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代名醫葛洪《肘後備急方》上曾有記載;“比歲有病時行,仍發瘡頭面及身,須臾周匝狀如火瘡,皆戴白漿,隨決隨生。不即治,劇者多死。治得瘥後,瘡瘢紫黑,彌歲方滅。”
這個說的就是天花。
晴媽媽雖然沒有學過醫,但是她身邊的春草卻是因爲家鄉天花肆掠幾乎滅村才逃出來做奴婢的,看白蒹葭臉色蒼白,明明是已經是初夏了但是還擁着兩層杯子還渾身發抖,卻在臉頰處有幾點紅痕,宛如幾片桃花落在白玉上,隱隱帶着幾分邪氣,想起家裡人染上天花的症狀,春草臉色一白,頓時尖叫道;“天花!!!”
晴媽媽頓時嚇得手一抖,簾子頓時落了下來,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乾女兒,“你……你說什麼……”
春草嚇得渾身哆嗦,她是見過天花厲害的,下意識的就退了兩步,嘴脣微微顫抖,哆哆嗦嗦的道;“是天花……”
素問臉色一變,一臉慌亂的道;“你胡說什麼呢!小姐只是受了些風寒……”
白蒹葭掙扎着坐了起來,咳嗽兩聲苦笑道;“素問你別說了。”她望了一眼晴媽媽,“既然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想多說什麼的,是我命不好也沒什麼好怨的。”她沉默片刻,道;“我前幾日身子覺得不適,結果不想是這病。”卻又咳嗽起來,唬得晴媽媽和春草退了好幾步,到了門口遙遙的對着白蒹葭,眼看着隨時要奪門而逃。
白蒹葭咳了半天,總算是緩了過來,才慢慢說道;“我正要讓素問去請婆婆來,既然晴媽媽你來了,我也就放心了。”
晴媽媽心中恐慌,眼看素問一臉慌亂欲蓋彌彰,又聽着春草在自己耳邊低聲說話,不由強定心神道;“少夫人有什麼話請說,奴婢一定轉告老夫人。”
白蒹葭垂目看着一旁的小丫鬟小環道;“我這病也不好呆在家裡,我有個陪嫁莊子,還算清靜,我想去那邊住一些日子。”卻又笑了一笑道;“好在老夫人還沒把這家裡的事情交給我,否則我這一病就不好了。”
晴媽媽聽白蒹葭主動要搬出去,頓時眼睛一亮,白蒹葭身份嬌貴,如果真的是要鐵了心呆在凌家養病,凌家也不好強行把她送出去,真的鬧將起來,白蒹葭身染天花縱然不好,她們這凌家也只怕要被隔離開來,白蒹葭自己離開則是最好的。
白蒹葭想了想,又低聲道;“蒹葭入了門,也沒做什麼好事,這些日子明珠姑娘照顧老夫人也辛苦了,不如任我拿個主意,給明珠姑娘先開臉做了姨娘,日後生了兒子,看將軍他願意將明珠姑娘擡做正室也好,再娶個續絃也好,都任由老夫人拿主意了……”到底是喚不出來夫君了。
她說了一陣,多半是交託後事,晴媽媽站的遠遠的聽着,暗自嘆息,這倒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白家小姐多嬌貴的人,那素問多潑辣的丫頭,現在也是這種地步。
不過她雖然心中有幾分可憐這主僕,但是卻是萬萬不肯上前的,只是遠遠的站着應了。
眼看着白蒹葭一臉疲憊,終於說的喘不過氣來,素問哭着撲了上去,晴媽媽揚聲道;“那我就先退下了,少夫人所說的事情,奴婢都會轉告給老夫人的,還請少夫人安心養病,不要思慮過多,吉人自有天相,說不準過幾天就好了呢。”
忙帶着春草,腳底抹油一般溜了,走在路上,卻又皺了眉,叮囑春草道;“到了老夫人哪兒,你千萬不要說我們見了少夫人,只說透過簾子看了些。”
春草知道厲害,點頭如啄米。
晴媽媽方纔滿意,帶着春草回了瓊月院,先去沐浴更衣,指示春草把換下來的衣服悄悄拿去燒了,進門看見凌母幾人正在用飯,看着晴媽媽回來,凌母眼皮子也不掀,倒是凌纖纖氣沖沖的道,“怎麼那丫頭那麼嬌貴,母親請她她都敢不來?”
晴媽媽忙道;“少夫人的確是病了。”看了一眼凌母。
她跟隨凌母久了,凌母也知道自家女兒莽撞任性,頓時擺了擺手道;“我也吃飽了,趁着天還沒有黑,纖纖你先回去把先生布置給你的功課做完吧。”
凌纖纖鼓了鼓雙頰,氣鼓鼓的剛要說話,還是費明珠微笑道;“說起來那功課我也有些困惑,姨母,不如讓纖纖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凌母讚賞的看了一眼伶俐的費明珠,才點了點頭。
費明珠指揮丫頭收了碗筷,又在杯子裡添滿了茶水,纔對凌母行了一禮,才帶着凌纖纖離開了,看着兩人走遠了,凌母滿意的看着費明珠款款離去才懶洋洋的對晴媽媽道;“怎麼回事?那丫頭到底生了什麼病?”
凌母本來以爲白蒹葭是嬌小姐脾氣發作,結果看晴媽媽的樣子,竟然是真生了病。
晴媽媽深吸了口氣,眼看左右無人,急走兩步走到凌母身邊,湊近她耳朵小聲道;“春草說是天花。”
凌母本來正拿了茶水往嘴裡送,聽到天花二字,手一顫,頓時拿捏不住滑膩的骨瓷茶盞,叮噹一聲摔得粉粹,也顧不得茶水溼了衣服,一雙眼睛發出厲芒,死死的盯着晴媽媽,一字一頓的道;“此話當真?”
她自然知道天花的厲害,卻只見晴媽媽點了點頭,不由勃然大怒,伸手猛然一拍桌子,滿桌子的茶盞都顫了一顫,她卻恨聲道;“我就說那是個掃把星,也不知道塵兒着了什麼魔,非要娶她!只怕這一會凌家上上下下,都要被她拖累了!”
卻看着滿桌子的茶壺杯盞更爲生氣,雙臂一揮,將東西盡數掃到地上摔得粉碎,纔想起什麼一樣警惕的看着晴媽媽,“你去見了她……”
晴媽媽自然直到她是怕自己染了病,忙道;“只是隔着簾子望了一眼,而且回來洗過澡,那些東西我都吩咐春草拿去燒了。”
凌母方鬆了口氣,不由更是怨恨,恨聲道;“那個丫頭怎麼不在家裡的時候染病,非要來我凌家之後才染上呢!”
晴媽媽見她怨恨,不由低聲安撫,將白蒹葭所說的話一一說過,凌母聽完,眼睛一眯,哼道;“總算她還有些見識臉皮,知道不拖累我們,便依她所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