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總是這麼鬼頭。那我這張着手臂,總不能這麼空着吧,所以快些到母后的懷裡來,不得耽誤。”
蘭後本來心中釀着無盡的思念之情,看到暮雪那般飛奔而來,那心中的思緒更是一發不可收拾,腦中盡是舐犢情深而引發的重重感慨。
然而暮雪突然間的這一歇止,令她那快要溢出胸腔的情緒一下子便蕩然無存。整個人不由大喘了一口粗氣,纔將心中的鬱氣漸漸消散。
“母后?這位夫人,本公主如今那般喚您只怕是不合時宜了吧?聽說父皇已經擬好旨意,今早便會宣佈後宮易主的事情。自此之後,本公主的母后已經仙逝於黃泉之中,與本公主再無緣再見。”
姬暮雪說到這裡,晶瑩靈透的大眼睛之中露些許冷意。蘭後有些難以置信地注視着眼前這還不及她肩頭高的女孩子,脣間訥訥出聲,氣勢上竟遜了一籌:
“雪兒,你……”
“所以,本公主從此以後不會再稱呼您爲母后,本公主要稱呼您爲……孃親。以後等您安頓好了,我會給您寫信,啓頭便是孃親。
孃親,這樣的稱呼您可否適應?當然不適應也是毫無法子的,畢竟我就是覺得這樣叫您舒服,所以就這麼決定了吧。”
暮雪說到此處,臉上的漠漠之色突然消失不見。軟白瑩玉的一雙小手拉住了蘭後的手臂,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她搭在自己的肩頭,從而令她依偎進蘭後的懷抱之中。
“皇姐,放開孃親,咱們兩個人來的時候不是已經約定好了嗎?剛剛你起誓之時說了什麼應該還記得吧?”
就在此時,一個微微發沉的聲音傳了進來,令相偎着的兩人不由循聲望去。只見一身墨衣的姬御軒向這邊信步而來,俊美的面龐一片陰沉,視線冰冷地投向姬暮雪,好似此刻注視着的並不是他的皇姐,而是他的敵人。
“軒兒,來孃親這,讓娘好好看看你。”
蘭後熱淚盈眶,而後朝着姬御軒張開手掌。姬御軒立即點頭,而後快步衝了過去,與此同時還霸佔了蘭後的半邊臂膀,吸引了蘭後的所有視線,令一旁的姬暮雪氣急敗壞,當即便開口發難:
“軒弟,你剛剛指責皇姐指責的頭頭是道,可如今你這般又算是怎麼回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謬論竟用在我身上了?只可惜,我不是百姓,是公主!”
“公主又如何?百姓又如何?你這般頤指氣使的樣子可真是天頌公主的好典範啊。再說,是孃親要看本太子的,本太子自然要湊近一些才能讓孃親看得清啊,你這般無理取鬧,無疑是在浪費這寶貴的時間,日後必定會後悔莫及!”
姬御軒反脣相譏,刻薄毒舌的本質盡露無疑。姬暮雪亦是被他的態度徹底激怒,兩人的眸光頓時火光亂撞。
“你們兩個,平素在皇宮就吵個不停,娘就頭痛得不得了。如今娘就要遠行,你們還是吵個喋喋不休,真真讓我擔憂,你們日後會不會相安無事。”
“會!”
“當然會!”
兩個聲音異口同聲,令本來如火如荼的氛圍驟然凝滯了下來。蘭後看着兩個被彼此驚詫了的小人兒,嘴角不禁涌起一抹笑意,而後說道:
“好了,娘不用擔心了,由此看來你們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只不過經你們這一番鬧騰我已經忘了要和你們說什麼了,要知道,娘可是絞盡腦汁想了一晚上呢。”
“孃親,謙王叔剛剛接我們來時,說只給咱們半個時辰的說話時間。既然您想不起來,就讓我們姐弟二人說說我們想說的。想必我們說完之後,您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當然您也可以補充些許,不過只是些許而已。”
姬御軒開口道,隨即和姬暮雪使了個眼色,沉頓了一下,便開口道,眼中漸漸凸顯肅穆之色,少年老成的心性逐漸顯露而出:
“現下,由御軒先來訴說一番,孃親聆聽便好。想必孃親最爲擔心的便是我和皇姐的未來,想必此番見到我們姐弟,是有意想帶我們姐弟二人走的,是不是?此刻,我想我和皇姐在此和您表個態,就是我們定是不會和您走的。
孩兒知道您一直在宮中過得並不快樂,此行此舉或許不在是爲自己尋得自由,但您既然出手幫助謙王叔和王妃嬸嬸,我和皇姐自是贊同之至的,所以得到了自由是您一心爲人之後而得來的福報。
而若是帶上我們姐弟,只怕這自由就不是自由了。更何況我們姐弟適應皇宮生活尚且遊刃有餘,但是適應外界生活可就不是我們所專長的了,所以我們不會同您前去,卻也不用您擔心,畢竟還有謙王叔保護我們,您大可放心。
至於您所擔憂的,關於孩兒太子之位不保的事情,更是不必。此語乃是父皇昨日下午所說,而昨個晚上,孩兒和皇姐的宮外便被錦衛暗中包圍,如此可見,父皇廢黜孩兒的可能性倒是不大,想以此引誘您回去從而將您困禁起來的可能性都是不小。所以不必爲憂。
就算退一萬步而言,父皇真有意廢黜孩兒,那也得有合適的人選才可。而培養出一個像孩兒一般出列拔萃的人選只怕又要耗上好多年頭。父皇有自己的思量,亦擅長平衡之術,只要孩兒進退得宜,定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哼,反正本公主是定不會饒了那個夢妃的,鳩佔鵲巢,蛇蠍心腸,簡直可恨至極!娘您且放心,孩兒必定不會放過她的!”
暮雪憤憤而語,整個人不禁咬牙切齒。但看到姬御軒投給她的警示神色之後,驟然住口。
只見她一邊暗自責備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惡秉性,一邊將自己古靈精怪的脾性盡顯無疑,而後輕輕伸手撫了撫蘭後尚算平坦的小腹,而後嘴邊揚起一抹燦然的笑意:
“寶寶,姐姐在這裡哦。以後你要保護孃親,這樣姐姐纔會愛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