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安份的很,只是想見上皇……”大太監疲憊的道,他也熬的厲害,眼中全是血絲和狼狽。
上皇輕哼一聲,冷笑而嗜血道:“去將慈寧宮跟在她身邊的所有老宮嬤嬤捉了,嚴刑拷打,朕不信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明天之前,朕要一清二楚……”
大太監心中一寒,道:“……是。”說罷便匆匆的去了。
宣帝還是那個宣帝,觸其逆鱗,也並不會因其對皇上的慈詳,而真的沒了其冷血本性。
他本就是兇殘之君。
現下是真的要動刑了。只怕這宮中不鬧個天翻地覆不會罷休。
大太監如今是提也不敢再提皇上和皇后了,皇后非要挑在皇上登基以後的大典慶祝宴上挑開此事,這讓上皇如何不忌諱她。
原以爲以後後宮再也不會有那些榮寵爭鬥,至少能安寧一些,沒料到……他還是料錯了。
人人,都有不得已,人人,都有其私心。終於利益,便成死局,到底不可解。
蘭苑中,傅宇恆得知傅傾顏病重,一時也是心急如焚。
司琴和知書道:“少爺,現下少爺萬不可進宮,如今皇后已是自身難保,她就是想一人擔下所有,少爺若是進了宮,少爺參與其中的事怕是瞞不了了,上皇正在氣頭上,皇后有皇上護着,上皇動不了,若是少爺出了事,這不是送了皇后娘娘的命嗎?!少爺,這種時候,還請忍一忍……”
傅宇恆扶着書桌的手都在瑟瑟發抖,他抖着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知書道:“此事做的隱密,只要皇后擔去所有,只怕上皇不會再查,皇后娘娘的一片心,少爺要明白啊,萬不可再添亂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道理我都明白……”傅宇恆捶着胸口,哀痛的道:“可是我的心不聽話啊,妹妹總是這樣,默默的擔去所有,這樣大的罪責,只怕上皇……根本不會輕易的饒過了她……上皇雖已退位,可是積威尚在,他若存心與妹妹過不去,妹妹在宮中的日子,怕是難過了……”
司琴和知書也是一片哀色,難過極了。
加上擔心傅傾顏和筱竹的安危,一時也是心中亂如麻。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穩住……”知書道。
外面管家進來,道:“少爺,慕大人來訪……”
“這種時候,慕大人怎麼來了?!”司琴驚愕的道。
“慕大人好像剛從宮中出來……”管家道。
傅宇恆道:“快請進來……”
慕無雙進來的時候,看到屋內主子和丫頭都是一片哀色,便心中已是明白了。管家上了茶,慕無雙這纔對傅宇恆道:“我來是想叮囑傅公子一句,無論宮中怎麼亂,哪怕皇后娘娘真病危了,公子也要穩住,守在蘭苑,萬事不知,公子在守孝,宮中的情景,自然是不知情的……”
傅宇恆聽的心中微微一動。
“倘若公子現在進宮,只怕皇后又多了一條與宮外私傳消息的罪名了,以前這些不算什麼,而現在皇后娘娘有一點異動,都是上皇心中的一根刺……不拔不快……”慕無雙道。
傅宇恆瞳孔一縮,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宮中已經被上皇戒嚴,倘若他現在進宮,只怕傅傾顏與宮外私傳消息的罪名是坐定了。
慕無雙微嘆一聲。
傅宇恆突然朝他一拜道:“請先生給我一良策,當下該如何解困?!”
“困,何困之有?!”慕無雙道:“如今在帝位上的人,可是公子的妹夫,不是解困,而是熬,此事別無他法,熬過去了,就成了……”
傅宇恆微微一怔,呆呆的看着慕無雙。
慕無雙道:“如今上皇正在氣頭上,只怕現下皇上的話,上皇都認爲是狡辯,如今不動爲上,只靜等此事慢慢過去,畢竟是已故之人,上皇現下再生氣,再氣皇后拿元后做文章,可元后之死,終究是與皇后無關,上皇心中自是一清二楚,如何會與皇后過不去,如何會與自己親生兒子生了嫌隙,現下這狀況,不過是暫時的……”
“上皇如今是恨不得皇后去死,可是到以後,哪怕看在皇上面上,他也不會如何,況且上皇明白情深不得的苦,自然不忍心親子去承受,上皇如何會讓皇上步其後塵,正因爲失去過,纔想着要將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全給了皇上……”慕無雙道:“以後頂多給皇后找些麻煩也就罷了,不會如何,傅公子實在不必過於憂慮多思。”
傅宇恆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道:“慕先生對人的心思,把握的真是透徹。”
慕無雙道:“我對旁人如此,可是對我自身,我也是不得其法……”
“筱竹姑姑嗎?!”傅宇恆道:“姑姑有姑姑的執念……”
“而我,只能順勢而爲,我都明白……”慕無雙苦笑道。
“先生堂而皇之的來蘭苑,往後怕是與皇后結黨的名聲是脫之不去了……”慕無雙道:“先生又要娶姑姑,先生就不怕嗎?!”
慕無雙卻是微微一笑,道:“皇后不怕,我怕什麼?!”
“皇上登基以後,先生不久後便能拜相……”傅宇恆道:“皇上多仰仗於你,皇后也多仰仗於你。先生……”
“傅公子不必擔憂,我所爲,不過隨其心……”慕無雙道:“公子儘管放心。我也有我的道。”
傅宇恆點了點頭。
慕無雙喝盡了茶,這才告辭。傅宇恆送到二門外,慕無雙忙道:“公子留步……”
傅宇恆便讓管家送了他出了大門,待他上了馬車走了,他才閉了門迴轉到了屋子裡。
“慕先生說無事,定會無事……”司琴道。
傅宇恆道:“只是我卻擔心妹妹的病情,妹妹從小不與人爲惡,什麼心思都藏在心裡,出了這種事,她心裡定不好受。從小到大,她都未生過什麼病,都是心病,這一次,卻是高燒不退,怕是兇險至極……而我卻只能躲在這裡,什麼忙也幫不上……”
“有皇上照顧着,娘娘不會有事的……”知書道:“現下公子避在蘭苑,纔是對娘娘好……”
傅宇恆閉了閉眼睛道:“我真是無用啊,雖身爲男兒身,卻連妹妹也及不上,妹妹在宮中爲孃親報仇,而我卻只能避在這裡。她所經歷的風險,我卻一點也幫不上忙,只能乾等着,乾着急,真是愧對男兒身……”
他喃喃道:“可惜我妹妹生爲女兒家,若是男子之身,也不知會有多大的成就……”
“公子又胡思亂想了……”司琴道:“別總是想着自己拖累娘娘的話,正因爲有公子在,娘娘才能活的自在,若是沒了親人,一個人存活於世,哪怕站於高位,又能如何呢?!”
“是啊,公子,公子一定別胡思亂想,不管如何,這一次,夫人的仇,是報了……”知書道。
傅宇恆心中如萬蟻噬心,卻偏偏一點忙也幫不上。
他對月喃喃道:“妹妹可要撐過去纔好……哥哥在這兒爲你祈福了,願以我之命壽換妹妹平安無虞……”
上皇整日裡對着打開的元后的畫像發呆,其它時候,看着旁人的時候,那眼神,卻陰沉如水,帶着血腥。
大太監看了都會戰戰兢兢。
他進來跪下,道:“上皇,已經查清楚了……”
“竟有人肯說,朕原以爲她的身邊人定是守口如瓶,原來也不過如此……”上皇沉着臉道。
“再守口如瓶,也有人架不住私刑,況且還在意宮外的家人,”大太監道:“況且太皇太后的身邊宮嬤嬤這麼多,總有貪生之人……”
上皇冷笑道:“經手此事,她們還想活,說,到底是什麼毒?!”
“噬心草……”大太監道:“老奴問了出來,當年元后娘娘所中之毒正是噬心草……”
“噬心草?!”上皇的眸微微一縮,眼中全是痛色,拳頭也微微顫着捏了起來,他身後是元后畫像,上皇心中卻幾乎全是懺悔,自責,以及無法原諒自己的過錯。
大太監聽他語氣和氣壓不對,偷偷擡頭打量了一眼上皇,發現他的臉色是陰雲密佈,額上青筋都在跳,便知道,他心中定已是翻江倒海。
“上皇怕是也聽過此毒,此毒十分罕見,生於高山斷崖之中,十分難尋……”大太監道:“可這卻是無色無味的劇毒,服之,太醫診脈也診斷不出病症,甚至不知是中毒,更是無解之毒,中毒之人,只像是惡疾纏身,終日纏綿病榻……症狀更像是心肺有缺,噬心草,取意正是噬心之意,想來元后娘娘去時,怕是極爲痛苦……”
可是那時,上皇卻是根本不知道她如此痛苦。
上皇睜大眼睛,裡面是血淋淋的恨,怒道:“說,還有什麼,說……”
“當年太皇太后想着慢慢的將元后悄無聲息的……”大太監道:“可是此毒卻甚是霸道,元后娘娘沒撐住太久,就去了……此毒如此痛苦,拖長了,卻是生不如死,不得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