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簡家村有出嫁的女兒回孃家的習俗。
簡姚的大姑簡俊柔,一大早便跟丈夫兒子一起,早早來到了孃家。
“爸!媽!我和俊柔給你帶了點菜。”大姑父嚴富貴,將兩大蛇皮袋的菜,從自行車後座上搬了下來,又從車前解下足足十多斤的豬肉。
“來就來了,幹嘛買這麼東西?”趙淑慧看着大女兒大女婿,每次來都給自己老兩口帶大包小包的東西,不由有些心疼,“我跟你爸啥都不缺,你們也不富裕,幹啥花那個浪費錢!”
“媽,給您和我爸買東西,都是我跟俊柔的孝心,怎麼能算浪費呢!”身高馬大皮膚黝黑的嚴富貴,手腳利落地將菜搬進了廚房,“再說了,我們每次帶來的菜,都是我們自家大棚裡種的,也不用花錢。”
“你那個大棚,收入怎麼樣?”自始至終,都坐在院子裡抽着菸袋、未起身的簡國斌,看着這個模樣普通,家裡很窮的大女婿,口中吐出的煙霧爲他添了一股兒神秘感。
“比種莊家稍微好點。”嚴富貴想着年底的收入,臉上露出一股憨厚的笑,他看向妻子簡俊柔。
“爸!媽!下半年我跟富貴蓋大棚種菜、賣菜,也掙了點兒小錢,雖然沒有大哥他們的多,但也是我們的一片心意,希望您二老能收下。”簡俊柔說話時,將一小沓五十元的鈔票,送了過來。
“你們兩口子起早貪黑這麼辛苦,你們家振興今年秋天就要上學了,正是花錢的時候。”趙淑慧看着家裡一直拮据的大女兒與大女婿,終於賺了點錢,心裡爲他們高興。
但,也不捨得花他們的血汗錢,“這些錢,你們先拿着,等以後你們賺了大錢,再來孝敬我跟你爸也不遲!”
“媽!自從我跟俊柔結婚,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您和我爸幫襯着我們。”嚴富貴直接按住了岳母的手,將錢塞進了她的口袋裡,“現在,我跟俊柔的日子好了點,也是該多孝順孝順您和我爸了。”
嚴富貴無論如何都忘不了,當年岳母常常揹着家裡,悄悄給他們送來油鹽醬醋和米麪,這才讓他們夫妻從那段艱苦歲月裡挺了過來。
“既然,是孩子們的一片孝心,你就收下吧。”簡國斌抽了一口煙,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做派,一錘定音。
簡俊波與王彩霞夫妻倆,看着目前母親鼓鼓的口袋,對視一眼,心中都在盤算着,那裡究竟有多少錢。
簡姚一見到小表弟嚴振興,立即從屋裡拿出一大捧糖果給他。
“謝謝姐姐。”五六歲的小男孩兒,長得虎頭虎腦的,說起話來到有一種老成持重的感覺。
“振興真乖。”簡姚揉了揉他圓圓的腦袋,心中十分喜歡這孩子。
簡俊良看着變得瘦瘦黑黑的妹妹和妹夫,知道他們賺的都是辛苦錢,“俊柔、富貴,你們大棚裡種的菜,好賣嗎?”
“我們第一年幹,也沒啥熟客,平時趕集時擺擺攤賣得還行,但是量不太大。”嚴富貴搓着粗糙乾裂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其他大部分的蔬菜,都是直接送到鎮上的蔬菜批發市場裡,兌給菜販子。”
“給菜販子是比我們擺攤賣得多,就是價格被壓得太低。”這年頭,普通老百姓家裡,挨家挨戶都種了不少蘿蔔白菜。
因而,他們種的菜,買的最多的,還得是鎮子上和市區裡的人。
“正好我們廠子食堂裡,最近就需要各種蔬菜,等你今天回去,幫我看看有什麼,我到時候直接讓人開車去拉。”簡俊良知道他們的辛苦,便想着能幫一把是一把。
“謝謝大哥。”嚴富貴和簡俊柔夫妻倆聞言,滿心感激。
這下,大棚裡半畝地的芹菜、花菜,總算找到了銷路。
但,一旁的簡俊波夫妻兩人,臉色卻變得異常難看。
他們夫妻主動求助,大哥都不管不顧;大妹這還沒開口,大哥就主動幫他們打通了蔬菜渠道。
同樣是一個爹媽生得,爲什麼差距就這麼大?
簡姚的小姑簡俊巧一家趕來的時候,時間已到中午。
“爸!媽!我給你們買了幾瓶好酒。”小姑父楊志學,人還未進院子,聲音便已響起。
坐在院中陪着嚴振興的簡姚,就見小姑父楊志學頭髮梳得油量,提着兩瓶在海市商場中隨處可見的養生酒,進了家門。
他的身後,小姑簡俊巧則是一手推着自行車,一手抱着女兒,腳步艱難。
明明她比姚春華要小十幾歲,但一張遍佈愁苦的臉,卻比姚春華還要顯得老上十多歲。
簡姚的眉梢不禁微皺。
上一世,小姑在同樣重男輕女的婆家,因爲第一胎生了女兒,而處處被公婆刁難,後來百般努力,終於生了個兒子,卻又因丈夫出軌,而同樣處境尷尬。
原來,有些事情,早已有了端倪。
簡姚凝視着面前這個上一世折磨了小姑大半輩子的男人,眼前卻突然閃現一個他跟別的女人赤身裸體糾纏着的畫面。
而小姑簡俊巧,卻在門外看着,悄悄抹淚。
“姚姚真是越長越漂亮了。”楊志學看着面前從小到大都很好看的簡姚,一雙眼睛似乎瞬間發光。
“小姑,你們來啦。”簡姚側身躲過楊志學伸過來想要摸自己臉的那隻手,走到門邊抱起小表妹楊欣悅,從口袋裡給她拿了一塊糖,“悅悅,來吃糖。”
楊志學的手愣在半空也不尷尬,他提着兩瓶酒,對已經聞聲而來的岳父岳母,說了一番吉祥話,將兩位老人逗笑後,還不忘對着自己帶來的兩瓶酒,自賣自誇。
飯桌上。
楊志學指着院子裡的車,豪情萬丈,“大哥,你這輛車子看着不錯,等過幾天,我也想買一輛,你有沒有什麼好點的車推薦?”
“車就是個代步工具,你看需要什麼樣子的,就買什麼樣的吧。”簡俊良對於這個掙十塊錢能顯擺成一千塊的妹夫,並沒有太多好感。
楊志學見在大哥這裡碰了根軟釘子,便將目標轉向了自己連襟嚴富貴,“富貴哥,你們今年種的大棚怎麼樣?”
“勉強還行餬口。”嚴富貴爲人老實本分,即便賺了錢,也十分低調。
“勉強餬口怎麼行?等以後我在海市買房了,我一定在小區裡幫你張羅張羅你的菜。”吹牛的話,楊志學章口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