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滿懷善意麪對這個世界,但是不能期待所有人都充滿善意地面對我們。爲了一個崇高的目的,而用處卑劣手段的人,不會只有他們一家,以後也會一直出現。”
施托爾科有些羞愧地說道:“約納斯,這次是我的工作做的不細緻,沒有發覺對方友好背後的陰謀。也幸虧你心思敏捷,比我更早發現了他們的陰謀。”
周南搖了搖頭說道:“施托爾科,這不怪你。準確來說,他們這次也不算陰謀,只是一種利益最大化的手段。我們可以爲慈善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但是不能用道德綁架的手段來被強迫。”
“道德綁架……這個詞用的非常好,我個人認爲,你應該在報紙上發表一篇這樣的文章。”施托爾科在自己的筆記本上面,寫下了這個兩個單詞,又說道:“人道主義精神,應該是一種發自本性的同情和行動,絕對不能受到任何外力的影響,否則這種慈善精神就會失去原有的純粹,變成讓人厭惡的利益交換。”
周南自嘲地說道:“我現在就在做我最厭惡的利益交換。”
“我們就是被道德綁架給逼迫的,如果不是你提早發現,我很難想象未來會面對那麼惡劣的情景,我們這段時間爲你打造的好名聲,恐怕就會收到影響。”
周南搖了搖頭說道:“其實我失去的並不多,人道主義單行本,以我的名義銷售,賣不出太多,但是如果以紅十字會的名義,纔會影響整個世界,所以說,雖然單純的慈善變成了利益交換,但是這次我其實佔了大便宜……皮埃爾,停一下車。”
皮埃爾應了一聲,緩緩將車停在了路邊,有些好奇地回頭看了看周南。
周南推開了車門,看着路邊一塊田地裡正在進行拋秧作業的農夫,這是他在歐洲的幾年,第一次看到水稻的種植。
現在已經是六月了,但是瑞士的氣候寒冷,秧苗這個時候種植也正是時節。
後面車上的梅麗莎搖下了玻璃,隔着車窗問道:“約納斯,你要幹什麼?”
“梅麗莎,待在車上,我看一看水稻的種植就走。”
施托爾科跟着下車,遞了一把雨傘過來。雨並不大,屬於是濛濛細雨,一陣雨雲飄過,可能雨就停了。
周南並沒有接雨傘,而是沿着路邊的一條小路,來到了正在拋秧的農戶的拖拉機前面。
跟在後面的記者們的車隊也停了下來,許多記者隔着十米左右的距離,已經端好了照相機。
那家農戶看到車隊停下,就有些好奇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一個大鬍子的農夫迎了過來。雖然周南是一個東方人,但是由於陣勢太大,周南又衣着光鮮,他還是表現的很是尊敬。
“先生……啊,你是約納斯周!”
周南沒有想到在這裡也被認了出來,有些驚訝地問道:“你認識我?”
他伸出了大拇指,嘿嘿笑道:“當然,瑞士的東方人可不多,而你的長髮也很特別。約納斯,你是我們的驕傲!”
周南看了看拖拉機的車廂問道:“我能看看嗎?你這是種植的水稻?”
“當然,能見到你是我們的榮幸。”
拖拉機的車廂裡,還有半車已經有三十釐米高的秧苗。秧苗的根部沒有太多的泥土,密密麻麻地連在一起。
周南的老家是沒有水稻種植的,不過他在其他地方也見過水稻種植,知道水稻一般會先在暖棚育苗,然後才移植到水田裡。
不過他在國內看到的秧苗一般只有十幾釐米,二十釐米高,這些秧苗卻都已經過了幼苗期了。
“這是什麼品種的水稻?”
農夫說了一個單詞,周南卻沒有聽懂,不是因爲口音的問題,而是周南的法語還只能限於普通交流。
施托爾科過來連比劃帶說,最後才讓周南明白了,這應該是屬於早稻裡面的粳稻品種。
明白了是粳稻,周南就開心地笑了起來,因爲粳稻和糯米是製作米酒最好的原料。
糯米制作度數偏低的甜酒,粳稻卻能製作度數更高一點的黃酒。
他原本在歐洲看到的水稻種植很少,市場上雖然有大米賣,,但是量卻不大,而且還都是精加工過的。
現在能遇到水稻種植,說明原料在歐洲並不缺,這樣的話,等他閒下來的時候,就能釀造一些獨有的米酒了。
周南的酒量雖然好,但是對白酒和啤酒,紅酒,洋酒都不太喜歡。
白酒辛辣,啤酒味苦,紅酒乾澀,洋酒辣喉,至於那些水果酒,他又嫌太甜了。
只有他自己釀造的米酒,是他最喜歡喝的。
低度的米酒香甜芬芳,高度的米酒回味悠長。另一世他在道觀裡,就自釀了幾大缸米酒,在道觀裡很受歡迎。
只是由於是全手工製作,用的也不是工業方法,所以產量不高,儲存也不容易,難以推廣開。
周南瞭解了一下如今的產量,水稻在瑞士的生長期,給農夫留下了自己家的地址。讓他在水稻成熟以後,給自己送幾百斤過去,還支付了一點訂金。
等到周南離開,那些記者們就立刻包圍住了那位農夫,詢問了更多的底細後,又急忙駕車追了上去。
他們已經在內心構思,一位文化大師,還在關注農業發展的文章了。
周南的心思沒有那麼複雜,他只是難得看見水稻的種植,纔下來看一眼。但是上車之後,他卻想到了今年的寒冬。
46年到47年的冬天,是歐洲百年難遇的寒冬。鐵幕的拉開讓東歐的糧食運不到西歐來,要是正常的情況,西歐的糧食缺口並不算大,忍一下也就過去了。
但是現在的西歐卻是百廢待興,農業還沒有恢復到原來產量的一半。美國的糧食援助也只是幫助了法國和荷蘭這些國家,至於德國,只有在美國佔領區還能有一些援助。
可是現在在法國佔領區和英國佔領區,他們自己的糧食都不夠吃,哪有可能援助德國。
根據後世的記載,在英佔區和法佔區,德國人每天只有不到1800大卡的食物供應量,當寒冬來臨,無數的德國人在寒冷中死去。
許多德國的老人,爲了自己的孩子,領取的食物全部留給了孩子們,活生生地餓死。
看到這些記載的時候,雖然是歷史,但是周南的心裡就難受無比,何況,自己現在就活在這個時代。
“施托爾科,你曾經有在蘇聯生活的經歷,目前跟那邊還有聯繫嗎?”
“我的朋友大部分在導師去世以後就被清算了,不過身具高位的還有幾個,只是我們的理念現在已經完全不同了。”
周南思考了一會兒,還是說道:“目前的歐洲,只有東歐糧倉能有一些糧食剩餘,所以我在考慮,能不能在東西歐之間,建立一個糧食供應通道。”
施托爾科一聽就明白了,周南現在身邊的助手裡面,也就只有他有東方的關係,對那邊的情況熟悉一些。周南現在跟他說這些,當然是想把這件事交給他去做。
施托爾科搖了搖頭說道:“約納斯,我們只能做我們力所能及的事情,這件事牽扯太大了,我怕會引起各方的強烈反應。”
“但是有些事,我們應該去做,就要向着這個方向努力,不是嗎?”
施托爾科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可是我們並沒有太多的資金。”
周南沉吟了一下說道:“我想把我的書的東方版權,直接給蘇聯人,以此也應該能換一批糧食回來。下週我們去意大利,這件事你就可以聯絡一下。”
現在的東西方陣營矛盾越來越大,冷戰的大幕已經慢慢拉開。周南的書在西方陣營能拿到版稅,在東方就比較困難了。即使給,恐怕也只是隨便給三瓜兩棗的,因爲周南根本不可能去調查那邊的出版市場。
如果能夠用版權換一點糧食回來,這也能夠多拯救一些人。
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果你堅持的話,我當然會遵從你的指示。”
周南望向了窗外,窗外是瑞士秀美的丘陵和牧場,這裡的安定祥和讓人沉醉。但是在距離這裡不到兩百公里的北方,卻是悲慘的人間地獄。
這件事不是那麼容易操辦的,糧食可能會好弄,但是運輸會是一個大問題。想要把烏克蘭的糧食運到德國,更主要的還是政治問題。
雖然鐵幕還沒有正式拉開,但是想要繞開雙方激烈的暗鬥,將糧食運到德國,困難會遠遠超過周南的想象。
但是這件事周南一定要去做,因爲他不僅僅是爲了德國人,更重要的是他要建立一條穩定的供應渠道,因爲以後還有無數的同胞也需要這樣的援助。
在五六十年代,世界各地的糧食供應都非常短缺,全世界只有美國和加拿大,阿根廷纔有多餘的糧食,就連糧倉烏克蘭,也因爲一些政治原因,中間有幾年糧食供應不足。
周南長嘆了一口氣,這種事,他的能力實在有限的很。
汽車穿過了盧塞恩的市區,經過梅根,又繞過了漫長的湖灣,終於回到了已經離開快一個月的家。
看到熟悉的牧場,四周美麗的環境,周南的心徹底鬆懈了下來。
不管什麼時候,一個溫暖的家,不僅是身體的港灣,也是心靈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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