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這人屬魚的,遇事兒溜的比誰都快。
病房裡面只剩下自家人,低沉的氣氛讓元錦西那顆強大的心臟都忐忑的亂蹦躂起來。
“爺爺,您坐”,亓放小心翼翼把椅子往老爺子身邊推了推,請老爺子坐下。
老爺子斜斜瞪亓放一眼,亓放下意識後退一步,被牀絆了一下,差點兒摔牀上。
“毛毛躁躁,像什麼樣子!”老爺子嚴厲批評着,繃着臉沒甚表情的在椅子上坐下。
爺爺坐下了,大爸也不能不管,亓放又從靠窗的地方搬來一把椅子請賀野坐下。
“是是是,您說的都對,是我太毛躁,以後一定改”,亓放很是狗腿的承認錯誤。
他良好的態度雖然沒有讓老爺子表情好看點兒至少沒有讓他再發火,心下稍安。
可元錦西的心臟就不安穩了。
老爺子坐下之後就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盯的她直想往地縫裡面鑽。
“爺爺……”剛叫一聲,老爺子揮揮手,不讓她繼續說。
“疼不疼?”老爺子突然問道。表情雖然沒有鬆動,可看她的眼神以及說話的語氣裡面滿滿的都是心疼。
她現在的樣子狼狽至極。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少,小傷隨便塗點藥,大傷縫了針包紮着,就連好看的臉都沒能倖免,臉頰上劃了不少道子,不過都是小傷,好了之後也不會留下疤痕。
不過眉骨的位置有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縫了三針,運氣好留下的疤淡一點不仔細看看不出來,運氣不好就會留下一道明顯的疤痕。
跟一條命比起來,元錦西和亓放都覺得只是受點傷已經很划算,可顯然老爺子不是這麼想。
自己疼愛的孫女受了傷,哪怕只是碰破點兒皮那樣的小傷,老人家也會心疼,恨不能受傷的是自己。
老爺子剛纔在門外聽到她跟老蔡的對話心裡肯定會冒火,可看到自己孫女現在的樣子,心裡的那股火又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來。
他捨不得啊。
從被劫持一直到營救回來這麼長時間,元錦西沒喊過疼沒說過累,更沒哭過,可老爺子這三個字問出口,她突然覺得自己又疼又累還想哭。
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回道:“疼,渾身上下哪兒都疼。剛纔看到您在門口一下子坐起來好像扯到後腰上的傷口了,特別疼。”
“你這孩子……”老爺子心疼的嘆口氣,“躺下來好好養着,可別亂動了。養不好身子,別說工作,就是孩子也照顧不好啊。”
“爺爺……”眼淚就在眼圈裡,差點兒掉出來。
她還沒有跟爺爺道歉,還沒有苦苦哀求爺爺,爺爺自己就讓步了。
這次他首先想到的肯定不是什麼國家大義,也不是軍人職責,他能鬆口,只是不想讓自己的孫女爲難,只是想讓自己的孫女輕鬆一點兒。
“哎”,老爺子嘆口氣,伸出枯瘦佈滿皺紋和老人斑的手,輕輕撫了一下小飛景白嫩的臉蛋,“你們倆工作都忙,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好我外曾孫。像你哥你嫂子那樣一個在外面忙一個在家工作能一直陪着孩子多好,怎麼就飛得往外跑呢。”
“爺爺,有得就得有失,已經選擇走上這條路,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得想辦法繼續走下去”,元錦西吸着鼻子說道。
世上難有兩全的事,不說軍人,就是普通人,工作之後也不一定能留在父母長輩身邊,去到遠方,一年大概也就只能回家一次,想要盡孝也不容易。
她是軍人,很多事情更是難以平衡。
在這種情況下,家人的理解與支持是多麼的重要。
她太幸運,有這麼明事理的爺爺和大爸二爸,也正是因爲這份幸運,她纔對他們更加愧疚。
“爺爺,以後我一定多帶飛景回家看你們”,她握住老爺子的手,保證似的說道。
老爺子笑起來,“好,你們好好在外工作,家裡人肯定不拖你們後腿。”
“爸,出來挺久了,回去吧”,一直沒開口的賀野突然開口說道。
老爺子歲數大了,出入都要有人陪,外出的時間也不能太長,這家醫院雖然離家不算遠出來一趟也挺折騰,賀野擔心老爺子的身體承受不住。
“老嘍,身體就是不中用”,嘴上說着,老爺子自己拄着柺杖站起來,穩穩的往外走。
亓放忙跟着送他們出去,幾分鐘之後回來,發現自己媳婦兒眼睛紅紅,顯然剛剛哭過。
“錦西,別難過”,亓放抱住她,輕聲說道。
“我沒難過,就是覺得對不起爺爺他們”,元錦西嘆息着說道:“不管怎麼選,我都怕自己選錯了。”
“不會選錯”,亓放篤定的說道:“你在走爺爺他們走過的路,他們都是你的榜樣,繼續走下去,沒有錯。”
對或錯都是相對的,沒有唯一的標準,儘管亓放說的這麼堅定,元錦西自己還是沒有摸索到答案。
不過這都無所謂,走好自己選擇的路才最重要。
“傷好之後我們就回基地吧”,元錦西輕聲說道。
她那一身的傷,完全康復得半個月的時間,不過恢復到行動自如的程度連一個禮拜都不用。
亓放的事情太多,幾乎每天都能接到戰區催促的電話,夫妻兩個商量過後,決定五天之後帶着小飛景回基地。
五天時間,要做的事情還挺多。
第一件就是回家把藏在餐廳牆角那盆鐵線蕨裡面的竊聽裝置拿出來,向老蔡彙報,然後把這玩意上交老蔡。
第二件是給所有在京都的朋友戰友打電話,想辦法在他們離開京都之前攢個局。
大張小眼鏡、小張田邵雷都沒有問題,她最後聯繫的于飛揚。
幾經周折,終於聯繫到知道于飛揚下落的人,得到的回覆竟然是于飛揚已經轉業,現在去到哪裡都是他的自由,部隊不會再管。
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
把于飛揚調回京都爲的不就是讓他執行特殊任務嗎。現在,他明面上已經不是軍人,去到哪裡看似都是他自願,其實,都是別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