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覺得自己很倒黴。她怎麼又被擄了?這是翠煙宗啊翠煙宗,蒼海大陸四大勢力之一的翠煙宗,不是菜市場。
怎麼這些人可以完全無視宗門禁制,說進就進,說擄人就擄人呢?
赤水無力望着小木屋離她越來越遠,很是挫敗!連續幾次事件,將她剛突破到金丹期而升出的一點點優越感給擊碎成無數片,再也拼合不起來。
這種小命被攥在別人手裡的滋味極是難受,赤水雖然心下思緒亂飛,卻是不敢輕漫一分,靈識密切注意着周圍環境改變,同時,心裡在猜測究竟是誰?
穹目估計是不可能的,以他張揚的作風,定不會像這人這樣藏頭露尾,必是像之前那樣大勒勒的站在任意一個位置,讓她靈識一探便能看到。
黑衣前輩估計也不太可能,有事他完全可以在玉片上說,不需要做這種畫蛇添足的事情。
那會是誰呢?赤水皺着眉,完全想不出來,只好將思緒收回。心裡一沉,不管對方是誰?但想要她的小命,也得看拿不拿得走,就算她的力量再微小,也要拼上一拼。
此時的她,已是被帶着進入了一片濃霧,拐了無數道彎,見到了一棟樓閣,不大,卻是讓她進出無數扇門,最終,停在了一間黑漆漆的密室裡。
那股力量一頓,將她重重地扔在了地上,隨即便再無蹤影。
赤水五體投地趴在地上,過了數息,她的手指輕輕的抽了抽,似是才反應過來,終於忍不住呻吟一聲,“嗯,好痛!”
這一扔,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就連她所有的靈力調出都僅是減緩了一點點力道。
若不是她一直緊繃神經注意着一切變化,及時調出靈力迴護,怕是連骨頭都有可能摔碎。就是這樣,她都感覺全身似是散了架一般的痛苦不堪。
她掙扎着撐起身體,坐了起來,往四周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刑房?
這裡是刑房?那邊上擺放着密密麻麻的刑具,各種各樣的都有,有些她一眼就知是幹什麼用的,有些雖是不知,但光看那上面的血跡斑斑,就讓她膽顫不已。
就在這時,呼呼數聲,在密室的四個角落,四盞油燈被點亮,密室裡頓時明亮起來。
赤水心下一顫,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些刑具更是閃閃發亮,泛着一股股寒氣,夾雜着濃稠的血腥味,往她撲來。
赤水心裡略有了一些底,雖然她剛纔進了一個大型幻陣,不知道來到了哪裡,但有一點她是清楚的,她根本沒有出宗門的禁制。
那麼,有能力做出這一切的人的身份。也就大體明白了。
她入宗數十年,從來沒有做過一件有損本宗之事,坦坦蕩蕩,就算是進宗的目的不純,但也不關乎宗門利益。
赤水嘴角微扯,反而平靜了下來。不知道小白和小妖怎麼樣了?當時那股力量用力一揮,便將它們揮至一旁了,而她,已是被迅速捲走,根本來不及顧到它們。
她苦笑了一下,目光密切注意周圍。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輕輕吁了一口氣,這麼久都沒有人來理會她,難不成還要讓她先喘口氣?
赤水自嘲,她剛纔早就將周圍的一切看得仔仔細細,那四周牆面上的禁制靈光浮動不止,一眼就能看出不簡單。
她就算能破除得了那禁制,也需要極長的時間,估計對方也不可能任由她破壞。況且,就算她能破除禁制,那將她擄來的人,力量如此強橫,又怎麼會放過她?
赤水盤起雙膝,平靜道:“前輩,赤水不知這是爲何,還請出來一敘。”
沒有任何人回答她,赤水見此,也再沒有言語,閉上雙眼養神中。既然對方要同她比耐心。她奉陪就是。
她臉色平靜,實際上,心裡卻是苦笑不已,這也是現在的她唯一能做的。
沒有自由,時間便得難熬起來,赤水以爲已經過了很久,掐指一算,也才僅過去了十日而已。
那將她擄來之人,似乎已經將她遺忘,可赤水心裡卻是明白,這只是假象。
赤水睜開眼,淡淡的掃了牆面上的禁制一眼,那禁制可是沒有一點減弱的跡象,雖然她很想衝上去將那面牆砸個稀爛,但她的理智止住了她。
她知道這樣做沒有用,在沒有完全的把握前,輕舉妄動,只能是加速滅亡而已。
她正待要重閉上眼,忽地,聞到了一股極淡的香氣,香氣?
她心下一驚,立刻摒住呼吸,靈識探出。瞬間便尋找到了那香氣的來源,竟是那四盞油燈裡的油已是被燒盡,而僅剩下那燈芯,被火一截一截的燒燬,最終,只留下了幾撮黑色的灰燼。
隨着四盞油燈的熄滅,赤水又陷入了黑暗中。
她緊皺着眉,對於她來說,黑暗與否並不重要,關鍵在於,那個香氣?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雖然她僅呼吸了一口。她的身體現在還沒有什麼反應,但異常謹慎的她仍是迅速掏出了一粒解毒丹,當即服下。
就在這時,一串呵呵笑聲響起,之後,赤水便聽到一個分辨不出男女的聲音接着說道:“沒有用的,那是刺魂香。”
聲音忽近忽遠,帶着一陣迴音,分不清是從密室哪一處傳來,似乎是數個人在不同的位置同時說着同樣的話,聽上去異常詭異。
“刺魂香?”赤水從未聽出過,也就沒有太大的反應。
“你不知也不奇怪,呵——”又是一連串笑聲後,“你待會就能體會到它不生不死的滋味,嘿嘿——”
赤水強按下心裡的不安,打斷對方的笑聲,“前輩,可否解赤水之惑,這一切究竟是爲何?”
“爲何?”那人止住笑聲,似有些驚訝,“你會不知?”
“赤水不知,還請前輩明言。”她平平說道,不悲不喜。
“嗯……,或許你可以先說說,你爲什麼要入翠煙宗?”那人忽地一轉,問道。
赤水心裡一突,但臉色不變,穩穩答道:“大樹底下好乘涼,赤水入翠煙宗,有何不對?”
“哦?”那人聲音上揚,意味深長,良久沒有再言語。
就在赤水以爲她不打算再說話時,便聽到那人平平的聲音緩緩響起,“赤水,青山鄉後山村人,十歲入千雲門,二十一歲築基。因修煉功法有異,被門裡弟子排斥,數年後藉故遊歷離開千雲門,消失了八年,再次出現時在萬丹門的地界……,四十餘年前出現在蒼海大陸,數個月後便來到了翠煙島。”
那人停頓了一下,才又接着問道:“現在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到蒼海大陸的?”
赤水臉色略變,心裡卻是大驚,沒有想到對方竟是將她的經歷一一道來,沒有一處錯誤。但她隨即又想起,就算知道了她的經歷又如何?
她的心一定,答道:“赤水以前性命危急之時,幸得一位前輩所救,爲報救命之恩,赤水答應幫對方做一件事,因而得來蒼海大陸。”
“哦?你便因此入了翠煙宗?”那人隨即便問道,雖是疑問句,但卻是一副肯定的語氣,似乎早已瞭然於心。
赤水一頓,忙解釋道:“赤水沒有做過一件有損宗門的事情,還請前輩明查。”
“還沒有做?可不保證以後不會做。”對方立刻反駁。
赤水聞言臉色一變,嚴肅道:“前輩,晚輩可以發誓,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後,都沒有也不會做有損宗門之事。”
這裡可不是在前世,隨便發誓沒有任何懲罰。這是一個有神明的世界,修真之人,對於誓言,更是謹慎,說不定就會因爲一句誓言,毀去一生辛苦的修行。
“不用了。”那人語氣淡淡,似乎對這一切完全不介意。
而就在此時,赤水卻是開始坐不住了,她終於瞭解對方所說的刺魂香是什麼滋味了,如針刺骨,不,比之更甚。
那一波接着一波向她襲來的刺痛,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用力,她的身體開始顫抖,她的雙手緊攥,用力撐在地上,想減緩哪怕一點痛苦。
通過這一段對話,赤水實在摸不清對方想要做啥,按說要想知道什麼信息,直接用搜魂術一搜便是。
但對方顯然並不打算用,可爲何又用這般狠毒的刑香來對付她?她見對方似是不再打算開口,只好忍住那刺痛,問道:“前輩,究竟是爲什麼?”
沒有人回答她,似乎那人已經離開。
赤水心裡升起一股怨怒,不由怒聲道:“赤水自認問心無愧,前輩若是認爲在理,還請說來,就算是死,也讓赤水死得甘心。”
“死?你暫時還死不了的。”那人聲音略揚,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啊——”赤水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手一軟,人便癱軟在地,但隨即她便緊緊蜷縮成一團,猶如嬰兒在母體裡的姿勢,似乎這樣痛苦便會減緩兩分。
她張了張嘴,兩頷不停顫抖,竟讓她再說不出一句完全的話來。
那人似乎對密室內的一切瞭如指掌,知道對話再無法繼續下去,便嘆息了一聲,留下一句,“你若想知道原因,也得等你保住性命再說。”
之後,便再無聲響,不知道是否已經離開。
不過,此時的赤水早已不再關心,她的身體在地上不停的翻滾,將一旁的刑具弄翻在地也不理。
那刺痛似乎無處不侵,現在已是侵入了她的腦部,讓她的行動開始遲緩無力。
她漸漸癱躺在地面上,身體不停抖動,似是已到了能承受的極限,卻是遲遲不能昏過去。
她的目光,望向散落在一旁的一把尖刀,約有兩寸長,極薄,刀身細長,寒光閃閃,離她僅有一尺遠,她費力移動手,往那尖刀一點點伸去。
她的意識海里,幾個聲音前後響起,不要,不要去……
同時,卻是有另一個聲音不停的催促着她,去吧,去吧,解脫了就不痛了……
數個聲音,吵得她的頭更是痛得要命,她低低地呻吟了一聲,手卻是自有意志一般,沒有停頓,繼續往那尖刀伸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赤水覺得她就像翻越了數座山峰那麼累,她的手指尖終於夠到了那把尖刀,她的眼裡流露出一抹渴望,拼盡了最後一點力,顫抖撈空了數下後,終於將之握住。
她直直望着那把尖刀,仔細打量,不過是一把普通的鐵製刀具而已,她費力擠出一個極其扭曲的笑容,用力往旁邊一甩,便將那把尖刀扔出去了數尺遠。
就算是要死,這尖刀也太委屈了她。
不得不說,此時她還能如此挑剔,確實思想異於常人。
這一番動作下來,她已是耗盡了全部的力氣,就連動一下手指頭都是不能,她目光望向那尖刀的位置,緩緩閉上眼。
她以爲這已經是盡頭,卻不知道,這僅僅只是開始而已。
她下丹田裡的五顆丹狀物體,開始輕顫,並沒有過多久,便狂亂起來,不停地在下丹田裡到處衝撞,每每碰撞在一起,引起更大的痛苦。
赤水雖是知道體內的情形,卻是沒有能力阻止。
應該說,她的意識是醒着的,能夠感受到那極致的痛苦一波*的刺向她,讓她的整個靈魂都在跟着震顫,卻是已無行動能力,只能被動的承受着。
原來這就是不生不死?赤水心裡苦笑。
不知道是誰發明出來的?這般惡毒,讓她這樣連斬裂元神的痛苦都忍耐過來的人,竟都覺得萬分可怕。
那一波一波的刺痛,就像是密密麻麻帶倒勾的細針,不住的刺入她的身體和靈魂,將她的身體刺出萬千窟窿,將她的靈魂勾散……
她的眼,開始渙散,呼吸也越來越遲緩,她的腦際,似乎聽到了一陣吟唱,用她不懂的語言,低低的聲音,卻是無比清晰的傳入她的耳內,那聲音無比清靈,帶着無限的希望,在她的耳邊一遍一遍的迴響,似乎她的整個靈魂都得到了洗滌。
赤水掙扎了一下,用力回想,那是什麼聲音?怎麼她凝神卻是什麼也聽不到?剛纔所聽到的一切,就像是幻覺。
不,絕對不是幻覺,那聲音消失,刺痛卻是又再度襲來,待她意識快渙散之際,那陣吟唱又再度響起,如果反覆。
數次過後,赤水似是摸清楚了規律,竟是再也不抵抗,任憑那些刺痛襲來,直到那陣吟唱響起,她便沉醉在那聲音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赤水再次睜開眼時,卻是在荒郊的一個斜山坡上。
她費力坐起身,望向周圍,很是疑惑,就在這時,一股淡淡的清香襲進她的鼻端,她忙摒住呼吸,雙眼滿是驚慌,這是刺魂香的香味。
爲什麼?她會在這裡?她知道這是哪裡,遠遠的,她還能看到翠煙宗最高的山峰。
可是,此地已是完全出了翠煙宗的地界,難不成那人誤以爲她死了,將她丟了出來?她嘴角略扯,怎麼可能?
有什麼能逃得過修真者的耳和眼呢?
她默坐了良久,那刺痛沒有襲來,她猶有些不信,怎麼可能?她之前可是僅吸進了一口,就將她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又等了片刻,身體仍是沒有異常,她這才鬆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沒有一點痕跡,之前她所受的苦,好像都是在做夢。
不過,她的鼻端再次聞到了那股清香,她靈識探出往外尋找,並沒有找到任何源頭,她輕輕一躍,跳到了數十丈外。
再一聞,仍是有,似乎是從她的身上傳來,難道是之前在密室裡染上了帶了出來?她手快速掐訣,一汪清水從頭頂撥下,將她從頭至腳洗了個遍。
數道法術過後,她已恢復了整潔,可是,她的臉卻是皺了起來,那香味仍沒有消失。
她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那人最後又放過她了呢?還將她扔在了這樣的荒郊野外。
她掐指一算,時間也才又過去了十日,她又站立半晌後,終是往翠煙宗的方向奔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赤水就見到大師姐的身影一個閃躍,往她的方向奔來。
她再定睛一看,小白和小妖跟在她的身後,忙停下腳步,“大師姐,小白,小妖。”
元姿也是看到了赤水,兩下躍到她跟前,正要說話,就見赤水打斷了她,“別聞。”她聞言一驚,忙問道:“聞什麼?”
赤水並不知道那香味是不是隻對第一次聞的人有效,見元姿已經衝到她面前了,纔想起來,連忙阻止。
“香味,千萬別聞啊!”赤水很是緊張。
元姿從未見她如此,更是驚訝了,“什麼香味?我怎麼沒有聞到?”
赤水一頓,疑惑的望向她,“你沒有聞到?”她現在明明聞到那股淡香還在的。
元姿皺着鼻子又用力聞了一下,沒有任何發現,便搖了搖頭,拋開不理,反而責怪地道:“你到哪兒去了?害我們好找。”
“啊?”赤水一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二十日前,小白和小妖找上門來,通過我的契約獸,才知道,你失蹤了,連小白都感應不到你的位置,直到兩個時辰前,才感應到你在這方,我才趕了過來。”元姿說到此也鬆了一口氣。
赤水尷尬一笑,“大師姐,麻煩你了,還有人知道不?”
元姿搖了搖頭,“就只有我知道,連你的契約獸都感應不到你的位置,我跟她們說了也無從找起啊。”
赤水鬆了一口氣,笑道:“謝謝大師姐,我沒事,走,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