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赫洛厄鎮漸漸的沉浸在讓人壓抑的墨色的夜裡。E連的兄弟們難以平復白天所看到的景象積累起來的憤懣的心情,他們雖然住在舒適的德國人的房間,但是這些德國人再也得不到他們的好感了。明天他們就要出發,而這裡的一切將由其他的部隊來接管。所以兄弟們都盡情的在房子裡搗亂。他們砸碎了屋子裡所有的能夠搬得動的東西,以發泄他們對德國人的怒火。
營部依舊是設置在那個德國將軍的夫人家裡。那個老女人在開始的時候還出現過一次,但是被康普頓中尉指揮人像拖一條狗一樣的脫離開了。後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迪克,接到師部的通報了。這樣的集中營,在各地不斷的被發現。老天,俄國人好像找到一個更大更悲慘的。“帕克斯少校坐在桌子的一旁,喝着這個老女人家裡珍藏的好酒,看了看溫特斯少校還有尼克森和威爾士。
“比這個更慘?”威爾士中尉看了看帕克斯少校,不由皺起眉頭。正在另一邊桌子上寫着東西的溫特斯少校也轉過頭看着帕克斯少校。因爲那些文書上的東西一直都是帕克斯少校處理的。這個事情他還不太清楚。康普頓中尉已經睡着了,他喝了太多的酒,並且罵了一兩個小時的德國人,最後喝醉了,就很沉的睡去,沒有人動他,就讓他睡在桌子邊。誰都不想動。
“比這個還大上十倍。有毒氣室、火爐。是用來焚化屍體的”帕克斯說的很低沉,他仍然不能忘記白天看到的地獄一般的景象。
“老天啊”尼克森不由虛了一口氣,他臉色不是很好看,“當地居民說,他們從來不知道有這樣一個集中營存在。他們都說,我們太誇張了”
“好吧,好吧,明天他們將要來個震撼教育”溫特斯少校冷笑一聲,“泰勒將軍在大約一小時前宣佈了戒嚴令。命令全鎮14歲到80歲的健康鎮民,開始幫助掩埋屍體清理雜物。明天早上就要開始。第十裝甲師會監督清理工作。”
“那我們呢?”威爾士上尉看着溫特斯少校。
“我們?我們明天中午十二時,將向塔蘭出發”溫特斯看了一下桌子上的命令,然後點了點頭,“我們要離開這裡。”
“這可真是非常好的安排”尼克森冷笑着諷刺了一句,然後對着溫特斯道,“我不是說你,迪克,我是說這條命令”說着他從旁邊的壁櫥上取下一瓶酒,然後一仰頭,喝了一大口,再次鬆開的時候,他的眼睛已經開始發紅。
“混蛋”威爾士上尉罵了一句。但是不知道他是罵師部的人還是在罵那些德國人。但是他的神色很不正常。每個人的心頭都想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
第二天早上,蘭茨貝格所有的居民們包括布赫洛厄鎮上得居民都出動了,他們帶着耙子、掃帚和鐵杴來到了集中營。甚至在這些德國人行動中還聽到有人低聲的抱怨。帕克斯對此只能是怒目而視。等到這些德國人看到了集中營的情況,他們就會覺得,任何事情沒有被誇大,反正不是語言能夠說的清楚的。那悽慘的情況,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的完的。
尼克森上尉在離開的時候,去集中營看了看。很多德國居民,他們用手沿着鼻子,面色倉皇而又震驚。這一幕將這些德國人震撼了。他們確實不知道這裡有這樣的集中營,但是這樣的集中營確確實實存在。**的惡臭在集中營上空瀰漫,不少人都在不停的嘔吐。他們一邊搬動那些屍體,一邊用手帕捂住自己的鼻子。有個德國老人忍不住痛哭起來。更多的則是臉上表露出痛苦的神色。
“嗚嗚——”有個德國女人在哭泣,他的丈夫扶着她,然後讓她坐在一旁,自己繼續去擡那些屍體。德國女人的哭泣引來了附近的抽噎的聲音。這種人間地獄對誰都是一個巨大的心裡震撼,對這些自以爲生活平靜的德國居民們來說也是一樣。
尼克森又見到了那名將軍家的老婦人。她正踉蹌着搬動一句瘦的皮包骨的屍體,但是她搬不動,差點失手摔倒。她在不經意的擡頭的時候,看到了尼克森。她的眼光不再盛氣凌人,不再高貴不可侵犯。她倉皇的躲閃着,試圖避開尼克森嚴重噴出的怒火。尼克森的注視讓她手足無措。
尼克森並沒有再找她理論什麼。這沒有必要,他只是想要再看一眼這個苦難的地獄一般的地方,和在這裡的人,也順便看看這些德國人對於這樣的場景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情。
馬車上堆滿了屍體,一車接着一車的運送了出去。這些死去的人,會重新得到尊重,他們會在死去後再次得到尊嚴。這不僅是必要的,還是必須的。
每一個德國人看着尼克森和監督他們的美軍的眼神都在躲閃。他們心中有愧疚。還有的德國人臉色悲憤,他們還存在着一些良心。但是苦難仍然存在。而且它已經發生了。
尼克森沒有過多的停留,他靜靜的停在那裡,然後看着這一切,默默的轉身,然後駕駛着吉普車離開了這個地方。或許還會遇上這樣的地方。但是戰爭卻開始走向了結束。或許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也是每個人都向往的結果。
“E連兄弟們,準備上車了”李普軍士長在大聲的招呼着連隊的兄弟們。但是很多的兄弟們都還在磨磨蹭蹭,他們不是不想離開,而是沒有心情。所有的在經歷德國的時候的好心情,已經被這座集中營掃蕩的一乾二淨了。
“我們昨天是在地獄。”韋伯斯特第一個跳上了卡車,他用自己的手反覆的摸索着腿,“我無法想象昨天的情景,如果這是一個夢的話,那也只是一個噩夢。沒想到會有人這麼對待自己的同類。我決定從這一刻起,我這一輩子都會用來痛恨那些納粹。”
派康提也爬上了卡車,他對着韋伯斯特搖着頭道:“你還沒有看到過婦女集中營吧。今天一早,第十裝甲師的人在火車的下一個車站發現了婦女集中營,他們說遠比這個悲慘。說實話,我都想象不出比這個悲慘的景象該是什麼樣的情形。老天”說着派康提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卡車上不斷的爬上來士兵。李高特是最後一個爬上來的。他看起來顯得很憔悴。據說昨天晚上他砸亂了他住得那所房子的所有東西,然後衝到街頭,毆打了一個過路的德國中年男人。就差沒有一槍斃了那個倒黴的傢伙。
“派康提拍了拍李高特的大腿,以示安慰。誰都知道李高特是猶太人,而這一標誌,讓李高特在今天感到了極度的悲哀和痛苦當中。後來他又喝了酒,並且在屋子裡痛哭失聲。
“李高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們已經被解救了”派康提對他說了一句,但是接下來他就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李高特了。所以他說了一句,便沉默下來。
李高特點點頭,然後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在臉上摩挲着,他的眼睛通紅,很顯然一夜沒有睡覺。而在另一旁,兄弟們仍然在不斷的爬上其他的卡車。他們將要離開這裡,然後繼續朝前。
帕克斯少校忽然對着溫特斯道:“讓我來開車吧迪克”說着他做到了駕駛室上,然後發動了汽車。排成長龍的車隊開始向前開動。帕克斯將吉普車在原地打了一個圈,然後跟上了前面的卡車。而他們幾乎看到了所有的卡車的車廂裡,兄弟們都直直的看着那曾經關押猶太人的集中營。那裡似乎還有青煙在裊裊上升。
“我想戰爭就要結束了。”尼克森喝了一口酒,然後看着越來越遠的布赫洛厄鎮,“戰爭真的是上帝懲罰我們的嗎?”
“不知道,尼克”威爾士上尉的身子隨着吉普車的行進不斷的搖晃着身子,“我不知道。這個由不得我們,戰爭是大人物們決定的。或者戰爭,或者和平。上帝派來這些人來懲罰我們。全憑這些大人物們的喜好。他們玩弄人類猶如股掌之中。”
然後就是一陣沉默,誰也沒有說話。當車隊繞過了一道彎,再也看不到布赫洛厄鎮的時候,溫特斯忽然說了一句話:“老天,我現在眼前還晃盪着那些飢餓和神智不清的人的影子,根本沒有辦法擺脫,這種感覺,我想會讓我終身難忘的。前幾天我聽到韋伯斯特的話,他在發問,爲什麼將我們從半個地球遠的地方拖來這裡。這是爲什麼。現在,我想我明白了,爲什麼我會在這兒”
是啊,他們爲什麼來到這裡。其實帕克斯心中早就明白。只不過大人物們考慮的不是這些。而作爲他們這些戰鬥的士兵下層軍官,他們的理解卻又更加的簡單。他們爲何而來?溫特斯少校說出了自己的理由。或許現在很多E連的士兵們都是這樣的想法。但是帕克斯的理由卻不同。他爲何而來?帕克斯回答不了自己,他還沒有像溫特斯那樣給出自己答案。
車隊越行越遠,在蒼翠的大路兩旁的行道樹之間,在巍峨的美麗的大山之旁,他們朝前行進着……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