經不行了,我將會帶領你們開疆拓海,將我們馬裡恩的名字遍佈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你……你這個叛徒。”迪倫指着他憤怒的說道:“如今強大的追兵在後,你竟然窩裡鬥,蠢貨,爲何我們就不能一致對外,要不然我和馬奇死了,你以爲你能逃得了那些追兵嗎?”
奧爾斯冷笑一聲:“這就不是你該擔心的事了,要麼、乖乖投降,要麼、聽從我的命令。”
“你休想。”
奧爾斯眼神陰冷:“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話落揮了揮手,“把人給我綁起來,聽候發落。”
這時一聲槍響劃破夜空的寂靜,迪倫的身後也衝出一撥人,奧爾斯眼神微縮。
迪倫冷聲道:“我早就看出你有貳心,真當我沒有準備嗎?”
“好啊,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是我小看了你。”奧爾斯勾了勾脣。
“奧爾斯,放下槍吧,現在正是我們一致對外的時候,我們不能這個時候發生內亂,如此不是給了敵手可趁之機?”迪倫苦口婆心的勸道,這個時候還在期待這個男人能夠洗心革面。
一個人的本性定了,是很難改變的,除非你願意冒着付出生命的代價去選擇相信一條狗從此不再吃屎。
“好,我答應你。”奧爾斯放下槍,聳了聳肩:“是我一時糊塗,你能選擇原諒我,我很感激。”
說着朝迪倫走去,迪倫欣慰的笑了。
就在馬上要接近迪倫的時候,奧爾斯忽然掏出手槍,迪倫驚恐的瞪大雙眼,這個時候要去掏槍已經來不及了,那一刻他絕望的想,他真是太蠢了,選擇去相信奧爾斯,那不如去信一條狗。
“砰”一聲槍響,劃破黑夜。
他的心,猛烈的震顫了一下。
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他下意識睜開雙眼,就見奧爾斯雙眼暴突,不甘的瞪着他,忽然直愣愣的栽倒在地上。
身下一灘血跡迅速氤氳開來。
奧爾斯的手下驚恐之下紛紛後退,現在領袖已死,他們該怎麼辦?
“對於背叛過一次的人來說,信任,就是催命符。”一道冰冷嘲諷的聲音驀然響起,於這大海之上的黑夜裡,輕輕隨着夜風流蕩在耳邊,令聽到的每一個人,不由自主的膽顫。
迪倫順着聲音看過去,就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自黑暗中走出,少年的肌膚在月光下流轉着白玉一般的光澤,那雙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見底,秀麗絕倫的面容少了陰柔,多了幾分陰邪。
雖然身上的衣服髒污不堪,然而那身上所流露的高貴尊崇讓他彷彿帝王般高高在上,讓人下意識匍匐在他的腳下。
迪倫吞嚥了一口唾沫,“你……你……。”
阿福跟在少年身邊,把他剛纔的話翻譯了一遍,迪倫目光深深的看着這個少年。
“我只想要活命,離開這片大海,不會對你們造成威脅,我們爲何不能合作?畢竟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那些人了。”
雲渺雲淡風輕的笑道,那從容不迫的氣質下意識令人臣服。
迪倫眉頭緊蹙,“我能選擇相信你嗎?”
“你沒有選擇。”
是啊,沒有選擇的,身後強大的追兵將至,離最近的港灣還有十萬八千里,奧爾斯又背叛了他們曾經的誓言,現在他只能去相信這個人了。
“好,我答應你,你現在放了老大。”迪倫沉思再三說出這句話。
“馬奇,他必須死。”
迪倫眼眸瞬間大睜:“你……。”
“只有這樣,你才能掌控整條船上的人,如果你還想活命,就必須聽我的。”少年沉穩無波的聲音徐徐響起。
迪倫搖頭:“不……。”
馬奇雙手被捆,跌跌撞撞的從船艙內跑出來,“迪倫救我。”
迪倫深深看着他。
雲渺將手槍扔到他面前:“殺了他。”
迪倫站着沒動。
他做不到,這是他曾經發誓要忠誠一生的人。
有的人,寧可死,也不會背叛自己的信仰。
迪倫撿起手槍就朝自己的腦袋開槍。
卻被人一腳踢飛,少年嘲諷的笑道:“用死來證明你的忠誠,可笑又愚蠢。”
迪倫愣愣的看着他。
“我要你,必須活着,殺了他。”
少年的眼睛仿似一輪漩渦,把他的靈魂都要吸入進去。
他撿起手槍。
只要是人,都怕死,那種勇氣,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
他手指顫抖着,已經沒有勇氣用槍口指着自己的腦袋了。
活着……活着……這是他心底此刻最強烈的慾望,他被這種慾望支配着,這一刻,他已經來不及去思考那麼多了。
馬奇看着朝自己舉起手槍的迪倫,不可置信道:“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