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人美色,禍水紅顏其實也沒做什麼,他手中正持了一塊巾子,仔細擦拭着女子佈滿了微汗的臉龐。
他的嘴角微微帶着笑意,雙目卻實在專注又認真的凝視着眼前的女子,好像除了眼前這個女子,世上再無一物可以讓他注目,再無一景可以讓他在意。
她既世界,她既萬物,她既日月,她既花草。
就好像古董商人在仔細擦拭着心愛的古物,也好像一個虔誠的弟子在認真的擦拭着白玉觀音,好像一個書癡在翻開珍藏的孤本,一個武者在照料從不離身的武器。
……
這種氣氛下,白蒹葭一時恍惚,竟然連掙扎都忘了,呆呆的看着那一個毛孔都挑不出來的容顏。
心中模模糊糊的想到:在向風城這麼多年……還這樣……真是……太妖孽了……
卻異常乖巧的任由凌絕塵爲她擦乾淨的臉龐。
只覺得少年細長的手指帶着清涼的巾子在自己臉上游走,卻好像走在自己心裡一樣,帶來溫暖的酥軟,軟軟的,卻想起當年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少年伸手爲自己取下鳳冠的時候。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白蒹葭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紅暈,凌絕塵抿了抿脣,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口水,只覺得眼前的女子這幅神情似乎在很久之前見過,手下雖然隔了一層巾子,但是碰到白蒹葭的肌膚,卻覺得滑膩柔軟,連鐵石心腸都被磨礪成了一片柔水。
只見那不知道在臉上抹了多長時間的易容藥粉被擦去後,臉上漸漸露出宛如白玉一樣的肌膚來,凌絕塵低頭看着一張粉妝玉琢的臉龐,只覺得心中一陣怦怦亂跳,簡直幾欲跳出心來。
隱隱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隱隱的有幾分熟悉,心中道;“這香氣……是了,她這陣子總是做胭脂,身上帶了那紅玫瑰花兒的香氣,也自然香的很了……”
想到那鋪了一地的玫瑰花瓣,卻頓時覺得心中一陣怦怦亂跳。
眼前似乎浮現了兩對大紅蠟燭高高燃着,滿室都是喜慶的紅色,燭光下少女的容顏掩藏在珍珠串成的珠簾後,滿室的紅反而將少女更襯托的宛如白玉雕成的觀音一樣。微微擡頭的時候,卻是滿室生輝。
紅燭微光爲少女染上了一成迷離的微光,反而將人迷濛了起來,迷迷糊糊的,好像那微光燃在人的心裡,連心都溫暖了起來。
只是滿室紅色下,少女臉上胭脂的顏色淡淡的,就算是再怎麼不喜歡脂粉,這種日子脂粉也是少不了的,只是就算是用了脂粉,也掩藏不住她臉紅的事實,但是她臉紅的樣子,宛如美人醉酒一般,比起她穿白的時候,卻是更覺嬌美柔媚,難描難畫,絕麗無比,不敢逼視。
“你看什麼呀。”
沉默許久,少女終於忍耐不住滿室的寂靜,開口說道。
聲音嬌柔,莫名讓他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看你。”
“……”大概是這個回答嚇住了女孩兒,他看着那紅衣女孩兒露出驚嚇的神情,怔怔的,好像被嚇住了一樣,眨着睫毛,無措的看着他。
這種無措大大的取悅了他,但是隻是一時,少女立即開口;“我又沒你好看。”
這句話讓他抿了抿脣,如是別人,說這麼一句話,早就被他尋個理由報復回去了,他本是絕世之姿,但是最恨別人拿他容色說事。
“我好看麼?”
“……。”
男兒自當保家衛國,頂天立地,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容貌好與不好,又有什麼關係的。
他雖然一張臉生的好,但是身上卻不知道多少傷痕,若不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早就將這臉毀了。
這臉太過秀美絕世,便是上了戰場,也比別人弱上許多,不得不戴上面具來掩飾。
除了麻煩,還是麻煩。
不過……
看着眼前羞澀的少女,心中卻是一陣砰砰跳動,隱隱有着一絲竊喜。
我這人,脾氣不好,性子也不好,不會討女孩子歡心,除了打仗什麼都不會,吹簫撫琴,吟詩作畫,棋局書法,賞花寫詩,品茶論酒……什麼文文人雅趣,風流韻事,一概不懂。
不如你師兄溫文爾雅,也不比你哥哥才華橫溢,只是……
運氣好些,讓你沒得選擇嫁了我,只是若是這張臉讓你喜歡。
他看着眼前少女想,如果這張臉好看的話,你喜歡的話,那你就多喜歡一些,我也多活長久一些,努力好看一些。
便也是……
伸手將她頭上的鳳冠取了下來,他衝眼前的少女輕輕一笑,滿意的看着她紅了臉,一臉無措的撇開臉去,不由低聲道;“不是說好看麼,怎麼不看麼?”
就看着那少女又不服氣的轉過來臉,臉兒羞紅如海棠花一般,但是一雙眼睛卻好像浸了水的黑水晶一樣,盈盈溫軟,被那雙目光注視着的時候,簡直溺在了泉水中,讓人覺得連說話都成爲了一件困難的事情。
這到底是折騰她還是折騰自己呢。
索性不再說了,慢條斯理的解開她的衫裙。
雖然中間有一點意外,但是並沒有阻礙最後眼前少女一臉無措的躺在繡着鴛鴦戲水的紅色被褥上。
大喜的正紅色絲綢,繡着鴛鴦戲水,荷花翩然。
越發襯得上面的身子雪白,泛着淡淡的紅色,散開的黑髮如一汪清水。
她就是那水面上開的最好的一朵雪白白蓮,想讓人珍藏。
咬了咬牙,才勉強抓住理智。
牀是他她送來的,櫸木海棠花圍拔步牀,透雕攢出的海棠花圍,垂花牙子亦鎪出海棠花,但是又怎麼比得上躺在中間,那雙目緊閉,黑髮白膚的少女。
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柔光,卻又嬌如海棠,清如芙蓉。
雪白的身軀好像白蓮一樣盛開在紅色的綢緞上,黑色的長髮披散開來,本來白玉一樣的身子,在一室的紅下也似乎都被染紅了,偏偏抿了脣,撇了臉,嬌羞不堪,卻簡直讓人恨不得將人一口吞到肚子裡去。
再也不讓人看到,再也不讓人聽到。
牀帳放下,掩住一世春光。
洞房花燭夜,被翻紅浪頸項交纏。
最後他只是咕噥一聲;“……”聲音極低,她迷迷糊糊的,也聽不清楚,隨口問了一句,沒人應答,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他撐着手肘看了半夜,有心再來幾次,卻看着她疲憊的神色,忍了下來,最後將人捲進懷裡,嘴角極淡的輕輕一笑。
凌絕塵想起她迷迷糊糊的問題,輕聲道;“結髮爲夫妻。”
便也是……結髮爲夫妻,白首不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