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翡與賀翦剛剛騎在馬上切磋了一番,賀翦手中只剩大半截的槍從一個刁鑽的角度將賀翡手中的彎刀一把挑開。彎刀落地,賀翡利落地從馬上跳下來,笑得十分開心:“突利人的彎刀也不過如此啊!”
賀翡搖搖頭,將剛剛被他用彎刀砍掉半截的長槍橫到他面前,笑道:“輕敵乃兵家大忌。這彎刀你才練了多久?人家突利人從小就會使了,而且他們馬上作戰,衝殺得極快時,憑藉這彎刀的曲度,割喉梟首依然不減衝勢。”
賀翡把彎刀撿起來,臨空比劃了兩下,點了點頭,剛想開口,外面突然傳來賀翎的聲音:“三弟、四弟!”
“二哥?”兩人看着他一臉焦急的樣子,有些詫異,連忙迎上去,賀翡問道,“你走這麼急做什麼?出什麼事了?”
“爹和大哥恐怕會有危險,你們倆誰趕緊過去一下,帶一路大軍秘密跟上!”
賀翡、賀翦同時嚇一大跳。
賀翦腦子轉得極快,迅速地將事情理了一遍,問道:“爹不是帶了一路親兵嗎?但是到京城也是進不了城門的,究竟出什麼事了?”
“大嫂的娘今日過來得有些蹊蹺,我猜測陳家起了歹心。爹與大哥去京城本就兇險,若是再多一個盤算着在暗地裡使壞的陳家,真是吉凶難料,萬一他們知道長珩是裝傻的,將消息泄露出去,那就更糟了。你們先隨我去營地,邊走邊說。”
賀翡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大步跟上,追問道:“陳家知道了?”
“極有可能。”
“難道是大嫂說的?那怎麼可能!說出去對我們賀家誰都沒好處啊,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只是這麼猜測的,而且大嫂如今被貶爲妾室,陳家對咱們賀家說不定記恨上了。人心隔肚皮,還是小心爲好。”
賀翡聽了覺得有些道理,極其不滿地嘀咕起來:“早就說過了,二嫂就知道替自己着想,這下好了,真是給咱們賀家擺上了一道大的。”
賀翡對蕭珞的成見從來就沒有減少過,賀翎聽得耳朵都生老繭了,懶得理他,倒是賀翦在他背上錘了一下:“就你大公無私!”
賀翡回敬他一個肘子,對賀翎道:“二哥,我去吧!”
賀翦連忙道:“我去!”
賀翡扭頭瞪着他:“你老小,在家待着!”
賀翦微微一笑:“是嗎?但是方纔你是我手下敗將。”
“敗給你的不是我,是那把彎刀!”
賀翎在一旁聽得好笑,一路就這麼聽他們爭論着到了營地,最後說:“還是四弟去吧,京城可不比別的地方,三弟你這莽撞的性子我真怕你鬧出什麼事來。”
說着就將賀翦拉到桌前,對着地圖仔細研究了一番究竟怎麼走才能既縮短時間又不會被人發現,畢竟藩王是不可以隨便帶兵離開藩地的,這要被有心之人利用了,皇帝那邊又多了一條責難的把柄。
賀翡雖然有點不服氣,但大事要緊,還是極爲認真地跟着一起討論起來。
最後定下路線,賀翎從懷中掏出一隻素色錦囊遞到賀翦手中:“把這個交給爹,裡面有長珩的信物,萬一在京中遇到什麼事,就去找田記茶樓的田掌櫃,他會替你們聯絡長珩的人,不過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去,免得那些人暴露身份。”
“好。”賀翦點點頭將東西收好,扭頭走了出去。
不到半柱香時間,大軍整頓完畢,揮師前行,又過了些天,出了藩地之後便開始潛行匿蹤。
京城,鳳儀宮。
來順跪倒在成皇后面前,恭敬叩首:“奴婢見過皇后娘娘!”
成皇后輕輕“嗯”了一聲:“起來罷。”
“謝娘娘!”
成皇后擡起眼皮子朝他低垂的臉看了一眼,問道:“來順啊,這些年,本宮交代你辦的事,你都辦得極爲妥帖,可要什麼賞賜?”
來順連忙垂首:“奴婢不敢求賞。娘娘當年救了奴婢一家老小的性命,已是天大的恩惠,奴婢所做一切都不足以報答娘娘的恩情。再說,李貴妃那裡,娘娘交代的事,奴婢未能辦好,懇請娘娘恕罪。”
成皇后一聽他說李貴妃,頓時高興地笑起來。
她之前原本是打算讓來順做些手腳陷害李貴妃的,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李家碰上了淮南王造反一事,利用這契機將他們連鍋端,豈不是比對付李貴妃一個人要有用得多?
成皇后心情愉悅地擡了擡手:“不關你的事,起來吧。”
“謝娘娘!”來順又老老實實地站起來。
成皇后再次朝來順看了一眼,心裡迅速思量着,斟酌起來。當初蕭珞被毒傻,她將那裡的奴僕宮女重新編排,安插到李貴妃那裡是合情合理的,可如今來順若是再被安插到別的嬪妃那兒,就明顯刻意了,說不定會引人懷疑,看來,這來順的利用價值也差不多到頭了。
可惜培養一個能用之人容易,培養一個不引人懷疑的眼線卻是極爲費心之事,這來順用得這麼順手,就這麼除掉還覺得怪可惜的。
最後想了想,道:“接下來,你就留在這裡伺候本宮吧。”
來順面露激動,再次跪地,以一副忠奴的模樣感激涕零道:“來順叩謝娘娘!”
成皇后對他的反應極爲滿意,淡淡地點了點頭,心裡卻想着再可惜也不能繼續用了,還是過兩天尋個理由將他懲治了,除掉了事。
如今這宮裡適齡的皇子不少,勢力上卻都不能與成家抗衡,新扶持的林貴妃雖然十分受寵,但她還沒有孩子,等她生了皇子養大成人那都是十幾年後的事了,談不上什麼威脅。算來算去,後宮暫時沒有什麼需要急着對付的人。李太尉一家除掉以後,成家算是一家獨大,蕭琮該是太子的不二人選才對,可蕭啓最近對成家愈發冷落,往後的事又實在是難說。
成皇后着急,成國相更急,關於民間的流言,他們曾試圖用別的流言去轉移風向,結果卻未能成功。
給李太尉定罪的那天,成國相下朝回去後將成將軍喊進書房,道:“流言一日不滅,我們成家就一日危險,以我對皇上的瞭解,即便立了琮兒爲太子,也不是什麼穩妥的事。我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成將軍眼睛一亮:“爹的意思是?”
成國相在紙上寫下兩個字:“逼宮!”
父子二人看着這兩個字,只覺得全身熱血沸騰,成將軍一拳砸在桌上:“好!”
接下來一段時日,成國相明面上夾着尾巴做人,在朝堂上也不像以往那麼氣焰囂張了,暗地裡卻在仔細部署,甚至將僞造假虎符與盜取真虎符兩條道路都做足了準備。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成家這次算是破釜沉舟。
成皇后沐浴過後換了一身輕軟的便裝,半倚在軟榻上,由宮女跪在腳邊替她捶腿,合着眼皮子隨口問道:“昨夜皇上翻了誰的牌子?”
來順福了福身子:“回娘娘的話,是林貴妃。”
“嗯。”成皇后頷首,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果真是燈籠易滅、恩寵難尋,唉……”
“娘娘不必憂心,皇上與您是結髮夫妻,心裡頭必定念着您的好呢。”
“你倒是嘴甜。”
“謝娘娘誇獎!”
案几上的香爐青煙嫋嫋,成皇后昏昏欲睡之際,外面忽然傳來內室尖細的通報聲:“皇上駕到——”
捶腿的宮女手突然頓住,成皇后倏地睜開眼皮子,一臉驚詫,隨即立馬揮開宮女焦急地站起來:“皇上怎麼突然就怎麼來了?快!快伺候本宮更衣!”
“是!”
鳳儀宮頓時亂成了一團。
來順迅速朝成皇后瞥了一眼,見她坐在梳妝鏡前由宮女伺候梳頭,連忙將目光收回,走到裡面從宮女手中將衣裳接過來,經過屏風時頓住腳步,左右瞄了兩眼,趁着無人注意迅速從自己袖中掏出一樣東西,藏入皇后那件衣裳兩層領口的夾縫中。
成皇后在外面匆匆忙忙梳了一個簡單卻不算失禮的髮式,問道:“衣裳準備好了嗎?”
“好了。”來順雙手將衣裳都開,迅速伺候她穿上。
蕭啓走近鳳儀宮時,遠遠就見到裡面燈火通明,不由微微恍惚了一下,想想自己倒真是很久不曾過來了。今日原本是翻的林貴妃的牌子,沒想到林貴妃竟突然身子不適,不能侍寢,他獨坐了片刻覺得實在無趣,順着習慣就朝這裡走了過來。
林貴妃的性子一向溫婉,蕭啓對她的身子不適完全沒有懷疑,此時站在這鳳儀宮,想到不久前與皇后恩愛如漆,不由感慨萬分。民間的流言、龜甲上的箴言,那些雖然都指向成家,但這天下姓成的又不是成皇后一個,成家要是造反,又怎麼會等到現在呢?想到成皇后與自己那麼多年的情分,蕭啓在夜色中站了一會兒,面色緩和下來,擡腳走了進去。
“臣妾拜見陛下!”成皇后迎面而來,眼含淚珠盈盈拜倒。
蕭啓見她這副光景,頓時心軟,疾步上前將她扶起,柔聲道:“皇后請起!”
成皇后順着他的手勢起來,笑着抹了抹眼角的淚:“陛下駕臨鳳儀宮,臣妾好生高興。”
“是朕最近忙得暈頭了,忘了來看望皇后。”蕭啓拉着她去榻上坐下。
兩人說了會兒話,似乎又回到了隔閡之前的日子,左右下人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內室只聽得到細細語聲。
成皇后雖然不再年輕,但其風韻在這後宮一直鮮有人能及,現在她雙眼低垂、柔聲細語,再加上朦朧光線的映照,不免看得蕭啓心搖神馳。
耳鬢廝磨,氣氛漸濃,蕭啓擡手將她雙肩的衣裳褪下,寬闊的衣領在後背輕垂,一樣東西輕飄飄地落在了榻上。
蕭啓摟着她躺倒,手臂卻觸到一樣東西,觸感與身下的絲褥不太一樣,不由愣了一下,忍不住側頭看過去:“什麼?”
“啊?”成皇后被他問得怔住。
蕭啓手動了動,將那東西拿出來,想不到竟是一張紙片,可待他看清這張紙片時,頓時臉色大變。
這紙片竟做成了一個小人的模樣,上面透着一個又一個密密麻麻的針孔,最重要的一點是,小人的胸口寫着一個字:蕭。
蕭啓全身血液倒流,臉色一瞬間青白交加,狠狠一把推開懵住的成皇后,迅速給自己披上衣服,怒吼道:“來人!將皇后抓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Shiraki、桃夭的地雷!抱住蹭!o(* ̄︶ ̄*)o
大家是不是木有想到,先解決的是成皇后啊?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