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回來,林氏和傅綿錦也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顆慌亂的心也終於算是心定了下來。
京城之中依舊很亂,這種狀況直到過了三個月以後,才慢慢的好轉了一些,京中平民家中也漸漸的敢出門了,雖依舊心驚膽戰,但是,多多少少的慢慢的也敢出來走動了,慢慢的,有些商業也在恢復。
而京中的亂黨清理完以後,就是整頓朝堂,編制軍務,一些官員的補充,十分忙亂。
太子幾乎每天都在忙,傅宇恆自然也是跟在後面忙着的。
六皇子一直在避嫌,事過以後,他便一直閉宮讀書,並不參與朝政。
聽着朝堂們對太子的一片讚譽,六皇子也只是冷笑一聲。
宮妃死傷無數,但現在朝務繁忙也沒有選秀時間再繼續補充,宮中便冷清了下來,成貴妃一系的妃嬪全被處死,而當日成貴妃的對手妃嬪們也被她給殺了個精光,餘下來的不過只是幾個運氣比較好,沒被發現的幾個才人和小主罷了,剩下最大的便是皇后。
小皇子們和小公主們倒是都保全住了。
不過皇后的心情不怎麼好。成貴妃雖然死了,大皇子和九皇子雖也死了,但是看到二皇子在朝中十分活躍,她如何能高興得起來。
況且陛下已立太子,立不立,這名份中間的差距真的極大。
皇后臉色極不好,似雲道:“……只怕再過個半年一載的,這宮中又要選秀進妃嬪了,到時進來的都是年輕貌美的,娘娘,她們也好拿捏,總比那些站穩了腳跟的強些……”
“本宮老了,爭寵爭不過她們了……”皇后道:“不過她們總有一天也會慢慢站穩腳跟的,不過本宮不在意……”
“娘娘不老,一點也不老……”似雲忙道。
“你也會胡弄本宮了嗎,本宮這歲數,不用說,本宮並不自欺欺人……”皇后道:“不過,本宮有這皇后之位,倒不怕什麼,她們再得寵,能比那蘭氏還好看不成?皇上心中惦記着她,這後宮進再多年輕貌美的美人,皇上也頂多當個消遣罷了,本宮並不忌憚……”
“蘭夫人……”似雲道:“最近並不知蘭夫人的消息。”
“似雲吶,這男人,越得不到的,就會越惦記……”皇后道:“她生的這樣好,這大鳳朝上下也許還真的找不出這樣的美人兒來,這後宮即使選秀進來的一些小丫頭片子,不過都是些莽撞的丫頭子罷了,本宮哪會在意她們……”
似雲說這些,無非是想讓皇后做個心理準備,沒想到皇后本人卻一點也不在意。
“到時本宮一定會爲陛下好好的選,定選一些最出色,最美的……”皇后笑道。
“那娘娘還煩惱些什麼?!”似雲不解的道。
“舊煩惱去了,人還會有新的煩惱,”皇后道:“成貴妃雖已死,但本宮最近煩的可不是後宮之事。”
“前朝嗎?!”似雲低喃道:“可是二皇子之事?!”
皇后掃了她一眼,笑着道:“他現在可是太子了,下一次,你可別說錯了……”
似雲道:“奴婢也是怕娘娘聽了心裡不舒服……”
“本宮現在明白,當初六皇子說的極對……”皇后道:“原來再怎麼爭,還是已成定局。既是如此,何必枉做人力。罷了,本宮且耐心等待小六長大既可。他離成年還有幾年呢,本宮現在雖老了,但也等得……”
“娘娘,真的一點也不老……”似雲急道。
“與那些將要入宮的小丫頭們相比,本宮不老是什麼?!”皇后輕笑道。
似雲正想說話,已有宮女進來報到:“六殿下來了……”
皇后立即就打起了精神,道:“快請進來……”
“母后……”六皇子卻擡了腳已進進來了。
皇后心中一嘆,道:“你們先下去吧……”
似雲便與衆宮人都一併退下去了。
皇后道:“你最近都在閉門讀書嗎?!”
“嗯。”六皇子道:“二哥封太子之事,我不放心,所以前來與母后說一聲,這事已是定局,母后不要在這種時候與父皇硬磕,父皇現在殺心很重,母后若是做了不妥之事,這護小皇子小公主的功勞可就什麼也不剩下了……”
“本宮與他之間還能有什麼情份?”皇后冷笑一聲,道:“不過皇兒放心,我心中有數,你讓本宮不動,本宮便不動。等你長大參了政再說……”
六皇子點頭,道:“多謝母后,父皇如今還在壯年,大皇子的確走了一招險招,可是我,母后,我想走穩一些,至少絕對不會像大皇子這樣魯莽,他這樣急性子……如何能成事?!”
皇后低聲點了點頭,道:“母后都聽你的,小六,你這般有主見,母后很欣慰……從小,你就與旁人不同,如此早熟,母后現在思慮的也不如你了。”
“因爲我還年輕……”六皇子道。
皇后一怔,哈哈笑了起來道:“正是這個理,你還小,能等得,本宮倒是越來越年紀大,難免就有些急躁了……不過過幾年,你二哥在朝堂上的腳跟越來越穩,想要再去與他爭,只怕有些難度了……”
“再難也要爭,不過也是以後的事了……”六皇子笑道:“現在兒臣並不急,母后也多寬寬心,不管二哥在前朝如何,都不必管太多。管理好後宮就好。”
皇后點頭,看着十分有主見的兒子,微微嘆了一口氣,她知道,一旦以後他登上帝位,她這個皇后所能管到的範圍也只是後宮罷了。
也罷,反正她並沒有多少的權欲,只要保證兒子的前途就罷了。
因爲他們母子都知道,若是不爭,以後他們母子的前路只有死路一條。
身爲中宮嫡子,如何能不爭,不爭,身後之人,也會推着他往前走的,況且,她知道兒子的心中,從出生那一刻起,他的眼中心中只有那個位置。
六皇子不多再提此事,陪着皇后用了膳,這才走了。
皇后心中略微惆悵,也許,天家母子皆是如此吧,都不會太過親密。她與兒子之間如此,皇后也是頗爲無奈。
怪只怪,他這個兒子太有主張,不像別的皇子十分戀母。皇后想,自己不能既要求他成器有主張,又指望她戀母。
這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問題。
皇后漸漸的安下心,專心的管理好後宮,前朝之事一概不再多問,只是小心不出錯。
現在宮中人人謹小慎微,皇后如此,好像也並不多出彩。
宣帝最近身體反反覆覆,身體上倒無大礙,只是有些微咳,加上心病難醫,心中跟火燒一樣的上火,表現在身體上,就讓身體變得虛弱了很多。
“陛下,”大太監低聲勸道:“你身子骨不好,現在雖然已快入夏了,可是,天氣還是有些冷的,何必此時來祭奠娘娘?!夜裡春風更是寒涼如水……”
“不礙……”宣帝裹着披風,低聲道:“朕,只是想來看看她……這麼些年,朕一直躲避着這裡,是朕無用,沒保護好她,這麼久才一直不敢面對她……”
宣帝往前走着,腳步微微有些踉蹌。
“陛下慢些,當心……”大太監只好隨着他了,便讓宮人小心的提着燈在前頭照路,自己則扶着宣帝走着。
到達之時,此時的宮中廟堂之中擺放的都是各列先皇,以及皇后等牌位。
元后的位置在最裡面,上面掛着畫像,下面是牌位。宣帝一看到,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陛下?!”大太監道:“陛下萬要保重龍體。陛下憂思過度,成貴妃之事過去這麼久,陛下還是放不下嗎,這都好幾個月了……”
宣帝聽着他憂心忡忡的語氣道:“這如何能過去?!朕實在過不去?!”
他站在牌位前,手微顫着拿着牌位撫了撫,擡首倉皇的看着畫像依舊年輕的容顏,喃喃道:“這畫師畫的像,還不及你一分的真正容顏,朕的元后,是朕……害了你。”
“不過,如今沛兒已經成器,等朕好些,就正式封他爲太子……告太廟,召告天下……”宣帝喃喃道:“……只是好多年沒有來看你,你怨朕嗎?!都是朕不好,都是……朕的錯……”
宣帝避了好多年的心事,終於在這一刻虛弱的抒發了出來,大太監聽着都有些不忍聽。
他聽的萬分難過,卻也知道這段秘事,是宣帝心中真正的傷。
大太監看他喃喃自語,便退到了門外去。
過了好久好久,宣帝才微咳着出來。
夜風更冷了一些。
宣帝道:“走吧,以後朕會常常來看她,這些年,是朕一直逃避,讓她這般寂寞孤苦的呆在這兒,是朕不好……以後與她說說話也好。”
宣帝彷彿撿回了自己的信仰,喃喃自語。狀似夢境一般的不大真實。可是,大太監是知道宣帝當年是怎麼走過來的,他一直避免提起元后,也儘量的避開來祭奠她,可見宣帝這心中的傷疤有多深,一碰就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