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在時,他尚能不急不慌,因爲他知道有主心骨在,可是上皇匆匆去了,又託以他大任,大太監竟是寢食難安,生怕出一丁點問題,心中戰戰兢兢。焦慮極了。
他幾乎每天都要聽一聽京城中的消息,行宮也緊閉大門,十分緊張。
他現在只盼援兵能快點到京,不然他真的要急瘋了。
拔禿很快就到了京城圍下。京城門上守軍見到黑壓壓的大軍壓境,臉都青了。
“粗略估計有多少人?!”傅宇恆低聲道。
“據斥侯回報,不少於五萬人……”一副將道:“大人?是正面迎敵,還是守門,一切由大人作主。”
“若正面迎敵,我們沒有勝算,他還有一半兵馬在後面,”傅宇恆道:“按照之前說過的計劃,想辦法引誘他入宮射殺,他此來定是爲了妹妹……”
底下副將聽了,不禁起敬,爲了迎敵,不惜犧牲皇后聲名,傅大人,真是深明大義。不拘小節。
“倘若拔禿不上當呢?!”副將道:“此人在京郊逗留這麼久,只怕心裡也有籌算,沒那麼容易會輕易進京。”
“那就死守,”傅宇恆道:“總能守到援兵來。倘若拔禿死了心的想要打進來,我們再見機行事……”
“末將等明白了……”副將等人應了一聲,計定謀略,然後各自散去。
傅宇恆看着城下黑壓壓的大軍,眸中微眯,心底很沉。
也不知妹妹醒來沒有,傅宇恆心裡全是擔憂。可他必須守在這裡,做妹妹最強有力的後盾。
一聽聞拔禿率大軍前來,城中百姓和官員都驚恐萬分,一時雞飛狗跳,暗悔自己不曾曾早早離開。現下城門緊閉,他們想離開也沒用了。
不少人都痛哭流涕起來。
但鬧事者有巡防營的人加強戒備,一時間不少人都被抓入大牢。蠱惑人心,想要藉機生亂的探子倒是抓到了幾個,全部都下了死牢。
京中一片肅明,整個對敵氣氛因爲官軍的嚴明也爲之一變。官民的心看到他們十分有序,並無生亂的樣子,心中也稍定下來。
想一想,京中也有禁衛軍,御林軍,京郊大營的人數萬人,應不至於毫無反擊之力。加上不少人說援兵定已在路上,只要京中堅持到那個時候,京中定會安然無恙。
城中也漸漸的安定下來。
一到城下,拔禿便往上傳話,“傅宇恆呢,本汗有話要說……”
上面副將冷笑一聲道:“本朝攝政大臣豈是你一異族人說見就見的?!”說罷竟不由分說一箭朝他面門射來。
拔禿哪裡將這箭放在眼裡,揮刀擋去,哈哈大笑道:“攝政大臣?!如今大鳳朝汲汲可危,還有什麼攝政大臣,他做誰的攝政大臣?!爾等可知,你們的陛下已經被陵王生擒,凶多吉少,這京中已經無主了,你們還要死守嗎?!叫傅宇恆前來見本汗,本汗見到他,定看在他的面子上饒恕你們一命,你們京中衆人也毫髮無損,只需放本汗兵馬進城,以往之事既往不咎。還不快快前去,京城已是本汗的囊中物,你們掙扎也無用……”
城上諸人臉色大變,怒道:“放肆!你少在這裡蠱惑人心……”
拔禿哈哈大笑,道:“是不是蠱惑人心,有陵王的信爲證……”
他在動搖軍心,說罷真拿出了信來,得意的道:“京中無主,不如易主臣服,還不快快開城門……”
“我怎知你信是真是假?!”副將冷笑道:“拔禿,你少來玩這一套……”
拔禿鷹眼一眯,已是大怒,道:“叫使者來,有他爲證……”
說罷就將那使者押至陣前,拔禿將信給他道:“你讀給他們聽……”
使者一笑,道:“捏造之詞,有何讀得?!拔禿,你少在這裡危言聳聽,陛下千金之體,如何會淪入到逆賊手中?”
拔禿大怒,沒料到這使者陣前倒戈,怒道:“你竟敢背叛本汗,背叛皇后……”
“哈哈……”使者大笑道:“我本是大鳳朝臣民,如何有背叛大汗一說。”
拔禿已是怒極,毫不猶豫,踏馬上前,揮刀將他斬於馬下。
城上副將已是怒極道:“拔禿,你敢殺我朝大臣,看箭……”
咻……箭離拔禿只幾十公分時,拔禿揮刀將之砍斷,盯上城門道:“識相的速速的開門,本汗還要去見皇后,你們若再敢阻攔,本汗就要攻城了……”
副將也不再說話,冷冷的看着他。
使者之話,讓城上諸人心中大定,但心中到底存了些疑惑。
副將道:“衆將士聽着,陛下萬金之體,率領二十萬大軍,陵王之屬不過區區萬餘人,陛下萬不會冒險,落於陵王之手,休得聽那拔禿胡說,他無非是爲動搖我等軍心,此賊心計頗深,大家不要中計!”
衆將士心中大定,道:“不中計,不中計……”
“拔禿,你要攻城便攻城,少在這裡胡說八道……”副將大怒道:“我京城將士近十萬人,臣民一心,宮中有皇后與其腹中胎兒坐陣,這京中豈是你說拿就拿,你少在這裡癡人說夢!”
拔禿盛怒不已,心中又擔憂傅傾顏,不知她生了什麼病,一時焦慮不已。
此時傅宇恆已是上了城。
拔禿眼神好,一見他上城,便忙道:“傅宇恆,你妹妹如今如何了?!”
傅宇恆並不回答,只道:“皇后的身體與你有何相干?!”
“傅宇恆,你不要糊塗,本汗與皇后有惜才之情,如今你們的皇帝已經凶多吉少,你趁現在打開城門,認本汗爲主,本汗收復京城後,定會嘉許你爲一品官,封萬戶侯,萬不會虧待於你。這中原的治理本汗還需你的協助,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你又何必如此固執?!”拔禿道:“待以後,我們共同治理天下如何?!”
傅宇恆眼神很冷,哧笑一聲道:“你?!”
拔禿聽他語氣不對,一時心中大急,道:“……莫非你想爲皇,你可想清楚了,若要與本汗對敵,你毫無勝算。”
他見傅宇恆還是不答,便忙道:“皇后曾向本汗求助,你既已是攝政大臣,莫非是你囚禁了皇后,她可是你妹妹……”
拔禿一猜想,可能真是如此,便忙道:“是了,你想弄死皇后和她腹中的胎兒,你就能真正的攝領朝事了……傅傾顏可是你妹妹……”
城上諸人幾乎都聽不下去。
不過將領們都知道傅宇恆的計謀,因而也面不改色。
拔禿一見此情景,心中更慌亂。
原本他是想着皇后有傅宇恆護着,不管再危急,都還算安全。可是,若是加害她的人是她的親哥哥呢?!
在權勢面前,又有什麼親兄妹?!
拔禿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是真的,一時又急又氣,道:“傅宇恆,你竟有此賊心,皇后可是你親妹妹?!”
傅宇恆冷笑一聲道:“不及大汗心狠,當年你不也送了妹妹進京,如今可見白骨,大汗說這話,可真虧心。”
拔禿一滯,見他眼中冷意,便知自己所猜測之言竟成了真的。
“這京中俱在你的控制之下……”拔禿心中大急,傾顏危矣,一想到此,他竟眼中發紅,幾乎理智不在。
“大汗……”心腹大臣見他神色不對,忙道:“只怕其中有詐,傅家人最是忠心,傅宇恆萬不可能,也許只是爲了詐大汗……”
“他可是傅元臺的兒子……”拔禿道:“他才華謀略皆有之,一直在京中蜇伏,誰知道他有無反心,他只是比他父親更聰明,更懂得時勢。這個人……”
“大汗冷靜,傅宇恆詭計多端,早先聽聞他與中原皇帝兄弟情深,又怎麼會生出如此妄念?!”心腹大臣道:“大汗別自己嚇自己了,定不是那麼簡單。”
拔禿心急如焚,到此時哪裡還有理智在。
“這一路上,你一直在阻攔着本汗進京,”拔禿怒道:“生生的錯過了見她的時機,本汗進京就是爲了她,如今她不知如何艱險,本汗又豈能不管?!”
心腹大臣一滯,喃喃道:“大汗竟說出進京是爲她的話,這,這……”
“你少阻攔本汗……”拔禿怒道:“攻城,本汗要踏平這裡,將她接出來……”
大軍往前一步,兩方相互箭矢如雨。
拔禿似發了瘋,而城中也自是拼命的守城。
一時火光沖天。
副將們見這陣勢,憂心忡忡,道:“大人,拔禿會上當嗎?!”
傅宇恆道:“我的名聲向來不怎麼好,拔禿一急,遲早會信。只是就見他能不能豁的出去了,他一時攻打不進來,定會更心急如焚,到時他自會想別的辦法。若是公然請他進京,只怕他更生疑,如此……他纔會上當。”
衆副將聽到他說自己名聲一向不怎麼好時,心中有些難過。
他們低聲道:“大人一片拳拳忠心,委屈大人了,此次過後,大人定能正名。”
“正不正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退敵……”傅宇恆道:“就算贏了,此計也不大光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