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青鸞的話語令素珍腦中蓄意叫囂,半晌才重新將思緒拉入正軌,眼神之中不由閃過一抹暗淡之光。
自古君王,殺伐決斷不過是家常便飯,期間狠戾和血腥更是令人眼花繚亂。素珍無論是前一世還是這一世都未曾涉世過政事,除非是與生意息息相關的政策扶持。否則連新聞都不會看上幾則。
在她心裡,確實是真真切切地不喜歡那些。與其有那個爾虞我詐的功夫,還不如投身到自身事業和錢財的周旋之間,哪怕是寄情山水多多享受也好。因爲在她看來,只要經營得當智慧磨用,就算是大爭之世,也是有退身之步的。
可是投身政事卻與之相反。因爲無論是勝者王侯還是敗者賊,身後皆是萬丈深淵,退路之說無非是個笑話。那麼分明的輸贏對比,她並非可以全盤接受。
“娘子無需想得太複雜,只需在字面上思忖即可。不然你我這有限的時間只怕都要用在思考之上了。”
司空青鸞挑眉看着眉頭輕蹙的女子,笑意微冷,聽起來滿滿都是諷刺之意。
素珍被她的笑聲拉回了心神,而後便看向她那雙滿是譏諷的眼眸,豈會不明白她言下之意。心中不由揚起絲絲笑意,而後暗自搖了搖頭,對那青鸞說道:
“並非是我想得複雜,而是我根本就沒想出答案,還望司空小姐指教一二。”
“哦?娘子你這……”
司空青鸞完全沒想到素珍竟沒有反脣相譏,而是就着她的話直接就坡下了。一直警備着的好勝心思不由微微踉蹌了一下,心中不由升起一抹不舒服來。
素珍看她那副想發作卻不知該如何發作的樣子,不由莞爾一笑,而後暗自搖了搖頭。看來這青鸞小姐很不禁逗弄啊,不過這樣纔有趣不是嗎?
“怎麼,司空小姐爲何不說了?我只是一介村婦,沒見過什麼大世面,更何談政事,簡直就是一竅不通。司空小姐讓這樣一個見識淺薄的人去思考永遠也得答不上來的問題,而且還故弄玄虛,不立刻爲我指點迷津,敢問你我這有限的時間,可否禁得起這般的虛耗?”
素珍對她眨眨眼,而後一口氣說出了一番反駁之詞,最後還用她所說的話語來反將她一軍,先抑後揚,令那年紀輕輕的青鸞小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眼神之中兇狠奪目。
“皇上所擔心的,無非只有兩樣,一爲皇權,二爲皇土,稍有一樣受到動搖,就會寢食難安輾轉反側。王爺乃是朝廷棟樑,一般皆是處理大事,若他親自動手,只怕就是那兩樣都受到搖撼的時候了。”
司空青鸞說道,凝視着眼前眼眸迅速睜大的素珍,心中不由一沉,深吸一口氣,而後緩聲說道:
“這無疆之城,看似是姬家的天下,其實不過是姬姓男兒的主觀妄斷罷了。五十年前,南北劃分而制,上京不過是天頌的朝都。而南朝,這無疆纔是都城。未來,只怕也會成爲南北方的唯一都城,所有臣服必會換來這天下的統一!”
“放肆!如此謀逆之言,你竟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說出口!若不是念在你年幼無知,我現下就命人將你關起來!”
素珍怒聲斥責,眼眸之間憤慨不已,呼吸都不由粗重,以至於有些氣喘吁吁。
她不管其他如何,但是擁護自己的國家之心卻是必不可少!自她在此世爲人,用的皮囊吃的飯喝的水皆是取於天頌,而自己所愛之人也是與天頌榮損相連之人。她怎能不怒不喝?!
“呵呵,娘子,愛國之心昭昭固然是好事,但是不分處境就大放厥詞,未免太過失智。如今你與我呆在這浴房之中,只怕我若想將你如何,只怕你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火氣如此大,當真不是明智之舉,更何況……”
司空青鸞說到這裡,不禁賣了個關子,而後才繼續說道:
“更何況試問一句,你愛國心切,國家愛你麼?據我所知,那宮中的皇上對你可是心狠手辣,險些將你推至險境。而對墨謙更是過分至極,明知他的身子能否恢復健康,全憑這一次表哥的回春醫術。如今表哥得知他此來目的,又如何能全心醫治,只怕拖着拖着就徹底成了不治之症了。不過,若是這樣也可以遂了他的意了。”
“你說什麼?”
素珍覺得背脊發涼,呼吸開始疼痛,嘴脣因爲反覆的咬齧而滲出血來,口中一片血腥。
“我的意思你還未明白嗎?如此蠢笨的你該如何和那個恍如仙人的男人湊到一起!南宮一族的秘密非同小可,若不是因爲墨謙,你以爲本小姐會冒着性命之危來告知於你?本小姐希望你可以勸一勸墨謙,讓他莫要替那皇帝完成此事,哪怕是敷衍拖延也好,現在於他而言,還有什麼比解毒更爲重要嗎?”
“你的意思是……”
素珍扶住浴桶邊緣,而後蹙眉問道,心中已經麻成一團,有許多想法呼之欲出,卻不敢向下再想。
“叛逆又如何?不忠又如何?既然不是明君,良兄,爲何還要爲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難道非要讓他將這性命賠上纔可嗎?娘子你難道就不會扼腕嘆息嗎?要知道,人若是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還猶豫什麼,快些想法子讓墨謙回心轉意吧。”
“出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一個低低的聲音緩緩在這浴房之中響起。
“什麼?”
司空青鸞以爲自己聽錯,不禁又重複了一遍。殊不知素珍擡起頭來看向她,眼神赤紅,銳利不已,宛如被逼到懸崖邊無處可退的野獸,每一寸眸光都足以令人心生寒戰。
“我說,出去,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素珍說道,眼神淬毒寒霜,聲音再無明麗之音。
“你所說之言,我自會考慮,而後會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至於南宮究竟施救與否,性命是否攸關,皆不是你我所能置喙的。不過有一點你說的沒錯,比起這一切,只怕我最爲在意的便是阿墨的身子,只要他好好的,我會付出任何代價哪怕這條命也是在所不惜。但關懷之愛從來都是一種負荷,我不想以此給他上枷鎖,我要的是他的身心都恢復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