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站在青媛旁,伸手阻止她繼續從靈石中吸靈力的動作,搖了搖頭。
青媛對上赤水的眼神,有些茫然,有那麼嚴重嗎?
她儲物袋裡,這樣的中品靈石,還有百餘塊呢就是上品的靈石,她也收藏有兩塊。
她現在身體水份流失的好快,嘴脣都乾裂脫皮了。
她一不注意,就下意識拿起靈石補充了。
可赤水卻讓她忍耐,就是要讓她和身體的慾望做鬥爭啊?
她很痛苦
其實她潛意識裡也認對赤水是對的,可就是不願去想,她們這些人,大都天賦極高,除了突破的時候受點苦,平時哪裡受過這份罪啊?
她現在意識的作用開始退化,只覺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就想吸靈氣,只有這樣,才能恢復身體最佳狀態。
不只是她,其他很多人都是如此。
他們已經看到太陽在天上掛了三個時辰了,看樣子也是不打算落下去了,在法陣的前方,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區險,因此,他們必須保持絕佳的狀態,隨時準備投入戰鬥。
赤水雙瞳微動,溢出點點笑意。
她知道這些人怎麼樣想的,如果她告訴他們,這法陣除了沒靈力,熱了點,走不出去外,沒啥危險,因爲法陣吸收的靈氣僅夠維持這個規模宏大的流沙幻陣,估計他們也不會信吧?
還是讓事實告訴他們吧
她閉眼感應了一下,僅幾個時辰,周圍的靈力已經散去了近三分之一,以這樣的速度,再過不了多久,不用她提醒,他們就會知道了。
在法陣的中央,赤水所化作的中年男子站在一片廢墟面前,嘿嘿地笑。
迷霧大陣關閉,估計剛進來的那一羣人身家都是不凡,定有不少補充靈氣的儲備,和藍家那些人一樣,不花上一個來月,是耗不完的。
因此,她趁着空閒的這段時間,準確地摸到了瓊玉塔外。
準備做什麼?
答:撿垃圾。
反正也沒事,這法陣裡又沒什麼好地方可去,讓她乾巴巴地等一個月,就有點太無聊了。
所以,她來給自己找點事做。
她圍着瓊玉塔轉了兩圈,選擇好了一個不錯的切入點後,運起靈力,將堆在最外面的廢石一塊一塊地挪至另一旁。
她倒不是可惜那些靈力,而是害怕動靜大了,把藍羽真君引來就不好了。
所以她對待那些廢石都極溫柔,輕輕拿起,又輕輕放下。
大約忙活了大半日後,她終於到了石廢墟的中部。
之所有確定,是因爲她在一方廢石下面發現了一塊被壓碎成四小塊的玉簡,還是她沒有看到過的,她當即就覺得可惜了。
也不知道這些面記錄的是什麼?
她感嘆了一下後,就將之和廢石一起丟到了一旁。
繼續找。
所以說,這就是撿垃圾嘛。
就在她積極忙活的時候,空氣也開始波動,她立即就明白,迷霧大陣又要開啓了。
不過,這對於她來說並不是大事,因爲迷霧大陣的規律,已經基本被她摸透了。
因此,她僅是擡頭看了一眼,還表情都沒有變,又低頭忙活了。
她倒是鎮定,可別人就不一樣了。
在此法陣中,要數已被困了整整三個月的二族老等人,反應最是強烈。
因爲迷霧大陣開啓,標誌着剛剛擺脫飢餓的他們又一下回到了解放前。
爲啥?因爲之前的三個月,有迷霧大陣在,雖然給了他們一點信心,寄希望於大族老能夠早日戰勝對方,助他們脫困。可因爲迷霧,他們僅能看到周圍約五十米的距離,也就是說,他們爲了防止走失,不得不一起行動。
這樣,能夠找到的甲殼蟲自然也就不多,有些沒有找到的人甚至還要捱餓。
好不容易,迷霧散了,讓他們看到了這裡的全景,雖然滿地黃沙讓看到的人都忍不住生出絕望的心理,可也有一點好處。
他們知道方位了。
這個幻陣並沒有其它亂七八糟扭曲空間之類的,就像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每天,他們可以分頭去找甲殼蟲,再回來集合。
這樣,他們的收穫明顯要比以前高。
不只每人一天一隻得到了保障,有的人還存下了好幾只。
可這樣的生活,才只過了三天,迷霧又回來了。
當時,正是衆人聚在一起用餐的時候,感應到異常,衆人全都停下了動作,就這樣盯着那些迷霧漸漸凝聚,將遠處的黃沙遮掩。
他們一下子都沒有再吃的心情了。
有兩位年青的弟子,眼裡甚至閃過一絲憤恨。
不過,也僅是一瞬。
他們也都知道,這定是大族老的動作,他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二族老僅停了幾息,又重新嚼了起來,目光掃過在場衆人略顯木然的臉,道:“那兩人正在鬥法,我等既然摻合不了,那就保存體力,趁現在迷霧還不算太濃,儘量多找些食物,集衆人之力,只要不餓死,必會找到出去之路,你們說,我說得對還是不對?”
衆人紛紛應是,快速解決完手上的食物後,便分頭往外散去。
二族老望着衆人沉默走遠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從沒有想到,不過是一個高階幻陣,僅僅三個月的時間,就將他們這一行人從養尊處優的人上人,磨礪成了一塊塊堅硬的鵝卵石。
方纔,他若是幫着大族老說上一句話,恐怕都會引出他們積埋在心底已久的怨憤。
就算是他,又何償沒有。
在這三個月裡,他想了很多,也悟了不少。
對於自己心裡面對大族老產生的負面情緒,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而且,是在他明知大族老並沒有做錯什麼的情況下。
那爲什麼他還是心有不滿呢?
他想了很久,又觀察了其他的人,最後終於明白了。
沒有一個人願意將自己寶貴的生命獻給一個毫不在乎他們、並且隨時可能被捨棄的人,不管那個人是多麼優秀傑出,多麼天縱奇才。
他想,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悄然改變。
他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黃沙,因爲靈力已失,避塵靈衣也不避塵了,和市間凡夫所穿的衣服,除了材料特別點外,其餘也沒什麼差別。
他選擇了一個剛纔沒人去的方向,希望能有所收穫。
因爲他肩負着那麼多人的希望,容不得半點逃避。
在另一頭,藍宇將衆人集中在一起,先抹了一把熱汗,纔開口道:“這法陣的環境太惡劣了,不知各位可有什麼應對之策?”
他雖是面向衆人,目光卻是瞥向赤水。
赤水不理,保持沉默。
三天了,他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赤水都有些佩服他們。
剛開始,他們有人發現越往前走,靈力就越來越淡,至他們進來的第二天,空氣中就已全無靈力了。
他們不當一回事,自持家底深厚,大手大腳地消耗能力。
直到剛纔,蒼瀾宗有位修士算了一筆賬,在這樣的環境中,若要保持平時的狀態,每天至少要花三塊中品靈石,那麼,一個月,就要九十塊。
要說平時,這三塊中品靈石在他們眼中,實在算不上個事,他們平時打賞僕人,都不只這個數。
可現在,自是不同了。
他們這才醒悟過來,若是他們一直找不到出路,那麼,這些靈石,可就成了他們保命之物。
他們也不希望,那賊人還沒有找到,他們就在這樣糟糕的環境中被餓死了,那恐怕只能成爲修真界一大笑談。
因此,他們第一時間整理了自己的儲物袋,也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他們儲物袋裡的靈石,並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那麼多。
有些人,身上還不足百枚之數。
青媛和三位閣老也迅速清理了一下,還好,雖然不算多,可也不是最少的。
再加上因爲赤水的阻止,她們並沒有消耗太多靈石,身體已經漸漸適應這樣的環境,一天也就耗不了三塊那麼多。
若論起身上靈石最多的,自然是四位當家人了。
赤水身上就帶有近五百塊之數,相信其他幾人也不會比她少。
這麼大一筆靈石,對於外面那些散修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數字。
也就是四大勢力之人,纔有這樣的資本。
幾位當家人心照不宣地笑笑,其餘人則密切保護着自己的儲物袋。好在衆人都是德高望重之輩,雖在剛開始略顯驚詫,但立即就鎮定下來,均是一副淡定沉着之態。
藍宇本來見翠煙宗等人是最先想到節約靈石的人,說不定會有什麼辦法,沒想到對方卻是不理。
他眼中隱有薄怒一閃而過,看向紫加二人。
蒼瀾宗本就富有,從紫加的穿戴便可瞧出一二。可紫加,仍是隨衆人一樣,僅是在身體表面覆了薄薄一層靈力。
因爲防禦力的減弱,他一下不適應,也不可避免地熱出一身汗水。
他見藍宇目光望向他,苦笑着搖搖頭。其實,他哪裡用得着受這樣的苦,可是沒法啊,大家都這樣,他若一個人享受,引起衆怒就不好了。
他一向都是走親民路線的。
可這滋味真是很不好受。
“爲今之計,還是儘快找到生門出去的好。”紫加抿了抿脣,乾巴巴地道。他現在有些後悔了,他是爲了啥要跑到這裡來受苦的?
這不過才一會兒,他的雙脣就感覺有些乾裂了。
他羨慕地望着黑雲錦遠三人,多麼完美的狀態啊。
如果只看他們的表情,還以爲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四季如春的融春島呢?
至於赤水,只露出了兩個眼晴,他實在無法觀察更多。
黑雲錦遠淡定地點點頭,“紫道友說得對,我等還是快行吧說不定藍家被困在此陣內的修士,就在前方等着我等救援也不一定。”
藍宇也知此言有理,方纔主要是剛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有些驚慌了。
節約靈石只是一劑治標藥,只有找到出去之路,才能從最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
大家確定了方向後,再度前行。
紫加放慢了腳步,湊到了赤水身邊,低聲問道:“你這樣,真的不覺得熱嗎?”
爲什麼他光是看着,都熱得不行呢?
赤水暗自翻了個白眼。
他沒有這麼做,怎麼知道熱不熱?
最初賣冰棍的人給冰棍裹上厚棉被,不也被人笑話嗎?
她就是那根冰棍。
換另一個層面來說,不這樣裹着,讓他們發現異狀了怎麼辦?
她轉過頭,正欲往前走,忽地頓住,手往剛纔視線掃過的位置一指,驚訝道:“看,那是什麼?”
紫加等人隨她望去,就見她所指之地的黃沙有翻伏,似下面藏着什麼東西,速度奇快,呈直線狀往遠方竄去。
藍家一名修士眼明手快,一掌揮去。
就見那地的黃沙被掀起,成一條直立狀約有數丈高的黃金瀑布,那些黃沙在下落的同時,從中露出一個圓呼呼的約有拳手大小的東西。
因那東西顏色與黃沙相近,若不是形狀太怪異,還不一定會被發現。
那修士一股靈力竄出,將那物縛住,收回。
衆人一看,不過是一隻普通的甲殼蟲,只是不知是吃了什麼,長得肉乎乎的,這個頭,在普通的甲殼蟲當中,已經可以傲視羣雄,不是,是傲視其它甲殼蟲了。
那修士確定看清楚後,有些嫌惡地將之丟出四五丈遠,轉身走了。
衆人見此,也埋頭前行。
現在,少說一句話都可以與保持體力聯繫在一起,而且,喉嚨乾啞,一說話,就隱隱作痛,因此,現在的衆人能不說話,一般都不說。
這才僅僅三天而已,藍家二族老一行人當時的情形,也不過如此。
只是,不知道今天丟了甲殼蟲的修士,以後會不會像藍家的某位修士一樣,爲剛開始丟掉一隻肥大的甲殼蟲而後悔了數個夜晚。
而赤水,眼中的沉思被眼睫掩住,沒有一人發現。
時光匆匆,轉眼又是三個月,就在陣外留守的衆人正因爲沒有得到一點消息而忐忑不安時,陣裡的衆人,卻似乎是過了三十年。
真可用度日如年來形容。
赤水眼看着他們一行人,和剛纔找到的藍家被困衆人一起,圍坐在地上,一邊吃着甲殼蟲一邊談着各自的經歷時,她覺得時間或許不是過了三個月,而是三百年。
難道,她仍是低估了人類適應環境的能力?
便是青媛和三位閣老,雖然天生對這些蟲類不對付,可也首次露出了笑容。
至少,要找的人找到了,也證明他們所走的方向沒錯。
赤水見衆人談得歡快,好似他們手中的食物是人間美味,微微有些抽搐,之前明明是一臉嫌棄又不得不吃的樣子,難不成,因爲找到了藍家的人太興奮了?或者,不想讓別人小瞧?
什麼心態啊?這是?
可能是因爲進入法陣時間不同的關係,藍家這羣人,顯然已經適應了這裡惡劣的天氣,只是比起他們這一羣人,更顯落迫。
他們大多都身形瘦削,皮膚被曬得黃黑,乾巴巴的早已失去了光澤,可雙眼卻是炯炯有神,身體的靈敏度在捕捉甲殼蟲時也得到了極大的提高,或許,這裡,對他們並不是只有壞處。
赤水心中忽地一動,見衆人沒有注意她,輕步往迷霧外走去。
紫加見藍宇因爲找到了二族老等人的緣故,顯得特別高興,也跟着樂呵了一下,順便問起他們的經歷。
他可算是在這裡面呆夠了。
如果剛開始他還能當成與別人同甘共苦的話,後來,就由不得他了。
他這才真的感到驚慌,如果一直找不到出口,意味着他遲早也會和其他人一樣,就算他的儲備比別人多也不行。
他不得不硬着頭皮吃着他從來沒有吃過的生物,不過他和翠煙宗的人一樣,同樣只吃甲殼中腰部以上的部分。
那個部位的肉還算細嫩,很有嚼勁,如果不去想它們的出處,細細品味的話,說不定還能從中吃到一絲甘甜。
他沒有吃到過,是聽其他人說的,他估計,他可能一輩子也吃不出來。
從藍家的人口中,他並沒有問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不由有些失望。
他擡眼,習慣性地往翠煙宗這邊看來。
沒有看到人。
他目光又掃了一遍。
人呢?
他環顧四周一圈,仍是沒有發現。
那只有一個可能,赤水進迷霧了。
他立即站起身,向衆人隨便扯了一個理由後,就往迷霧裡尋去。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說起來,赤水自從金丹期那場陣技比賽後,在煉陣上,就再也沒有什麼突出表現。
以她現在的身份,確實也不需要了。
可是,在這個法陣裡,他就是喜歡站在她在身邊,即使兩人都不說話,也讓他覺得這個法陣並沒有那麼可怕,他相信她一定會找到辦法。
其實,他自己對法陣方面也有一定的研究。
可他就是這樣認爲。
他自己都不知道對她的信心是從何處得來的。
因此,他一發現她不在身邊,就有些心慌,甚至動用了靈力,只想儘快找到她。
幸好,並沒有多久,他就與正往回走的她碰上了。
他看到她疑問的眼神,問道:“這裡有什麼不對嗎?”
赤水搖搖頭,“只是想出來透透氣。”
紫加站在她的旁邊,半晌後,才道:“別擔心”
呃,赤水有一刻的怔愣。
紫加接着道:“藍家現在雖然人多勢衆,可也不能不顧臉面,你別出來亂跑,他們不敢動你。”
赤水眨眨眼,他的意思,是他會站在她身邊嗎?
“謝謝你。”
紫加聽到這個回答,有些失落。她說的是“謝謝”,而不是說“好”,這其中的差別,大了去了。
“我們回去吧”
赤水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往人羣聚集處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