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利人習慣在秋季入關打草谷或是冬季入關搶糧倉,而且每年的時間都不相同,讓人摸不出規律,因此靖西王府年年都從春季就開始做戰備,時刻準備與他們大幹一場。
今年突利或許是因爲預謀結盟一直沒怎麼進攻,倒是給賀連勝省下了不少軍需,糧草、盔甲、兵器、棉衣,甚至戰馬禦寒的裹布,樣樣都十分充足。北定王進攻得突然,他們賀家迎戰也毫不倉促。
商議已定,賀連勝一掌按在地圖上,目光在幾個兒子的面上一掃而過,肅容道:“他們出十萬大軍,我們只出五萬,輕糧草,速行軍,務必在他們過長河之前趕到那裡。你們可有異議?”
“沒有!”四人答了話紛紛抱拳請戰。
賀連勝擺擺手:“你們不用爭,這次老大、老二、老三都別去了,由老四任主帥,領軍前往。”
一下子被拒絕掉的三個人都愣了一下。賀翡焦急道:“爲什麼不讓我去?”
“你性子太莽撞了!”賀連勝瞪了他一眼,“這次面對的是趙暮雲,那是隻狐狸,可不是光憑硬功夫就能對付的。就你這笨腦子,去了還不是被人家耍得團團轉?”
“我……”賀翡被罵得有些鬱卒,撓撓頭又指指一旁的莊晉,“我可以讓莊先生陪同!有他在旁提點絕對沒問題!”
“胡鬧!莊先生又不懂武,萬一出個好歹我怎麼向酒泉下的莊老先生交代?”
莊晉笑着拱了拱手:“多謝王爺關照,不過貪生怕死非男兒所爲,莊某願一同前往。”
賀連勝衝他擺擺手,又對賀翡瞪了一眼:“什麼都仰仗莊先生,要你這主帥有何用?這回過去還要與安平王接觸,必須主帥親自相見,你這衝脾氣還是免了。”
賀翡也知道自己不擅長那些謀劃心機,聽了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閉嘴。
賀連勝目光一轉,見賀羿欲言又止的模樣,知道他也想問,對他解釋道:“安平王性子尚可,但安平王世子據說是個十分不好相與的人,我怕你這性子吃虧,還是交給你二弟、四弟比較好。”
賀羿一向不怎麼反駁他的意見,聽了他的話只好點點頭。
賀連勝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沒說出來,那就是睿兒。陳氏離開了賀家,睿兒就只有賀羿這個爹最爲親近了,現在眼看着就到年底,他不希望睿兒孤零零的爹孃一個都不在身邊,雖然有些私心,但也是人之常情,只不過礙於莊先生這個外人在場,他只好暫且不提,打算過會兒私底下再說。
賀連勝朝站在旁邊沉默的賀翎看了一眼:“你也別去了,珞兒快要生了,你在家陪着他。”
賀翎心裡倒是沒覺得遺憾,畢竟自己也擔心蕭珞,聞言點點頭:“好,我相信四弟!”
主帥一定,賀連勝迅速吩咐人下去準備糧草軍需,接着又在書房裡仔細商議了一番作戰的策略。賀翦雖然心思縝密、做事周到,可畢竟年輕,至今與那些藩王都沒怎麼正面接觸過,賀連勝將北定王、安平王、甚至安平王世子的性子全都交代了一遍才放心讓他離開。
賀翦回去後略作整頓,點齊五萬大軍,明確劃定各自分工,選定主將、副將,命糧草軍先行一步,又確保將士都有禦寒的衣服,最後激勵一番士氣,一切準備妥當後便帶着大軍浩浩蕩蕩往東進發。
大軍離開後不過短短數日,蕭珞已經行動極爲不便了,除了必要的走動,剩下的時間都是躺在榻上休息,連喘氣都覺得累。賀翎看他這麼辛苦,心疼得厲害,每天都要抓着周大夫詢問好幾遍,確認他真的沒事纔敢放心。
男妻生子需要在身上動刀,與女妻相比較爲危險,其中爲復原傷口所用到的藥材都極爲昂貴,這也是普通百姓不願娶男妻的緣由之一。不過賀家家底殷實,蕭珞又是個身體底子好的,這些自然不成問題,可全家還是不免爲此開始緊張起來。
賀王妃已經早早物色好專爲男妻接生的大夫,奶孃也尋了好幾個,都是家世清楚且性子溫和的,說是這樣的奶孃奶出來的孩子纔會長得好。
賀翎更是緊張得夜夜睡不踏實,即將爲人父的喜悅早已被自己對蕭珞的擔心沖刷得一乾二淨,忍不住抓着他的手道:“你別怕,有麻沸散呢,不會痛的,現在寒冬臘月,傷口也不易感染,家裡還備了好些珍貴的止血藥材,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蕭珞盯着他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笑起來:“我不怕,怕的是你。”
賀翎苦着臉在他肚子上摸了摸:“是啊,我都怕死了,下回咱不生了!你若是嫌一個孩子太少太冷清,那就由我來生!”
蕭珞聽得愣了一下,反應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不可遏制地哈哈大笑起來:“那怎麼行?萬一突利打過來了,你挺着大肚子上戰場麼?哈哈哈哈!”
賀翎被他這麼一說,默默想象了一番那樣的場景,頓時把自己給嗆着了。
照顧蕭珞的這些天,賀翎倒是沒閒着,一方面關注着四弟那邊的動靜,另一方面也時刻注意着京城兩位藩王的鬥爭。
行軍作戰,一向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淮南王當初答應出兵平定叛亂,是覺得那羣流民不堪一擊,他們淮南軍鐵定能迅速攻佔曳陽郡,趁着秋收草肥的時節北上攻打京城,佔盡天時。
只是他萬萬沒有料到蕭珞暗中煽起的那句口號竟會造成如此大的影響力,以至於亂黨越來越多,戰期越拉越長,等到他攻到京城時已經入了冬,再讓戰備充足的襄陽王一圍攻,一直戰到臘月,又由於將士棉衣不足,且對北方的氣候不適應,堅持沒多久就凍死了不少人。
兩方人馬鬥個你死我活,且都是久居南方,即便棉衣加身也不見得完全適應寒冷,就算適應得了這樣的氣候,也不見得能適應鎧甲下一身厚重的衣服,兩軍對陣頗有些礙手礙腳。
到了大年二十八的那天,京城終於有消息傳來:淮南王守城失利,被襄陽王攻破了長安城門。襄陽軍將淮南軍打得屁滾尿流,之後爲了施加羞辱,將淮南王的人頭割下來,沾着穢物掛在了城樓上,以供世人嘲笑。
第二日,又一道消息傳來:襄陽王暴行逆施,竟然將被淮南王活捉的那些皇子、皇妃殺得一個不留,甚至縱容手下將士在京城燒殺搶虐、無惡不作,引起民慌騷亂。
在準備慶功宴的當晚,投靠襄陽王的一名蕭氏宗親王,蕭啓的堂弟蕭凉,在酒中下毒,將剛剛取得勝利、尚未來得及享受戰果的襄陽王毒殺,豎起了正統的大旗,怒言襄陽王的暴行有違天道,蕭氏纔是這天下正統所歸。
襄陽王的突然身亡導致襄陽軍羣龍無首,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成了一盤散沙。蕭凉在投靠襄陽王時就早有預謀,以有備戰無備,憑藉着世家大族盤根錯節的勢力與錦王朝殘留的部分將士,將襄陽軍中有分量的幾員大將都設計斬殺,剩下的那些蝦兵蟹將,除了歸順,沒有別的路可走。
自此,京城重新落入蕭氏手中。
雖然京城的局勢變化頗爲出人意料,可蕭珞對此卻反應平平,脣角的笑意透着幾絲嘲諷,淡淡道:“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趙暮雲早已對京城虎視眈眈,這次特地挑在寒冬發兵,一是橫渡長河方便,二是他們更適應寒冷,可謂佔據天時地利。至於人和,橫豎沒了傳國玉璽,誰也不比誰好到哪裡去。”
賀翎點頭而笑:“嗯,讓他們狗咬狗,我們暫時只要拿下安平郡就行了。”
雖然賀翦已經帶兵出征,但這一仗不管是勝是敗,他都必定會安然無恙。沒有性命的威脅,作爲長輩的賀王妃與楊氏自然高興,因此過年的準備十分充足,靖西王府裡到處都是張燈結綵、喜慶熱鬧。
蕭珞靜靜地站在大紅燈籠下面,想起上一世,也是這個時候,賀翎正領兵迎戰突利,而他在這屋子裡,被人騙着喝下一碗毒藥,就那麼被害死了。上一世,他懷孩子懷得晚一些,這一世,他現在都快要生了。不知從何時起,兩世所遇到的事都變得不一樣,對於他這個上一世沒能活過年的人而言,今後會發生什麼,他再也無法掌控。
過了這個年,他便與上一世徹底了斷,這樣,倒也不錯。
賀翎陪着他在外面站了片刻,見他眼中透出笑意,忍不住湊過去在他眼角親了親,低聲道:“站久了會累的,回去吧。”
“好。”蕭珞點點頭。
二人正要轉身,忽然見到外面有一人急匆匆跑了進來,走到近前抱拳道:“將軍、殿下,突利大軍越過雪原攻打過來了!”
賀翎挑了挑眉梢,正要開口,又見門口大步衝進來另一人,竟然是三弟。
“二哥!”賀翡一臉怒氣地衝到他們面前,朝蕭珞極爲不滿地瞥了一眼,氣狠狠問道,“你們可知這回突利帶了多少人馬?”
賀翎連忙問:“多少?”
“四十萬!”賀翡咬牙切齒,“二嫂那麼肯定地說突利不會進攻,可眼下這不是打過來了嗎?你可知你隨便一句信口開河將陷我們賀家於何種境地?如今真應了莊先生的話,我們腹背受敵了!”
蕭珞對他的怒火視而不見,淡淡笑了笑,問道:“領兵的是誰?”
賀翡沒好氣地回道:“二王子扎林。”
“他的王叔戈布沒有過來?”
“沒有!”賀翡惡聲惡氣地回答了他的問題,一擡眼見他露出笑意,頓時氣得跳腳,“有什麼好高興的!扎林比戈布更會打仗!”
“來得好。”蕭珞側頭朝賀翎笑了笑,“扶我回去休息。”
賀翡差點把肺給氣炸:“好個屁!二嫂你跟我們賀家有仇是不是!”
賀翎擡手在他腦門上扇了一掌:“你去向爹請戰,我隨後就來。”
說着就扶起蕭珞的腰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晚上發文時困得要死,那張地圖一開始代碼都弄錯了,害得爪機妹子看不了,不過後來修改了,想看的童鞋可以回去再看一眼,麼麼噠!
今天發得更晚,已經困成了驢,捉蟲啥的,等我睡一覺再來!假期即將結束,明天我會努力調整到正常時間的!握拳!
另外,包子啥的最近來催的妹子不少,嘿嘿~其實小九年初嫁過來,再加上長途跋涉花啥的,懷孕應該是三月,那生包子就是正月啦!前面那些事情都是一年裡發生的,沒過太久啦~mUA!╭(╯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