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宇恆道:“姑姑是不好意思給你寫信。想必也是掛念你的。這軍靴雖不是她所制,可這上面的流蘇,我卻是知道是她的手藝……”
慕無雙一怔。
傅宇恆道:“一般的軍靴哪裡會有這種東西,剛剛我還納悶,待脫下來細看了,才知道是筱竹姑姑的手藝,姑姑從小到大一直照顧着我,她的手藝我還是能認出來的,姑姑疼人一向都是放在心裡,姑姑心裡定是有慕帥,只是顧忌身份,不好說罷了,再加上爲孃親守孝,她心裡也有諸多顧忌。”
慕無雙心中一熱,再冷的天氣,如今也無法凍傷他了。
“是嗎?!”他喃喃自語,道:“原來她心裡也是惦記着我的……”
“連我的靴子上都沒有,只有你的有,姑姑如今也偏心了……”傅宇恆道:“只怕當時編流蘇時,心亂如麻,是沒想起來給我的也編幾個吧,姑姑還是第一次忘了給我的東西……”
慕無雙一時高興起來,道:“原來如此。”
“時間不早了,將軍也早些歇息……”傅宇恆道:“若說異族有進攻之心,我猜定會在明日清晨。今天大年夜,將士們折騰一夜,精疲力盡,他們定會清晨時趁軍士們乏力昏昏欲睡時進攻,如此,我們要積蓄精力,明天,說不定有一場惡戰……”
“好……”慕無雙道:“應就是明晨了,我先睡下,你去與彭將軍說一聲,叫他做好準備,將士們也要在睡前再吃一頓,怕是明早沒時間再做飯了……”
“是……”傅宇恆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將士們鬧了一會,便又吃了一頓飯,又備了水和乾糧放在胸口,雖說會凍成鐵塊,可是萬一腹飢之時,這些也可充飢。
當晚篝火未滅,將士們卻都睡下了。
雖然有思鄉之情,可到底沒有鬧一整晚,有充足休息的時間。
外面漸漸的安靜下來。只有守夜的軍士會走過外面發出一些腳步聲。
今晚的巡防比以往更多了一倍的準備。
各軍也都處於嚴密防守的階段。
果不出所料,第二天天還未黎明時分,敵軍就已突襲過來。
邊關多少將士都是枕戈待旦,一聽戰鼓和馬蹄聲響起,立即就跳了起來,戴上帽子,拿上武器,聽着調令衝了出來。
這是自防守以來第一次真正的大戰。也是一場惡戰。
異族之人顯然等着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馬蹄聲聲,帶着嘶鳴,有異族將領在遠方嘶吼,隨着風聲傳過來,“將士們……撕碎他們,搶了他們的糧草和女人……打敗他們,中原就是我們的糧倉,中原的女人便可都能做我們的奴隸,讓中原皇帝在我們馬蹄之下匍匐稱臣,衝啊……”
大鳳朝這邊鳴起戰鼓,鮮血與鼓聲輝映成新年初一的黎明般如血的朝陽。
這是一場極其激烈的撕殺,還好早已做了準備。
但清晨時分是最冷的時候,許多戰士都凍住了手腳,動作十分遲緩,許多人也因此失去了生命,或是失去了身體的某一部分。
惡戰還在繼續,就算有萬全準備,也是僵持,直到午後時分,才漸漸的開始佔據了上鋒,將異族擊退。
冷冷的陽光照在戰場之上,到處都是死去的,傷了的人,馬匹,軍資等都印在鮮血之上……
慕無雙一看這狀況,眼眶就已紅了。
他哆嗦着手,喃喃道:“讓冬天快點過去吧……”
再經歷幾次突襲,哪怕他們真有萬全準備,也是不行的。這樣下去,折損的人也太多了。
傅宇恆找到了他,緩緩的鬆了一口氣,道:“還好慕帥無事……”
慕無雙看他十分狼狽,卻平安,也是鬆了一口氣,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清點折損的兵馬和將士,上一個功名錄,請朝廷封賞安置……”
“是……”身邊之人已經忙忙的去了。
“將傷員速速送到毒聖那兒去,準備療傷……”慕無雙道,“這麼冷的天氣下,這些人的傷若是得不到及時的救治……便會成爲殘疾,尤其是手與腳被砍傷的人,只怕得截肢,身上有傷的,也沒那麼容易好。凍傷之藥又得短缺了……”
傅宇恆道:“寫摺子向朝廷要吧,到現在,這樣的天氣沒辦法,朝廷雖難,可這裡更難吶,可恨的是……朝廷的一些小人還要參我們……”
慕無雙道:“彭將軍呢?!”
“彭將軍領了奇襲軍去追敵軍了……”
“不好,窮寇莫追,萬一中了埋伏,可怎麼辦?!”慕無雙急道。
“派出一支兵前去接應,務必將彭將軍給找回來……”傅宇恆道。
“是……”他身後的一個參將應了,便忙忙的去了。
“新年的第一天,真是一個慘烈的新年……”慕無雙道:“快些化凍,讓這麼冷的天早些過去吧……”
他身後之人的臉上也帶着一些哀傷。
這個冬際,是真正的生死存亡之際。
消息報到朝廷,蕭沛和傅傾顏也是心下暗急,哪怕年纔剛過,他們也立即開始徵集藥草,糧草,炭火,軍資等一切物事速速的往邊關運。
“折損的兵力有八千餘……”蕭沛道:“退下來的又有五千餘,冬天的戰爭,太慘烈了……”
傅傾顏道:“這樣下去的確是不辦法,可是這麼凍的天,只能硬拖着。”
蕭沛道:“熬到開春,我們得想辦法,只一次戰爭就死了這麼多人……而敵方死去的才千餘人,雙方適應的區別這麼明顯……”
“慕先生摺子裡說,得想辦法斷了異族之人的糧道或金礦。可是,金礦找了這麼久也沒找到……”傅傾顏道:“而糧道,不經過中原,我們若要派奇兵去劫也不可能,往西北方向,已是他國的土地,有沒有辦法通過外交手段去阻止他們的糧草交易?!”
“朝中並無能言善辯之人,慕先生一人也不能劈成好幾人用,況且西北的國家與我中原交情實在談不上深,甚至語言都不通,一直以來也很少接觸,異族又在兩國之間,想要直接交談,不大可能……”蕭沛道:“我猜他們提供糧草,也是想要坐山觀虎鬥,甚至有想分一杯羹都有可能,並非能用言語說動,除非有極大的利益。”
“如果是這樣,只能想辦法找到他們的金礦了……”傅傾顏道:“這樣拖延下去,遲早不是辦法。”
蕭沛臉色難看,道:“只望快些開春,冬日能早些過去。西北極寒冷,只怕冬日時間很長,這樣耗下去,還沒等到反擊,我軍已經摺損過半了……於錢糧方面,也是巨大的消耗。”
“敵方的政策定的應該就是這樣拖着……”傅傾顏道:“一等開春,定要想辦法結束這場戰事,到了此時,只能讓慕先生大膽的用人了……”
蕭沛點頭,道:“西北戰事,如今一切皆託付給慕先生,全權由他負責,至於糧草一切都不用讓他擔心。”
傅傾顏點了點頭,握緊蕭沛冰涼的手道:“別壓力太大,相信時間,相信慕先生……”
蕭沛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心下有些不愉,道:“朝中這些無用之人,只會生事讒言,如今這種時候,是連屁大的建議也沒有提一個的,有時候看着他們的這一張張臉,真是看不下去。”
“那些新臣子呢!?”傅傾顏道。
“雖然有了些歷練,到底缺乏經驗,膽識有,可卻少了些謀略,熱血有,可到底沒有人教着,還是得磨出來,纔好用……”蕭沛道:“顏顏,治國真難,要錢,要軍餉,要糧,處處周旋。當個有責任心的皇帝更難,難於上青天……”
傅傾顏握住了他的手。
“偏偏父皇也不消停,前線戰事一吃緊,他就更是犯了猜忌心,雖他不說,可我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我太瞭解他了……”蕭沛頭疼的道:“他往我書房送了兩個宮女,看那長相就知不是用來做事的……”
他捂着頭道:“顏顏,父皇怎麼也不爲我省些心呢,哎。”
傅傾顏握緊了他的手,沒說話。
蕭沛道:“這兩人我已退回去了,只是怕父皇絕不會輕易干休,若是他爲難於你,太過分的話,一定不能答應他,知道嗎?!”
“嗯。”傅傾顏應下。
“原先我怕你們生了嫌隙,如今父皇若是總是如此作爲,總會有生嫌隙的時候……”蕭沛嘆了一口氣,無奈的道:“……他怎麼總是不放心呢,真是弄不明白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傅傾顏看他實在煩累,便幫着他按着太陽穴,道:“父皇做的太過分,我當時再生氣,也不會一輩子記着他的氣的,他不會拿我如何,只會使些小手段,糟糟心罷了,只是你,千萬莫着了他的道。宮中的手段,防不勝防。”
“父皇若真如此,就是傷了我的心了……”蕭沛道:“我會注意,你也小心一些。父皇如今閒着,朝中大臣又愛去找他,他拿了人家的錢,人家自然也會向他進讒言,進的多了,自然也就信了……”